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品名称:少志寻慈路 作者:会立 发布时间:2015-05-18 05:12:41 字数:7649
少年强则中国强,少年富则中国富。少年又富又强,国运则昌昌。少年诺强,少年诺富,读此篇有感悟,不往少志寻慈路。
_________会立
从莽莽的天子山延伸下来的这条山脉,如一条空中俯冲下来的青龙。山的未端铁青色的岩石略微高突状如高昂的龙头。这山岩正中有个好几米见方的石洞。石洞像张开着的龙口,里边有几个倒垂的尖尖的石钟乳,这酷似龙牙。其中一个终年点滴着乳汁般的山泉水。洞口外左右两边稍远的地方都有两条上山的小路这犹如两条倒竖的龙须。这条青龙形态维妙维俏,人们把这山叫青龙山。
青龙山下有个百来户的小村庄叫龙口村。这里的村民是土著族还是客家族无从考证。村里的房屋都是结实的土坯房。厚厚的墙壁给风雨侵蚀得斑斑剥剥。房顶上的瓦比别处的厚实,瓦黑得流墨,显得原始。由此可见这村子历尽人间烟火阅尽人世沧桑。说龙口村闭塞并不闭塞,有条公路村前通过,这公路是民国初期修通的,不过一年到头难得听到汽车的轰响。
昨天清晨龙口村大雾弥漫,把整村子笼罩透不过气似的。今天大早却没有一丝儿云雾。天空如檫过的一块硕大的玻璃那般干净明亮。山背后的太阳还在遥远的地方就把东方烧得深红深红。雄壮的鸡鸣声催太阳起床也催人们早起。被山风侵袭了一夜的龙口村苏醒了。灶屋顶上升起了歪斜的袅袅的炊烟。有刚起床的老汉蹲在门槛上拿旱烟管进行“早餐”,有下地干活的人们扛着锄头披着晨风直往庄稼地里扑去。住在村子南边的小剪睁开惺忪的两眼用手背揉揉,拽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的从床上来起,穿上衣服蹑手蹑脚地去开门。事不逐人愿,门吱呀一声,这声音传到了在灶前刷锅的小剪娘的耳朵里。
“大早上哪儿撒野去呀。”小剪娘说。
“嘻,娘,我一会就回来。”小剪见事败露反而大声说。
小剪穿过屋侧边这一条狭长的巷子,抄近道来到大剪的家门前。门还关着。他信手从地上拾来小石块轻轻地敲击着门侧边那“册”字形小窗子的窗梗。里边忙着穿衣服的大剪走近窗子用手指挡着嘴唇,“嘘,别让我娘听着。”
小剪小声催促说:“快点儿,快点儿呀!”
片刻,大剪穿着衣服悄悄地从屋里走出来,两人比赛似的往村外飞跑而去。
在这块长条形的菜园里,金黄色的白菜花青菜花开得很纷乱,园里暗香微微涌动,一群鼓眼的小蜜蜂很早来到这里你争我夺的品尝着花蕊里芳香的花汁。蝴蝶在旁边作伴。菜园的边沿长着枯黄柔软的茅草,在这茅草丛里一块空地上,有一个躺在地上弓形的鸟弶。这鸟弶扣住了一只鸟。它惴惴不安并东张西望同时想穿破弶子回归自然。它似乎感到厄运就要降临。果然,小剪跑过来看见自己的鸟弶扣住了一只鸟,高兴得手舞足蹈地喊:“扣住了一只,扣住了一只。”接着他半蹲半跪在鸟弶傍边,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掀着鸟弶,一只手慢慢地往里伸。惊恐而发怒的小鸟狠狠地啄了他的手两下,出于本能手缩了回来。这真是瓮中捉鳖,鸟终于给逮住了。
“小乖乖,只好委屈你啦。”小剪生怕自己不小心鸟会从自己手里飞走,便从裤袋里掏出一根细绳把鸟的翅膀紧紧地勒住。他提着鸟兴冲冲地离开了鸟弶。从另一块菜园里刚出来的大剪,也提着一只勒住了双脚的小鸟,跑过来笑着喊:“小剪你看这是啥东西。”
小剪举起自己的鸟说:“大剪哥,你看这是啥东西。”
大剪拿过小剪的鸟来看。小剪也拿过大剪的鸟来瞧瞧。不慎大剪给鸟使劲地啄了一下。他拍打着鸟说:“你蛮不讲理真霸道,死到临头还啄人。”鸟给拍打得喳喳叫。
在灶前忙过好一阵的小剪娘,把刚起锅的小白菜端到堂屋的台桌上,然后拿来抹布抹抹台桌,随即来到门外,踮起脚跟扬起右手罩在额前往路的尽头望,望罢说:“小牛犊野到啥地方去了还不回来吃饭。”说完回屋里去了。
背上披着晨曦的大剪和小剪,坐在一口扇形的水塘的塘堤上。他们一纵一纵的拔着鸟的羽毛。鸟是按在水里窒息而死的。清澈的塘水倒映着蓝天,塘水不是水而是成了一块蓝布,飘落在水面上的羽毛,好像镶嵌在蓝布上的美丽的花朵。小剪侧过头来问:“大剪哥你这只是不是谷鸨吗?”
