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
作品名称:山汩 作者:湛卢使用者 发布时间:2015-05-18 08:11:24 字数:5514
面对桩子的大惊小呼,王大夯被叫毛了,他忧心的问着李敬璞:“我看错了吗?”
“没错。”愣愣的桩子抢着话肯定着他,“宝贵大哥是那个什么禄的兵,我是刚准备是,他压根就是一个土匪,不过也要是什么禄的兵了。”
桩子的快言快语直截了当让王大夯一时难以消化了桩子的回答,他求援的看着李敬璞,李敬璞笑着给他翻译道:“这位兄弟是说,宝贵是李延禄的兵,他和这位郑大哥刚准备投奔李延禄。”
“他没说让不让咱们也投奔?”王大夯紧张的问李敬璞。
“这个他真没说,就算说了我也得等你回来拿主意。”
“说了又能咋地。”桩子又冒着虎气插着话,“你不说李延禄是这个吗?”桩子竖起大拇指。
“这话可得两说,李延禄是这个,可救国军不行,我听说你们司令已经吓得跑老毛子去了?”
“是,救国军已经彻底跑苏联去了,但我们也不是救国军了,李司令已经自挑大旗,我们现在是归共产党领导的中国抗日游击军。”宝贵慢条斯理的讲述自己的情况。
“共产党。”王大夯惊异的站了起来他隔着桌子探着身子问宝贵,“你是说李延禄成了共产党?”
桩子弹簧般蹦起身来护住宝贵,他瞪着一双小眼睛仰视着比自己高一头的王大夯警告着:“嗨,你要干啥,动手你可不是个啊。”
王大夯为自己的失态报以了致歉的一笑:“没那意思,没那意思,我只是奇怪李延禄怎么成共产党了?”
“王大哥知道共产党?”宝贵稳稳的问王大夯。
“听说过这帮人,他们这帮人在关里闹得特别凶。这次少帅进关就是去帮国民政府清剿他们。”
“清剿的怎么样?”
“不知道,反正是老窝让日本人端了也没见他回来。”
“知道为什么清剿他们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听说国民政府和共产党在争天下。”
“争天下,这有点意思,讲讲,讲讲。”李敬璞对这事来了兴趣。
“讲什么讲,我就知道这些。”王大夯实话实说,“连李延禄这样的能人都成了共产党我看共产党要成事。”
“宝贵兄弟,你能给我们讲讲共产党的事吗?”李敬璞充满了渴望与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我们的事挺普通,现在就想方设法把小鬼子赶回他们老家去。”
“然后呢?”
“然后就要建立一个没有富贵贫穷之分的人人平等的国家。”
“人人平等,还没有贫穷富贵之分,有这样的国家吗?”李敬璞求证着宝贵。
宝贵被问的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外面一个声音替他答道:“有,老毛子就是这样的国家。”随着话音一个彪悍的光头汉子钻进了窝棚。
看到来人,宝贵礼貌性的战起身子。李敬璞指着来人对宝贵说:“这位就是我讲过的那位‘铲平天’。”
铲平天爽朗的冲宝贵等人一抱拳:“笑话笑话,‘铲平天’是江湖上唬人的报号,朋友们都叫我张大山。”
“哎,你不是砸窑的土匪吗,咋也来到这先锋军了?”桩子再次把自己的疑惑亮了出来。
宝贵难为情的拦住桩子给铲平天抱歉:“大哥别挑理,我这个兄弟说话直。”
铲平天无所谓的一摆手:“没关系,朋友间这样最好,我老张也是这样的直脾气,我就不喜欢那些弯弯绕。你也想知道我咋来这先锋军的吧?”
