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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6

作品名称:一声枪响      作者:蔡进步      发布时间:2015-05-26 11:45:06      字数:4354

  1975年春节的脚步声刚刚响起,四川省北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便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大人喜,小孩闹,村民们都在翘首企盼新年快快来到。
  小村不足百十户人家,村民的房屋多远一个,像早出的羊群拉下的粪球,稀稀拉拉,又像一盘散乱的棋子。
  村北头两户住宅坐北朝南,土墙草房,院墙连着院墙,左边的住宅前有一个高大的钻天杨,右边住宅前有一个小水塘,面积不到一百平米。水塘里还有几只鸭子在戏水。
  院子里,两户男主人正忙着劈柴,女主人则张罗着春节的年货。两家院子里不时传来鸡鸭鹅的叫声,偶然有鸡鸭的惨叫声,估计是杀鸡宰鸭呢。
  院外的水塘边,两个小男孩正在往水塘里扔着小石子,边扔边喊。每当看见水塘里溅起的水花和鸭子们的四散奔逃,两个孩子便开心地大笑起来。
  上午十一点左右,村外走来一个拉着平板车的中年男子,边走边使劲地摇着拨浪鼓。
  两个小男孩一见,停止了往水塘里扔石头,他们呆呆地看着摇拨浪鼓的中年男子,直咽唾沫。
  “苟子哥,我想吃糖果!”年纪小的那个小男孩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手指放到嘴里,眼巴巴地望着那辆平板车。
  “小宝,你等着我,我回家拿塑料布去,咱用旧塑料布换糖果吃!”年龄大一点的小男孩说完就想往家里跑。
  推车的中年男子见四下无人,向苟子和小宝一招手,小声说:“小孩,快过来,不要钱,我给你们糖果吃!”
  苟子和小宝半信半疑,他们不约而同地迈开了脚步,向平板车走出。
  中年男子拿出两块糖果,递给苟子和小宝,然后笑着问:“还想吃不?想吃跟我一起走,我用车子拉着你们到我家里,你们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想吃。”两个小孩一边嚼着糖果一边回答。
  “走吧,到我家里去,让你们吃个够!”中年男子奸笑着,迅速把苟子和小宝抱上车,随后急匆匆向村外走去。
  中年男子是外省一个流浪汉,原先在这方圆几十里的村中拾破烂。后来手里有了积蓄,便干起了卖针头线脑糖果火柴之类的小本生意,他居无定所,走哪儿住哪儿。
  车上的苟子和小宝哪里知道,他们已经被人贩子盯住了。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辗转几千里,他们被拐卖到安徽北部。
  那一年,苟子五岁,小宝四岁。
  
