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邹舒平评说泰安府 王志鹏拳打小霸王
作品名称:大宝华碑 作者:莱芜六月雪 发布时间:2015-05-20 19:46:02 字数:4801
诗曰:
一夕风雨尽,百花竞春山。
曲径千番过,怎奈松风寒。
路随心思去,几见青石关。
移祚清净处。从此不望南。
修真皇帝十年,玄元四十五年春,三月,泰安府孙峻(字德宪)病重,因仿效济南故事上表请求泰安王冯啸邻(字业辛)主持政务,表章递进京师,张雁铭(字浩真)看罢愁眉紧凝,左护尉使邵永谦(字子兰)见四下无人,近前奏道:“陛下,孙德宪仿效济南故事,意在维护士族之权,保全自家恩第,说白了……有结党之嫌!济南王夏氏悟得圣意,故而可允之,可这泰安王冯家,却非安分守己之人,一旦付之大权,久后必为大患,切不可由之,望陛下圣察!”雁铭闻听此言,紧咬着牙关一顿,倒吸了口凉气,抬头细看这邵永谦,白衣青靴、玉带金环,瘦俏的灵巧、文弱的秀气,不过二十余岁,似乎满腹文章,于是只轻轻一笑,走下阶来。
张雁铭走到大殿门口,忽然回身问道:“朕欲下诏赢玄总理济、泰各地政务,卿以为如何?”邵永谦闻言匆匆追了上来,躬身低声奏道:“陛下不可!”雁铭一怔,轻轻问道:“玄穹高当世英雄,起于草莽寒门,是朕加恩才有今日,目下来说也并无士族支系,正是合适人选,卿……何出此言?”邵永谦躬身答道:“赢玄虽然起于微末,崛起之势迅然,御法灵于山东、扼诸侯于鲁中,他非英雄,乃枭雄也!”张雁铭一惊,低声笑道:“危言耸听了罢?”邵永谦慌忙跪拜道:“陛下明察!”
张雁铭沉思一番,摆手请邵永谦起了身来,又低声问道:“依卿之见,此事另当如何?”邵永谦道:“泰安之事朝廷可以暂搁,陛下不发明诏,已示圣意,倘臣所料不错,济南、泰安不出时日,势必归于赢玄,那时只需静观其变可也,需要之时,陛下书诏加封,须遏制时,陛下以此降罪亦可也!”张雁铭闻言大笑起来,邵永谦冷汗虚发,躬身不敢抬头,雁铭随道:“人言子兰一介武夫,在朕看来,还是无双国士!”邵永谦慌忙跪拜在当下,张雁铭轻轻扶起了他,低声叹道:“国家危难之际,朕所赖者,无非卿等近臣,望子兰以天下苍生为念、以江山社稷为念,善保善辅,则祖宗幸甚、天下幸甚!”邵永谦心头一颤,含泪拜道:“臣,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乎!”
孙峻始终未能等到修真朝的俯允,含恨而终,泰安王冯啸邻带领卫队亲往吊唁,经手泰安防务,从此走上了历史舞台,开始了他唯吾独尊但又短暂的政治生涯,冯氏家族加封显宦、占据要职,一时间泰安称为冯门,玄元四十五年五月,虎贲中郎将、闻香教主朱红灯(字明君)脱离政权往楚山退守,冯啸邻心生畏惧,几次发兵征讨皆无功而返,因此视为心腹大患,同时,威望日衰,孙峻女婿郭峰(字辛闻)挂职东平将军,原本手中握有重兵,见势以辅政为名独立建藩,结联孙氏一门而起,各地纷纷仿效,野心勃勃的冯啸邻此时尴尬的处境出乎意料,因此更归怨于闻香教并立誓剿灭之。
消息传到戒得居,玄锡维(字穹高)不由仰天大笑起来,身边王振清(字崇阳)不解的挠头问道:“死了个孙德宪,何至如此?”锡维笑罢,见四下无人,忙回身答道:“孙德宪何足虑也?我所患者,乃是泰安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孙德宪固然可恶,殊不知冯业辛野心?他力荐冯业辛无非为保全自家,如今冯业辛当权,名不正、言不顺,各地纷纷自守,是有分裂疆土之势,一一除之,泰安早晚归我所有,那时西边门户有了保障,北据山野、东守险关,则赢城成为鲁中霸主,指日可待也!”振清恍然大悟,一笑时回看李兵(字问天)来了,锡维也忙迎了出去。