尽管铲平天表现的无所谓,但宝贵仍得报还人家歉意的谄笑。
豪爽的铲平天继续着自己的话:“当初我给我们那一家子张大户下完帖子后,没想到这个软硬不吃的老滑头竟然请了警察来看堆儿。我那队伍只有七八条枪咋敢跟警察叫板。我在村外的树林子里是看着炖肉吃不着那叫一个馋。后来李司令他们来了,进来村子再出来时个个肩上都有了家伙。我那个悔呀,早知道警察们这么容易玩,我拣这便宜多好。”
铲平天说着拿出纸烟分给大家后接着说:“打那以后我就满世界踅摸找便宜。那天天阴的厉害,我想带兄弟们找个地方躲躲雨,说实话,自从队伍拉起来我就没有个真正的落脚点。咱人少,有落脚点也怕守不住。所以我就领着弟兄们漂。在一个村子外我们遇见了三个日本兵,那三个王八蛋正溜溜达达的走着。我一看见那三条大枪就眼馋了。我们当时十六个人七条枪,我觉得我的机会来了。干掉这三个鬼子我不但能得到枪还能爆响自己的名号。”
讲到这他喝了口酒后狠吸了口烟:“同他们一交手我才知道,哪是三个鬼子,他们后面跟着足有五六十。我当时那点底子就是遇见五六个鬼子我也不敢照量,这一下就是五六十你说我除了跑还能有什么招?”
“说实话,要干论跑,他小鬼子还真不是咱的个。可他们手里有枪啊,咱要一条线跑准得让他打住。咱这一连跑带躲枪想甩下他们可就费了劲了。就在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时李大哥和王大哥他俩出手了。鬼子扔下我们找他们去了。当时我们累得连憋屁的劲儿都没了,等我们喘匀了气想过去帮忙时,他们已经撤走了。”
“我当时还算计跟他们合伙干了这些鬼子怎么分东西呢,结果他们这一撤我就觉得特别泄气。就在我们这帮兄弟犟估是该跟过去看看还是赶紧逃命时,河里的山洪下来了,看见小鬼子让水冲的死狗似的我们这些兄弟一致决定投奔这支有勇有谋的队伍。”
“你现在又想投共产党了吧?”王大夯酸溜溜的抢白着他。
“王大哥你别这样。”铲平天解释着,“我拉队伍前是跑买卖的,关里人对共产党可是亲,他们在南方成立了个国家叫苏维埃,就是老毛子那个国家的意思。为这事我专门跑老毛子去了一趟。嘿,人那地方老百姓天天没愁事,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玩。”
“上班,是什么意思?”李敬璞代表棚内所有的人好奇的问着铲平天。
“上班就是干活,你会干什么人家就安排你干什么,到了日子就给你开资。”
“开资又是什么?”
“就是发饷。”
“那么好的地方你回来干啥?”王大夯不相信他的话。
“你以为我不愿意留下,可惜我没有他们的户口哇,我是外国人人家不要,还把我撵回来的。我为什么叫铲平天,我也想拉队伍建那么个国家。”
“就你,一整就让人撵的跟兔子似的?”王大夯再次抢白了他一下。
“我承认我是不行了,但是,谁有这想法我跟他干。这总行吧?”
“人的想法谁能看得准,这年头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太多。”王大夯急赤白脸驳斥他。
“王大哥,你这人哪点都好,就是不爱相信人这一点太让人接受不了。”铲平天和颜悦色数落着王大夯。
“得,得。”李敬璞把两个越说越来劲的人劝住,他数落着二人“宝贵兄弟路过咱们这,我留下喝点酒,怎么撩拾出你们这么些话。”
“兄弟只是路过这里呀?”王大夯堆出一脸的热情,“不知兄弟要去那里?”
“我要去珲春找个人,不知城里情况怎么样?”