  苟子和小宝被中年男子拉走一个多小时后,家里人才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
  苟子和小宝是堂兄弟,他们在大门外玩耍时,苟子的爹娘正在院子里忙活着过年的事,苟子的叔叔和婶婶也在院子里忙过年的事。
  等他们出来喊苟子和小宝吃饭时,才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两男两女四个大人一开始以为他们到邻居家玩了,便挨家挨户去找,从东找到西,从南找到北,差点把整个村庄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见苟子和小宝,两家人这才慌了神。苟子的爹和叔叔不顾天气寒冷,一起跳进水塘,在水塘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苟子和小宝。
  上岸后,苟子的爹娘和叔叔婶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不到半小时,整个村子都知道了苟子和小宝丢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白天的,两个小孩能到哪里去呢?
  这个村大多数都姓苟,苟子爹叫苟坎,叔叔叫苟切。苟子的爷爷是一个乡村厨子,经常用菜刀切菜砍肉,所以才给两个孩子取名苟砍苟切。
  听说两个孙子不见了,苟子的爷爷奶奶当时就背过气去,好大一会才苏醒过来。
  见两个儿子站在眼前,苟子的爷爷气得大骂:“混账王八羔子,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去找苟子和小宝,听说十里铺村前几天有拐卖小孩的,苟子和小宝会不会被人贩子拐走?我的苟子和小宝啊,你们在哪儿呀!”
  老头又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昏死过去了。苟子的奶奶哭得更厉害,哭得披头散发,鼻涕眼泪全下来了。
  苟坎和苟切急匆匆去当地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民警做了记录。一位民警说:“最近已经有四五个孩子丢失,年龄都在四五岁,看样子是同一伙犯罪分子所为。你们回去后继续寻找,我们派出所也暗中调查,咱们双管齐下,这样成功率会高一些!”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一眨眼,春节到了。
  别的人家欢天喜地,杀鸡宰鹅,贴春联放鞭炮,可苟坎苟切两家却冷冷清清,没有一点过年的欢乐,年迈的爹娘一天来催问几趟,问苟子找到没有,问小宝来家没有?
  见儿子儿媳低头不语,眼中含泪,老两口不由地老泪纵横:“咱们家上辈子肯定没干好事,要不两个孩子咋丢了呢!你们四个没有用的东西,大白天能在家门口把孩子看丢,还不去找,在家窝着干啥?”
  苟坎苟切弟兄俩带着钱,一起踏上了外出寻子之路。
  他们沿着唯一一条跟外界相通的乡村路走了下去,边走边打听。
  一周后,他们在离村一百里远的一个小镇上打听到苟子和小宝的消息,说三男一女四个人带着四个小孩往县城方向去了,其中两个小孩很像他们描述的苟子和小宝。
  苟坎和苟切满怀希望,他们不顾疲劳,一路追到了县城,却再也没有了苟子和小宝的任何消息和踪迹。弟兄俩在县城里呆了整整一个月,身上所带的钱花光了,最后,他们一路乞讨回到了家里。
  到家后,他们才得知年迈的爹娘想孙子苟子和小宝,双双吃了老鼠药,已经去世半个月了。因为一时不知弟兄俩在哪里,苟子的娘和婶婶含着眼泪把公公婆婆送下了地。
  苟坎苟切听说爹娘服毒身亡,心如刀绞,他们跪在爹娘坟前,发誓就是倾家荡产,哪怕找到天涯海角,也得找到苟子和小宝。
  弟兄俩在家里过了三个月,等给爹娘烧了百天纸,又踏上了寻子的道路。这次,弟兄俩走得更远,他们相约,无论找到找不到,半年后必须返回村里。
  
  半年后,苟且回到家里,才知道哥哥一个月前就回来了。哥哥不知得了啥病,不住地咳嗽,脸色发黑,医生已经断言,最多活不过两个月。
  果然,没到两个月,哥哥便含恨离开了人世。临死前,哥哥拉住苟切的手,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切啊,哥哥不行了,你一定要把苟子和小宝找到,如果能找到苟子和小宝,就把他们带到我和爹娘坟前,让他们给我和咱爹娘烧几张纸,告诉我们他俩回家了!一定要找到他们哪,哥哥给你磕头了!”还没等磕头,哥哥就含恨离去,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
  苟切含着眼泪埋葬了哥哥后,第三次踏上了寻找苟子和小宝的道路。
  两年后,苟切返回了家乡,依然没找到苟子和小宝。
  回到家,苟切得知,嫂子一年前得了精神病,一开始疯疯癫癫,到处乱跑,最后竟然失踪了,也不知跑到哪去了。如今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而他媳妇也跟邻村一个男子跑了,跑哪去了,也没人知道。
  苟切跑到爹娘和哥哥的坟前,哭得死去活来。苟切一边给爹娘磕头一边哭着说:“爹,娘,你们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保佑我找到苟子和小宝!”
  苟切变卖了自己和哥哥家里值钱的东西,再次踏上寻找侄子苟子和儿子小宝的路。
  