李兵进门轻轻一笑,似乎知道玄锡维心思,微微笑道:“好事来了!”锡维摆手笑道:“你就像打地底下钻出来似的,但凡有了好事,你必先知!”王振清只也一笑,三人坐下细说,才闻李兵叹道:“不过凭吊孙德宪之事,还需思虑周全!”锡维点了点头答道:“我去泰山,非为德宪,且胡彦楠在泰山已有一年,这一去,料无差池!”李兵沉思片刻,忙道:“还是打发谁跟着去,也好有个照应!”锡维笑问道:“谁去?”李兵忙道:“此人既要老道,又要知心!”忽闻门外一阵马蹄声响,锡维笑道:“才说起来,他就来了!”振清一怔,邹胜杰(字舒平)进了门来,只忙叫道:“闲来无事,出去走走如何?”锡维一笑不言。
临晚,玄锡维安排停当泰安之行已是皓月当空,王超(字志鹏)往戒得居来,拉起锡维便走,锡维问道:“听说他在读书,读的什么书?”王超笑道:“都是些牢什古子,不稀罕看的书!”二人一路说笑着到了拢明庵,正拐进院子里去,楼上泼下一盆水来,正泼在锡维面前,抬头看去,就着月光见得原来是王凯(字紫儒)一身青衫、秀发飘逸,形容俊美、傲气凛然,王超欲怒,王凯已猛地关了窗户,锡维忙拉住王超,摇了摇头。
二人随曹鹏(字彦魂)转入后园闲游时,王超尚未消气,紧攥着拳头叹道:“不过有些家资,何必如此纵容?”玄锡维轻轻一笑,曹鹏一笑答道:“赢城虽小、水却很深,要想立足稳固,不是只要武将守备,更需财团支持,况且修真朝在各地都有世袭勋爵,那些外姓王虽不掌权,门生故吏支系庞大,岂能尽除于朝夕之间?”王超一惊,锡维也点头道:“要想成就一番霸业,必先肃清域内!可是肃清域内谈何容易?只有先靠那些豪门望族让你我强大起来,手里的权由虚变实了,才能安内继而攘外,再无后顾之忧!”王超听得虽然在理,只是性情中人,不免觉得憋屈。
次日临晚王超在芙蓉园外等候曹鹏、玄锡维同归时,王凯正与卞恒明(字香连)、卞颖(字仲湘)兄弟喝罢了酒说笑着出了门来,王超远远见了心里就生怒火,忍住了转回身去没有理睬,王凯正巧看见,哼了一声笑道:“此乃单刀挑群霸之王志鹏乎?”随而引得卞恒明、卞颖都也大笑起来,王超攥紧了拳头,再三忍耐,却见王凯走了过来,醉醺醺的追问道:“昨夜之水……可醒君否?”王超凝眉一步走上前来,指着王凯骂道:“匹夫,安敢复言?”卞恒明抡拳打来,王超冷冷一笑躲开,抬腿将他踹倒在地,踩住恒明胸膛回头看着王凯,问道:“安敢复言?”王凯紧咬着牙关,怒道:“量汝一匹夫,能奈我何?”退了一步要走,王超一把抓住了他,卞颖打来,已被放倒在地,王超紧抓住王凯猛摔出去,那王凯生的瘦弱,原不经打,甩出去就没爬起来。
曹鹏、玄锡维正说笑着转出二门,忽见小厮前来报道:“前门大街闹起事来,说是王教主打了高贵乡公王家的公子!”曹鹏惊道:“什么?”因匆匆与锡维赶过去详看究竟,远远见一群小厮扶起王凯便走,曹鹏才悄悄从人群里乘天黑拉出王超,退到南花园去了,见四下无人到亭下坐了,王超哼了一声答道:“我本无心与他争执,怎奈他欺人太甚!”锡维紧锁着眉头,曹鹏摇头叹道:“他们家向来横行乡里,霸王似的人,岂能与你干休?”王超急道:“我回大王庄去,何惧与他?”锡维慢慢起了身来,娓娓答道:“闹僵起来,与你我有何益处?”王超一怔,才觉清醒了些。
当夜来到戒得居,玄锡维独立于廊下仰望星空,王超近前忙道:“今日之事,让哥哥为难了,志鹏自回大王庄请乡公们与他家交涉,任凭责罚,忍一忍就是了!”锡维一惊,含泪摇了摇头,下了阶来,见王超衣衫单薄,叹道:“我非责怪与你,恨如今势单力薄,内忧外患处处掣肘,一路走来,愚兄处处小心谨慎,无一日不是如履薄冰,他人要强、我偏示弱,乃有今日雄起之势,弟乃英雄,愚兄心里明白,我岂不知……杀王紫儒不过杀一只鸭,我得志鹏乃得一凤凰?”王超听罢痛哭涕零,拜在锡维身前,不能言语,锡维忙扶住了他,摇头叹道:“我料王紫儒不会善罢甘休,家里的事安排妥帖,你悄悄随我到泰安去走一遭,也好避避风头!”王超点头忙应下了。
次日清晨出门,王超、邹胜杰陪同玄锡维直奔大河,到金滩时,下马说笑起来,但见依山傍水,好一个秀丽之处,锡维却轻轻一笑,叹道:“此处虽好,岂能善存?”邹胜杰、王超一惊,细听锡维又道:“此处乃东西走廊、南北对峙之地,无论谁起刀兵,必在这里决战!”胜杰点头默许,王超笑道:“大河映红、金滩染血之时,便是泰安一统之日,想这一场厮杀,也不远了!”锡维点头叹道:“虽不能预知成败,怎知……黎民涂炭、百姓受殃,皆你我之罪也!”