“城里情况还算好,这不年底了吗,乡下人都在赶集。进城的人太多,把城门的保安队管不过来了。你要是带点土特产就说进城去买,他们连问都懒得问。”
“土特产?什么是土特产?”桩子憨憨的问。
宝贵拦住桩子说:“别问了,我知道,咱们能打着一只山牲口就可以算土特产了。”
“山牲口好打吗?”桩子继续着自己的憨劲。”
宝贵看了看已经开始放黑的天道:“打是好打就怕一时找不到。”
宝贵和桩子的对话吸引了王大夯,他看了看宝贵携带的双筒猎枪:“宝贵兄弟用这个拿山牲口可要费劲。”
“是呀。”宝贵无奈的拨了拨枪,“出门在外带快枪太扎眼,没有这个走路心里又没底。如果王大哥能借条快枪用用,明天宝贵打下猎物必定用皮子作酬谢。”
“你会打猎?”王大夯再次重新审视一下宝贵。
“那玩意有啥难的,只要有了枪看见它们你就打呗?”桩子不以为然的对王大夯说。
这回王大夯对桩子的话连看都没看他他只是期望的看着宝贵:“兄弟,我没别的意思,咱前面这条河的尽头有一个大瀑布,那里经常出现狗熊,狍子,野猪之类的东西。多少次我都想拿点这东西,可怎么就拿不住。每次都是不等我靠近它们,它们都在我的射程外就跑了。”
“它们跑你就追呗,把它们追没劲了不就可以拿了吗?”桩子很认真的说着。
这句话招来了王大夯的注意,当桩子说完他向宝贵求证着:“真是这样吗?”
宝贵淡然一笑:“他的话你别听,不过打猎是有些说道。这样吧,今晚我们在这讨扰一宿,咱们明天早晨去瀑布看看。”
“我赞同宝贵兄弟的意思。有谁不同意吗?”被酒精烧的脸红脖子粗的李敬璞拍着桌子问王大夯。
“没谁不同意呀?”王大夯奇怪的看着李敬璞,“我这不正想跟宝贵兄弟学学打猎吗?”
“我是说宝贵兄弟借枪的事?”李敬璞明显露出了醉态。
王大夯对宝贵报以求谅解的一笑:“他喝多了,你们也休息吧,明早我来找你。”
“好吧。”也露出疲倦感的宝贵陪着笑道,“我们也累了,记住,明早鸡一叫咱就去,千万不要多带人。”
王大夯还真是个守信的人,报晓的公鸡刚叫第一遍,他就自己拿着快枪和子弹等在了宝贵休息的棚子外。宝贵的棚子里刚有动静他就压着嗓子问:“是宝贵兄弟吗,鸡叫头遍了。”
棚子内醒来的还真是宝贵,听到王大夯的话他忙钻出被窝。看到在凌晨的寒风里等待自己的王大夯,他陪着难为情说:“对不起我王大哥,昨天的酒让我睡过头了。”
王大夯不在意的指了指天:“还来得急吗?”
宝贵看了看三星还在的天空肯定的道:“来得急。今天猎不着我就把我赔给你们。”
天空放亮时俩人顺着河道来到了瀑布前。这是一座立陡的悬崖,水源是由悬崖上面倾泻而下,时值寒冬中的瀑布已经由流水变成了静止的冰挂,但是在水挂后仍有不屈的流水汩汩而出,它们在降落到河流里时形成了一个小水洼,先前流出的水围绕着水洼形成了冰坝,后来的水源在一次次扩大冰坝。不断变更的冰坝,树的年轮一样一圈圈向外扩展。不断扩展的冰坝在瀑布下形成了一个很有特色的小冰湖。
看明白了这些物体。宝贵信心十足的拉着王大夯躲到了冰湖下风口的一小片柳树毛子里。
在柳树毛子里稳住了位置。王大夯在枯燥的等待中掏出纸烟递给宝贵一只。宝贵接过来贴在鼻子上。就在王大夯叼上自己的纸烟准备划洋火点燃时,宝贵捂住他划火的手。
“咋了?”王大夯不解的问。
宝贵贴着他的耳边小声道:“小点声,咱们这是狩猎,不能有杂味也不能有杂声。”
“为什么?”