大剪说:“是谷鸨,每当人们在晒场上把稻谷晒出,它们就三五成群的来偷吃。主人来了它们飞得老远,主人走后又飞回来,真讨人厌。”
小剪说:“我这只叫百罗鸟,听我娘说过这种鸟不但没有孝心而且很残忍。”
大剪听来觉得很新鲜问:“它怎样的残忍讲来听听。”
小剪很有兴趣地说:“做娘的在巢里经过近一个月不吃不喝,好不容易把小百罗鸟孵化出。为了不使孩子饿着肚子,整天南来北闯,好不辛苦给孩子寻找吃食,就在小百罗鸟要离巢独立生活的前几天,做娘的已经累的精疲力尽、瘦骨如柴,再也没法出去寻找吃食,只好呆立在孩子们的身旁。饿急了眼的小百罗鸟,你一啄我一啄把娘活活地啄死并尽其肉,最后他们离巢各奔东西扬长而去,巢里留下一具残骸。”
大剪说:“真没一点儿良心的东西,早该把它们收拾干净。”
羽毛拨干净了的小鸟,那赤裸裸的身子活像一个紫色的小球。小剪掂掂自己的鸟又掂掂大剪的鸟说:“你的鸟比我的大比我的重。”
大剪说:“大啥的大,依我看一样大,说不定你的较大较重哩。”
小剪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换了呗。”
大剪说:“换就换。”
小剪说:“换了你别后悔。”
大剪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小剪笑着伸出手说:“勾手。”
他俩勾着无名指异口同声地说:“谁后悔谁是小狗不是人,谁后悔谁是小狗不是人。”
他们把鸟换了。过一会大剪说:“我们真傻分啥大小和你的我的,两只鸟放在一块炖,在你家里炖或在我家里炖都行。”
小剪笑着说:“大剪哥你一定后悔啦。”
大剪说:“我后悔啥的,鸟炖熟了任你挑一只不就得了。”
鸟弄干净后,大剪他俩站起来拍拍屁股往家里走去。
做好早饭的大剪娘从屋里出来抬头往西眺望。从东边回来的大剪悄悄地闪进屋里。大剪娘回到屋里见着儿子在洗脸,生奇地笑着说:“怎不见你回来呢,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跟娘吭一声。”
大剪笑咧着说:“到去看我的鸟弶,娘,我和小剪的鸟弶都扣着一只小鸟,鸟弄干净了在小剪家里炖着呢。”
大剪洗了脸走过来见着台桌上吃过好几餐的那大碗发黄的酸菜,苦着脸说:“娘,又是吃酸菜,快把我的牙齿酸塌啦,把肚子酸得发酸呢!”