沿山路崎岖而上,遥望去,峭壁上一棵柿子树上挂着一只红灯笼,邹胜杰思虑一番,回看玄锡维笑道:“是胡彦楠!”王超只忙跟上,在未了湖上游桥头,胡庆波(字彦楠)已经等候多时,见玄锡维三人到了,便忙迎了上去,相顾无言,并肩往回走着,才听锡维问道:“听说贤弟升了岱岳检点?”庆波摇头笑道:“无论德宪所用岱岳检点,还是冯业辛如今差遣主管刑狱、座居亚相,无非是为天下百姓谋福,踏实做官而已……!”话尚未完,见锡维三人一怔,便忙笑道:“今日相会,兄弟之间且不分说这些,只管饮酒叙旧!”锡维心中思绪不安,不再多言。
望月楼上摆设酒宴,玄锡维、王超、邹胜杰坐等半晌,各个惶恐不安,王超在窗前站立片刻,回身问道:“你我从赢城驱驰百里而来,他只一人去了,可是当了国相,已不再认旧相识了?”锡维摇头叹道:“他原不是这样!”邹胜杰轻轻一笑,伸手便去抓起菜肴来吃,锡维、王超都不解时,胜杰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笑道:“主家不来开席,动了碗筷反而不敬,我这也是礼仪之道!”锡维哭笑不得,看着胜杰如此不堪,心中叹道:“他二人都是嫉恶如仇的人,我是太顾兄弟,莫非今日,彦楠确实变了心不成?”
酒过三巡,王超与邹胜杰略有醉意,玄锡维看日已西沉胡庆波尚未回来,长舒了口气,喝罢了杯中酒起了身来,便道:“彦楠公务繁忙,你我不如回去!”王超、胜杰醒了醒酒起来,都没搭话,只见锡维在内室取过纸笔写下几行小字,便与二人下楼而去,王超、胜杰自然未醉,只是心里不爽,见锡维一路无语,王超忽回头道:“数月内,志鹏管教哥哥安坐此间!”锡维一怔,轻轻笑了,邹胜杰却紧紧锁起了眉头。
一路说说笑笑出了山林,玄锡维忽然问道:“才刚志鹏说那番话,舒平似有感触?”邹胜杰道:“我是在想日后操劳的事!”锡维、王超一惊,邹胜杰道:“志鹏哥哥之言自然在理,哥哥稳坐泰安,已是朝夕之事,不过……泰安不可一统,统则生变!”二人吃了一头雾水,才听胜杰又道:“正如今日泰安,一旦结联起来,各大支系联络有亲,岂能任凭所用?是故久后必成大患!支系分裂开来,虽然看似难缠,然……相互之间、错综复杂;各怀鬼胎、自有嫌隙!既不结盟,便无朋党之患,岂不更易统领?”
玄锡维听得邹胜杰之言渐入深思,便不再行,请王超一起到水边并肩坐下,便又追问道:“你这番话,我也思虑已久,依你看来,泰安最终留下谁人势力?”邹胜杰倒吸了口凉气一叹,数落道:“楚山有闻香教、宁阳有诸路王、以南有夏门、东平有济宁各部姻亲、未了湖畔有阴兵、泰山营、虎贲营,还有冯家、孙家……?”一顿答道:“皆不可灭!”锡维一惊,王超问道:“那你我弟兄何以立足?”胜杰便道:“当机立断拿下泰山营,以为城赢城西郊门户,委一员上将镇守,泰安各部皆归我也!”锡维恍然大悟,笑道:“先以各家相互制约、然后驻重兵威以震慑,既不使其联盟威胁与我,又能稳坐泰山统调诸部,妙哉!”随问道:“不过……当任谁来镇守?”邹胜杰笑答道:“唯我王志鹏可也!”王超大惊。
那一夜玄锡维、王超、邹胜杰未回赢城,在泰山下燃起篝火彻夜长谈,临明方睡,而就在当夜,陈斌(字元化)、刘明(字星宇)亲率大军连夜从宝珠寺出发,一直攻到兰州,西北半壁江山已经为其所有,李易峰(字奉彦)收拾兵马北上,两家并未交锋,各安所得,局势逐渐明朗,却已不可收拾,回到赢城的玄锡维闻讯,顿时目瞪口呆,将自己锁在戒得居阁楼里,懊悔不已。
清晨小雨淅沥,李兵忙来戒得居见玄锡维,带了一封军报来,展开细看一番,锡维紧紧锁起了眉头,李兵叹道:“魔宗从临夏、白银、六盘山、天水四面合围,将兰州死死困住,陈元化已向朝廷告急!”锡维点了点头,凝眉问道:“魔宗出山参与人事……?”李兵忙道:“虽称法灵为妖,其中真伪世人皆知,魔宗却并非讹传,一旦出山,后果不堪设想,那时岂是人力能制约者?”锡维惊道:“以弟之见,莫要是要……?”李兵点头拜道:“去玄都拜谒诸位老爷,请求神助!”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