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章
作品名称:山汩 作者:湛卢使用者 发布时间:2015-05-17 07:46:29 字数:5243
看着实在拉不走的粮食,李敬璞是在梁子连续几遍的请示中沉吟了半晌才痛心的下了命令:“烧,拿不走的全烧它。我不能让这帮畜生吃饱肚子祸害我。”
熊熊大火燃起后,在临出“辽”门,李敬璞把写有“抗日先锋军李敬璞”字样的纸条用腿插子剁在门框上。
队伍离开辽足有二里地,辽里才传出呼天喊地的哭叫声。
李敬璞这一次把日本人玩疯狂了,他们派出清剿队东西南北四处扑找,方圆五十里树大林密的高山峻岭让他们溜了一遍,就是没想到李敬璞会藏身在那个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的小山洼里。
憋着劲想跟清剿队过两手的李敬璞在得到敌人过去了的情报后不误遗憾的问王大夯:“他怎么没上咱这来?”
“你不说这地方兔子都不拉屎吗,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谁还来。”王大夯逗弄着他。
“这可是个好地方。”李敬璞仔细观看着四周的芦苇和灌木丛以及遮天盖地的葡萄藤,“表面看上去不起眼实际上却能藏住我先锋军,得嘞,我以后就在这扎老营了。”
“知道这地方叫什么吗?”王大夯神秘的问他。
“这种地方还有名?”
“对。”王大夯肯定着,“这地方叫潜龙湾。”
“潜龙湾?好名字。我老李就在这潜下了。”
司令都说这地方好了,副司令的工作就更加积极主动了。别看王大夯人长和李敬璞一样的五大三粗,可心眼却比李敬璞细的多,不仅是领兵打仗就是布置营地也是比李敬璞想的远。李敬璞希望的营地是隐蔽就好,王大夯建设的营地不仅隐蔽还可以进攻。防守以及撤退。
当王大夯带着司令参观刚有个雏形的营地时,李敬璞彻底服气了自己的副司令。在全队人的面前,李敬璞由衷的想把司令一职禅让给这个满脑袋鬼主意的副司令。
王大夯很感动李敬璞的义举他也由衷的劝李敬璞:“大哥,谢谢你瞧得起我,我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现在露出的这点能耐也是当兵时候跟人家学地。司令还得是你这样有号召力的人当,你的副手我是当定了。”
在潜龙湾稳住脚跟,李敬璞可是没少折腾日本人。按着王大夯的主意,他们的每次行动都必须远离营地二十里以外进行。出入营地的通道只有旁边的这条河。
这条没有名字的河虽然河水不深,河面却是很阔,齐腰深的水面咣咣当当足有半里地之宽。河水是由深山里顺着两山间的缝隙蜿蜒流出,河的两面长满了芦苇、红柳和蒺藜草。如果不是刻意谁都不会来到这样的河边。河水经过潜龙湾往下流近十里地才在即将流出山口时和一条马路相会。
这地方是王大夯小时候淘气游玩迷路后转到这里的,那漫山遍野的葡萄藤经常出现在他的梦里,先锋军正式成立后他就想到在这里驻扎自己的老营。
他们有效的利用了这条河隐藏自己的行踪,冬天他们利用冰面滑行夏天就徒步涉水春秋两季漂木筏。这个办法还真起效,自从在这里扎下根以来还真没让鬼子码着过踪迹。只是今年夏天险些暴露。
那天过午,天突然阴的出奇,浓密的云彩黑里透着青,烟一样翻滚着压了下来。原本想趁麦收再搞一下小鬼子的先锋军刚走出潜龙湾就因为这突变的天气要改变主意。
就在李敬璞和王大夯望着山口商量该进该退时,山口外传了了零星的枪声。
听到枪声,李敬璞为之一震:“他奶奶的,鬼子知道咱们要有行动?”他问王大夯。
王大夯仔细听了听持续但不密集的枪声断定道:“好像日本人在追击什么人?”
“是这样啊。”李敬璞松了口气,“那就跟咱没关系了,咱的人都在这,咱们撤回去就完了。”
“别,”王大夯建议道,“有人被追击,咱们得帮帮场子。”
“什么意思?”李敬璞不解了,“你不是说咱们还不够和日本兵较量的水平吗?”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该咱们出手了。”
“为什么?他小鬼子也不是冲咱们来的。”
“司令,你得有这个心态,凡是跟小鬼子对着干的人都该是咱的朋友。朋友有事咱能不管吗?”