大剪娘叹息说:“咱们苦家人没啥好吃的,有饭吃就算不错啦,噢,对了床底下还有两个鸡蛋,你快去拿来烹了给你下饭。”
大剪来到娘的房间,从床底下的泥罐里拿来哪两个鸡蛋,他生怕不慎把蛋打破便装进衣袋里,双手护着往厨房走去。
小剪娘把两只鸟装入粗钵放下锅,随后拿来水瓢给锅里添了水盖上锅盖。小剪在灶前往灶膛里添上两片干柴,然后翘起屁股头往灶门探,呼呼地把火吹旺,呼啦啦的火苗尽情的舔着黑锅。小剪觉得惬意站起来直望着自己的娘笑。小剪娘看见儿子脸上鼻尖上沾着不少的黑灰笑着说:“你成了戏台上的小花脸啦。”
听到这么一说,小剪伸手把脸一抹。小剪娘笑得更响:“成了大花脸啦,”说着拿来壁上挂着的旧毛巾,轻轻地把儿子的脸抹干净,同时细细地端详着自己的儿子:四方脸庞蒜包形的鼻子,清澈有神的杏核眼,剑形的眉毛,酷似已经离世十多年的他爹,如同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小剪娘看着自己的儿子,勾起了对丈夫的缅怀和思念。
“娘你在想啥呢?”小剪望着娘喊。
小剪娘从梦里醒过来似的讪笑着说:“没想啥,没想啥,快吃饭。”
蛋烹得香味四溢,大剪和他娘的衣袖上都占满了香味。大剪把刚起锅的蛋端着往堂屋里走,没走几步便悄悄地回头望望刷锅的娘,他忍不住香味的诱惑,偷偷的抓来一小块放进嘴里。
“真香啊,”他情不自禁地呐道。
不一会,大剪娘来到堂屋,娘儿俩便动起了筷子。大剪娘往大剪碗里一连夹来好几块蛋说:“平时没啥好下饭的,现在多吃几块,多吃一碗饭。”
大剪嘟哝着:“娘,总不能全让我吃,你也得吃。”说着把自己碗里的蛋块往娘的碗里夹,同时把蛋块撸碎。
大剪如风卷残云般吃着。大剪娘说:“吃慢一点,别咽着。”
“娘你别去哪儿,我去小剪家把炖熟的鸟端回来,让你尝个鲜。”大剪放下碗筷就完往外跑。
小剪盼着大剪快点来。他已经是第三次来到门外眺望。大剪终于来了。小剪喊:“大剪哥鸟早就炖熟了,可把我等急了。”
他俩来到灶前,小剪揭开锅,倒来半瓢水泡泡手,然后把锅里的粗钵端起来,手指挤挤油渍渍的鸟肉,凑近鼻子闻着说:“多香呀”在说话间一点唾沫往下掉。
大剪见着说:“你真馋,见你的口水掉到钵子里去了。”
小剪笑着说:“没有,真的没有,掉在钵外边。”说完拿来一双筷子和一个碗说:“大剪哥要哪一只鸟任你挑。”
大剪说:“哪一只都可以随你的便。”
小剪挑了一只放在碗里随后倒上一些汤。大剪端着高兴地往外走,刚跨出堂屋的门槛就遇着小剪娘,说:“婶,你尝尝。”大剪举着碗说。
小剪娘推着说:“快端回去好让你娘尝尝哩。”
小剪把鸟肉端到台桌上用手撕来一大块送到娘的嘴边说:“娘你尝,好香好香哩。”
“留着你吃。”
小剪厥着嘴说:“你要不吃,我也不吃。”他又把手里的鸟肉拿到她的嘴边说:“娘你吃。”她笑着把肉咬进嘴里。
小剪问:“娘,香么?”
小剪娘望着儿子笑着说:“好香,这汤是补身子的好东西你把它全喝了。”从小剪娘的眼神里知道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儿子早日长大成人。
小剪双手捧起粗钵把这补身的东西喝个干净。他用手背揩揩污渍渍的嘴唇说:“娘,我和大剪哥约好了,今天上山去砍柴,顺便看看半个月没见面的陆师傅。”
小剪娘说:“一个月前镇上来过一次鬼子,抓走一些人和杀害了好几个上了年纪的人,你到外边乱跑,能不让娘担心吗?”