山牲口们精着呢,一旦发现了杂味或者杂声他们都会先跑。
等待,枯燥的等待。在大东北寒冷的深冬,天亮时刻的寒冷被称作鬼呲牙,你想想鬼都能给冻的呲牙咧嘴的天气人该会是什么样。
就在王大夯的忍耐被挑战到接近极限时,几只狍子出现在了冰湖旁。傻乎乎的它们支愣着耳朵边警觉着四周边向冰湖靠去。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的王大夯顺过枪来就拉枪栓,随着他哗啦一声的枪栓响,正准备饮水的狍子们受了电击一样跳跃着消失在河道边上的灌木丛中。王大夯懊丧的一拍地骂道:“他奶奶的,这帮玩意怎么这么精。”
骂完了,他起身拍打着身上的雪,看到宝贵仍趴在原地不动,他颓丧的说:“起来吧,都跑了还趴在那干啥。”
宝贵用手指压了压嘴示意他小点声,随后又拍了拍地示意他继续趴下。
尽管王大夯不明白宝贵为什么,但还是不情愿的趴了回来。
又是一阵难捱的等待。心浮气躁的王大夯实在熬不住这枯燥的等待,他压着嗓子问宝贵:“兄弟,畜生们都跑了你还在这等什么?”
“等它们回来。”宝贵不动声色的说。
“啥玩意,它们不都吓跑了吗,还能回来?”
“嘘,别吱声,它们回来了。”
听着宝贵的话,王大夯向冰湖看去。果然,刚才惊跑的狍子们又都支愣着耳朵回来了,它们四处张望着又向冰湖靠去。宝贵顺着枪慢慢的拉动了枪栓。
王大夯这次不再动了,他只是挨着宝贵看热闹。
狍子们都开始厥着白屁股陆陆续续饮水时宝贵才轻声问他:“大哥你说打哪只?”
王大夯看了看二百米外的狍子们:“这么远的距离呢你能打上哪只算哪只。”
“这怎么可以,兄弟今天给你亮亮枪管子,你说哪只咱就拿哪只?”宝贵的口气充满了炫耀。
王大夯不太相信的瞟了宝贵一眼,见宝贵自信的擎着枪正等他选择,他瞄了瞄狍子们道:“你就打中间那只最大的。”
“然后呢?”宝贵瞄着准继续问他
“还有然后,然后它们不就都跑了吗?”王大夯开始有些反感。
“这我不管,反正我得放倒它们三个。一只送给你们当见面礼,两只做我去珲春的遮眼物。”
“得,得。”王大夯有些感觉宝贵在吹牛,他的不耐烦彻底的表现出来,“你就把那只大的送给我,剩下的你随便。”
“好来,就这么定了。”宝贵说着话手里的枪也响了。
狍子们饮水是喝一口抬头看一下四周。它们时刻警觉着身边的危险。中间那只王大夯看中的狍子刚抬头瞭望时,宝贵的枪就响了。正中脑袋的弹丸把它一下打倒在地。其他正饮水的狍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搞得一愣,它们的发愣也就几秒钟,就在这点时间里宝贵的第二枪又响了。又一只狍子的头被他打中。
狍子们炸营了,它们跳跃着向河边的灌木丛奔去,此时的宝贵也站起了身,他端着枪跟住一只狍子移动了一下那只已经跑到灌木丛边的狍子也倒在了他的枪下。
三枪三中全部完成在半分钟内。王大夯当时就看傻了。待到宝贵叫他帮助取狍子时他才缓过神了喊起了:“好枪法,好枪法。他五体投地的宝贵竖着大拇指。
“兄弟的枪法跟谁学的,简直绝了。我当兵这些年都没看见过有人能把枪打的这么快,这么准。”
“我这是从小就学打猎练得。”
“以兄弟的身手完全可以自己挑大旗拉杆子何苦给别人去当兵。”王大夯替宝贵惋惜着
“你错了大哥,我学会这个本事后可没想过和谁争什么,我就想凭这本事在山神爷哪讨我的生活,如果不是日本人气死了我养父,我还会兢兢业业打我的猎。”
“那就自己单干呐,单干多自在。”
“其实当初我只是为了报仇出气并没有干与不干的想法。等在李延禄的队伍里待的日子里我才决定跟他们干下去。”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吗?”
宝贵哼哼一笑:“你太小瞧兄弟我了。如果真要说好处,那就是他们办事的目的都是为了我这样无依无靠的老百姓。现在咱们这里打鬼子的队伍很多。可他们打鬼子的目的多数是为了捞点自己的洋落。我们的目的可不是这个,我们不但要撵走他们,还要建立一个老百姓自己当家做主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