  一眨眼,五年过去了。这五年,苟切去了山西、陕西、甘肃、宁夏,却没有打听到侄子苟子和儿子小宝的任何消息。
  再一眨眼,又过去了五年。这五年,苟切去了重庆、湖北、湖南、江西、广东、广西、福建、云南,还是没有侄子苟子和儿子小宝的一点消息。
  一年前,苟切又返回到四川老家,在火车上意外结识了一个拐卖人口团伙的老大。那时那刻,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苟切脑子形成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如加入这个团伙,这样更容易找到苟子和小宝!”
  一拍即合,苟切成了这个犯罪团伙中的一员。苟切长得人高马大,身材魁梧,不久便成了一个小头目。
  时间不长,苟切惊喜地得知。十三年前,安徽一个人贩子从四川拐卖了十来个男童,这十个孩子都是苟切老家附近村庄的。这其中说不定就有苟子和小宝。只知道那些孩子连同一些被拐的妇女被卖到安徽北部,具体哪个村庄,只有那个人贩子知道,但是老大说他也不知道那个人贩子住哪里,听说他已经洗手不干了。苟切知道,这个人贩子就是经常在他们那儿卖针头线脑的那个人,肯定是他拐卖了苟子和小宝。苟子和小宝丢失那天,村里有人听见拨浪鼓的声音,苟切也听到了拨浪鼓的声音。
  苟切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暗骂:“妈的,你个狗日的孩子弄得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能饶了你。只要被我找到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你缺德的事情做多了,还没遭到报应咋躲藏起来了,我好端端的家庭被你拆散了,这笔账早晚得算!”
  听说侄子苟子和儿子小宝有可能被拐卖到安徽北部,苟切便主动要求去安徽北部。于是,他来到了龙城县。
  在龙城县呆了将近一年,也没打听到苟子和小宝的下落。
  每每夜深人静之时,苟切便拿出苟子和小宝的照片,咋也看不够,看着看着便泪流满面。
  
  一年前,苟切和龙城县一个叫毛蛋的人贩子晚上喝醉了酒,在东关一家旅社里,轮奸了一个被拐卖的四川姑娘。
  酒醒后,苟切后悔不已,不住地用拳头擂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猪狗不如,苟切便擂自己的脑袋便骂自己:“苟切呀苟切,你加入罪团伙不是为了挣钱,只是为了方便寻找侄子和儿子,你咋也跟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一样,你糟蹋自己的老乡,如果九泉之下的爹娘和哥哥有知,他们也不会原谅你的!”
  这些年来,尽管苟切参与了多起拐卖人口案,但是他一分钱都没要,这让犯罪团伙的老大很不明白。犯罪团伙的老大曾经怀疑苟切是公安的卧底,想治他于死地。
  苟切说:“我之所以加入你们的组织,是想找我被拐卖的侄子和儿子,我的家在四川北部某村,不信你派人去调查调查!”
  团伙老大派人一调查,真如苟切所言,老大知道苟切一家的悲惨事情后,心里很是同情苟切,处处让着苟切三分,同时答应帮着苟切寻找侄子和儿子。
  从那以后,一旦发现其他人贩子想要糟蹋被拐妇女,苟切便上前制止,那些人贩子见苟切身壮如牛,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又见老大处处让着苟切,便不敢有其他歹念了。
  苟切打算好了,如果再过半年还找不到侄子苟子和儿子小宝,他就去龙城县公安局自首,然后让派出所帮着寻找。苟切隐约感觉到,侄子苟子和小宝就在龙城县境内,他预感到跟侄子和儿子见面的日期不会太远,也许就在明天,也许突然有一天就跟苟子和小宝相遇了。
  谁知还没等他去自首,全国的打拐风暴刮了起来,苟切在龙城县一家旅社落网了。在龙城县公安局,苟切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末了,苟切对公安局长钱进说:“如果你们能帮助我找到侄子苟子和儿子小宝,枪毙我都行。另外,我还要举报犯罪团伙的其他人,倒流河镇老头泉山村的毛蛋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公安局长钱进立即电话命令倒流河镇派出所长江大勇抓捕毛蛋。
  在凤凰山看守所里,苟切见毛蛋被两个人打得嗷嗷叫,心里很是恼火,他最恨别人仗势欺人,两人打一个人,算啥本事,又听那两个人说什么狗哥熊哥的,苟切更恼火,便上前去帮毛蛋的忙。
  看见簸箕的一刹那,苟切惊呆了:“这不是我日思夜想的侄子苟子吗?尽管他个子长高了,长成大小伙子了,可鼻子眼嘴脸型一点都没变,尤其是左耳处有一个‘记马桩’,这到啥时候也不会消失的!”
  苟切抓住簸箕的两只胳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最后终于确定,面前这个小伙子就是他十五年失踪的侄子苟子。
  苟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抱住簸箕,放声大哭:“苟子啊,我的儿,叔叔可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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