“怎么总是你的理。”李敬璞报以无奈且又支持的一笑,“那你就布置吧。我也早就想跟日本兵真刀真枪的干一下试试了。”
王大夯看了一下地形地势把阵地选在了距河道斜对着半里之遥的一个土包上。
队伍分成两拨,李敬璞带一拨守在河道,一旦前头顶不住好往他这里撤。李敬璞要打头阵,王大夯死活不让,从来就挣不过他的李敬璞只好按老习惯妥协。分配得当后,王大夯领着他的一拨人在土包上齐腰深的蒿草中隐藏了身形。
不甘落后与他的李敬璞在河道边找了个柳树爬了上去,他把机枪架好后也向响枪的地方望去。
枪声逐渐接近,被蒿草覆盖着若隐若现的马路上终于出现了人迹。
十几个男子汉汗流满面慌慌张张精疲力尽一溜歪斜仍在坚持奔跑。此时若不是身后有致命的威胁他们准会一滩烂泥一样趴在地上。
紧跟其后的四五十个日本兵边追赶着边冲天放着冷枪。明显的可以看出,日本兵是要活捉他们。他们并不急于把对方捉到。那架势就像猫戏老鼠。
捉弄中国人的日本兵刚进入王大夯的圈子,他的机枪就咆哮起来。猝不及防的射击把鬼子兵一下撂倒了五六个,其他的全都扁扁的趴在地上。
日本兵的反应很快,确定了王大夯的位置后所有的枪炮都向土包砸去。砸了一阵后就开始冲锋。
土包上的人不知何故只抵挡了一下,就开始往下撤。
李敬璞一看这情况不敢怠慢,他忙由树上跳下回到河沿的接应阵地。
土包上的人且战且退进入了河沿阵地,这时李敬璞才知道,王大夯和几个队员受了伤,尤其王大夯中弹三处,伤的地方是两肩和头皮,虽然丢不了命可也行动不便。
尾随而来的鬼子兵不容李敬璞多想,他边开枪阻击日本兵边命令人把副司令和伤员送回营地。
硬着头皮顶了一会儿训练有素的日本兵,看看王大夯等走远了,李敬璞也无奈的放弃了阵地往回撤。
鬼子兵可是不依不饶,他们苍蝇一样紧跟着李敬璞。好在涉水行进是李敬璞他们的强项,但鬼子兵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心态仍然是死缠着。李敬璞只能靠在过膝的水里加快速度甩掉鬼子。
鬼子兵的跟进虽然不快但却锲而不舍,他们边跟进边打枪。不甘示弱的李敬璞是边前进边还击。
在河道里走到一半时,阴沉的天空开始下雨了。李敬璞期盼着雨水能让鬼子们放弃追击,然而鬼子们的步步紧逼却丝毫没有减弱。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他奶奶的。”李敬璞捋着脸上的雨水骂着,“这帮王八羔子咋这么大的瘾,还非想逮到老子不可?”
都在闷头蹚水的队员们没有人接他的话茬。
雨水浇的人睁不开眼睛抬不起头,李敬璞放弃了还击只是快速蹚水。日本兵也不再打枪骚扰,但还是步步紧随。
来到潜龙湾的入口,李敬璞犹豫一下命令道:“伤员回营地,其他人继续给我往前趟。”
李敬璞这拨人伤员不多,所受的伤也都是能走能踮的轻伤,听到司令命令他们理解的回答着:“放心吧司令,我们还没事,咱们就是死也不能让小日本跟着咱们找到老窝。”
队员的回答让李敬璞热泪盈眶,他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对队员报以感激的一笑:“兄弟们有种,咱们今天就跟这帮小日本子玩到底了。”
“全听司令吩咐。”队员们嬉笑着回答着。他们的表情不像被追杀倒像是在做游戏。
就在李敬璞将要越过潜龙湾的入口时,王大夯精神抖擞的由入口处的一个高岗上冲他们喊道:“哎,你们被打傻了,回家的路在这?赶紧过来。”
李敬璞装着没听见继续向前趟水。
王大夯冲着远远跟进的日本兵打了一个点射接着冲他们喊道:“嗨,赶紧过来。”
入口暴露了,李敬璞的行动失去了意义,他领着队员登上岸就埋怨王大夯:“你这不是给鬼子报信吗,咱老窝还要不要?”
“没事。”王大夯胸有成竹甩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咱老窝还是咱老窝,这小鬼子今天可要倒霉。”
“他倒霉。他们怎么倒霉?”李敬璞不解,“人家弹药比咱们多,枪管也比咱们直溜。”
“你就看着吧,赶紧把队伍展开,别让鬼子上岸。”
队伍在入口处就地展开,在等待鬼子靠近时李敬璞这才想起一个问题:“喂,你不受伤了吗?”
“不碍事,皮肉伤。刚吞了块儿大烟膏,现在不疼了。”
“净瞎扯,你赶紧休息去,这交给我吧。”
“不行,我不亲眼看着不放心。再说了,不把他们弄住,咱们连休息地方都没了。”
“怎么弄啊,咱和他们是一对一,咱们不是在帮犊子的对手。”
“先顶着,一会儿就来救兵了。”
李敬璞仔细看了看格外精神的王大夯,他用手摸了摸王大夯的脑门。王大夯不解的把他的手扒了开:“你干什么?”
“我看你是不是在发烧。”
“你以为我在说胡话?”
“就是吗,认识你这些日子没看你有什么朋友,你哪来的救兵。”
“别说了,鬼子靠近了,弟兄们别急,鬼子在水里走的慢,咱们瞄准了再开枪。”
这一次交火果然与开始时不一样,先锋军们隐在芦苇丛中不紧不慢的的射击着,虽然没能弹弹咬肉可弹头在鬼子身边激起的水花还是令鬼子们心有余悸。
跋涉在水里的鬼子没有了机枪和掷弹筒的帮衬显得很是力不从心,流动的河水让他们站立不稳,他们的还击根本就没有准确度。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对手的靶子,他们只能蹲下身体缩小目标。由岸上看去,河面上的鬼子是一颗颗没有身体的颅。
这条河道很是败家,经过长年的河水冲涮悠悠七八里的两岸全是两人多高的刀切一样陡立的河堤,只有到了这才有个百十来米宽的河滩。平时队员们在这里行走没少抱怨它的泥泞,今天它却成了抵挡日本兵的屏障。
蹲在水里只露着脑袋的鬼子们想上岸,岸上的先锋军为了护住唯一的家园死命抵抗。李敬璞在打完一梭子机枪子弹换梭子时不无警告性的对王大夯说:“你那个屌救兵在哪?我可就剩这最后一梭子了。”
王大夯抬头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雨宽着李敬璞的心:“别急,再坚持一会儿,应该快来了。”
有两个鬼子接近了岸边,他们刚刚离开河水的身体还没品尝出雨水的味道就被王大夯的机枪打倒在地,同时王大夯喊道:“兄弟们一定把住河滩,绝不让鬼子出河面。”
四五十支枪在王大夯的命令中把百十来米宽的河滩封了个严严实实。鬼子们蹲在河里除了被动的还击外还真一时找不到其他计策可施。
就在先锋军的枪声响得最欢快时王大夯又发出了一个命令:“停止射击。”
随着命令,枪声戛然而止。李敬璞不明就里的问:“又咋了?”
王大夯指着河道的上游:“我们的救兵来了?”
顺着王大夯的指向,李敬璞在雨幕中隐隐看到河道的上游一条黑带在急速向这里推进。这条黑带他认识,他恍然大悟的惊叹道:“伙计,你说的救兵是山洪?”
“就是吗,”王大夯轻松的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这么大的雨,就该有山洪下来。这帮小鬼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山洪推进的速度很快,水头带着枯草干枝刚接近水中的日本兵,这帮玩意也意识到了灾难的降临,他们惊呼着起身想往岸上来。然而急速陡涨的河水参杂漂浮的杂物瞬间就束缚住了他们的行动,他们在挣扎中随着洪水越来越猛的涨势向下游漂去。
看到河面的鬼子被冲涮干净,王大夯在雨帘中扑通一声倒下了放松的身体,他有气无力对李敬璞说:“司令,我没劲了,我想睡觉。”说完就真的闭上了眼睛。
李敬璞被他的表现吓坏了,他紧张的一声接一声的喊叫着王大夯的名字,直到王大夯泛出浓浓的鼾声他才放心的确定他的副司令没有别的事,是真他妈的睡着了。
“你的副司令真的不一般。”郑大蒙在李敬璞停止讲述后五体投地评价着,“他现在还在你们这里吗?”
“当然在,不然我的队伍怎么能发展成这么多人,这都是他的功劳。”
“我们能见见他吗?”宝贵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
“这可得等?”
“啥意思,我们不挖你墙角。”郑大蒙开着玩笑。
“这我真不怕。”李敬璞自信中带着骄傲,“倒是小心他把你们收了。”
“副司令忙什么去了?”宝贵关心的问。
“也没什么,这不年关了吗,他去珲春城给大家办年货去了。”
“珲春,”宝贵喜出望外,“我正要去那里,不知那的情况怎么样?”
“这不正好吗,等副司令回来你问问他不就得了。”一直没说话的桩子终于插上了话。
“事是这么个事,就是不知道副司令能不能在我们走之前回来。”宝贵不无遗憾的说着。
李敬璞看了看外面的暗下来天:“前天早晨就走了,估计也该回来了。这样吧,你们今晚住在我这。”
“这可不行。”宝贵推辞着,“我出来好几天了,还有很多事没办完呢。今天贪黑也得走。”
“那样你可就看不见我们的副司令了。”
“谁想见我呀。”李敬璞的话音刚落,外面传进来一个霹雳似的问话。
风尘仆仆回来的王大夯,一走进李敬璞的窝棚就对正在喝酒的宝贵等人投来了审视的目光。待到李敬璞给他介绍完,他那张棱角分明的方脸上才露出让人轻松的笑容。
他冲宝贵一抱拳爽朗的道:“原来是李延禄的人,你们的事我听说过,干死了天野老鬼子真让人佩服。今天到我们这里有什么想法吗?”
这话问的很突然,宝贵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桩子倒是有什么说什么:“我们没想来,是你们司令硬请。”
李敬璞笑了,他拉坐下王大夯:“你别疑神疑鬼的,他们的确是我请来的,你不是佩服李延禄吗?”
“各位恕我直言,”王大夯快言快语,“李敬璞我是真的佩服,他可以算是咱们这一带的这个。”他说着竖起大拇指,“他也是个会带兵的人,”他一指宝贵,“这位兄弟的言谈举止像个受过军训的人,他们二位我可不敢恭维。”
“呀,”桩子惊奇的接着王大夯的话茬,“这位大哥眼睛挺毒哇,连这个都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