“我不是到镇上去玩,是到山上去砍柴,碰不着鬼子,娘你一千个放心。”小剪说。
小剪娘笑着说:“你这只犟牛犊,你想要去的地方,娘也拉不住你的脚,你早去早回别让娘担心就是。”
小剪提着柴刀往外走。小剪娘追到门外关切地说:“背柴不要背那么多那么重快去快回噢。”
小剪回头冲着自己的娘笑,笑得很甜很甜。儿子的笑容笑貌久久地荡漾在她的心扉,闪烁在她的脑海里。今天不知怎的,她站在门前眺望着儿子的背影直到看不着才回屋里。
这山峰挺拔秀丽陡峭峥嵘,奇松妙趣横生。四周的青山如云拱月一般的绕着它。若把这一环环的青山比作花瓣,这山峰就成了花蕊。这峰叫莲花峰。莲花峰有时白雾缭绕,旭日相照,隐隐约约,流金流玉,山鸟和鸣,林涛飘涌。若入此处真有身临仙境之感。虽然这莲花峰犹如仙境,但让人遗憾的是文人墨客并没有留下踪迹和墨香。
莲花峰上有座古寺叫开清寺。说来开清寺有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当年清军大举南下时,龙口村曾经驻扎过清兵。一驻就好几个月。有个小将军慕名莲花峰,在军务之余登游此峰。他来到这座古寺门前抬头一看,门楣上边的寺名给风雨侵蚀得斑斑驳斑斑,让人看不清也很让人费猜。于是他让随从挪来木梯拿来笔墨,便写下了‘开清寺’三个工整秀丽的柳体字。将军离开龙口村的候,让一个上了年纪的士兵留下做开清寺的寺主。这老兵很会甩柳叶形的小飞刀,从这时候起甩小飞刀的技艺就在开清寺一代一代承传下来。
“我娘怕我碰着鬼子,来开清寺她也不放心,咱们手里有刀就是碰上鬼子碰上老虎也敢劈它几刀。”临近开清寺时小剪冲着大剪说。
大剪说:“鬼子啥模样咱没见过。”
小剪说:“听见过鬼子的人说,鬼子个子不高,鼻子下边有一小撮乌溜溜的短须,头戴黄色帽,帽子后下端有两条黄色布条,走起路来布条一飘一飘的,穿的是黄色军装,圆圆的眼睛括碌括碌的闪着凶光,样子很凶,远看像条黄色的狼。”
他们不知不觉到了开清寺。寺门前有块开阔的长方形的坪地。坪的一端竖着两根手腕一般粗的木柱。木柱木质上好,这是供甩小飞刀用的。木柱上留下疙疙瘩瘩的刀痕。草坪的另一边有两块四方石,每块重一百八十斤。石上两侧有个凹,这石块供人习武用的。往日他俩来这儿总是见着陆师傅不是弄拳脚就是甩小飞刀。现在寺里寺外一片清静。
“师傅到哪儿去了呢?”小剪问。
“一定是游山散心去了。”大剪说。
大剪他俩没进寺屋。走过来拔下木柱上刺着的小飞刀,然后站在离木柱约二十几米远的地方,两人对着木柱,迈开八字步,紧握小飞刀的右手在空中轮上两圈,一刹间小飞刀如箭一样飞向木柱,小飞刀不偏不倚地刺在木柱上。好一段时间没甩过这东西了,今天甩起来他俩倍感兴奋。就在他们甩得入神的时候,一位鹤发童颜、银须飘逸、身材修长的老者来到大剪他俩的背后,静静地看他们甩小飞刀。偶尔大剪侧过头来见着了他笑着喊道:“陆师傅,你一定到去游山散心。”
陆师傅捋着银须笑着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三天不学手生呀。”
因为他俩半个月没到这儿来,言下之意要他们常到这儿来练这套功夫。
他们三人来到厢房间。陆师傅刚坐下小剪给他上来一杯茶。大剪见师傅额上有汗颜,很快拿来蒲扇给他。陆师傅呷了一口茶说:“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寺回四川老家去,幸好你们来了,要不就很难见着呢。”
“师傅你为啥要回老家去,这里不是够清静够舒适的地方吗?”大剪说。
陆师傅叹息说:“在这里住了近二十年,是很不舍得离开,东洋鬼子打过来了,他们凶残得很,听说在南京这地方杀了好多咱们中国人,血流成河,尸骨垒成山。他们还毁庵捣寺,万一他们闯上这开清寺来,我这把年纪的人说不定会成他们刀下鬼和白骨露天的冤魂。”
小剪天真地说:“师傅我们天天会上开清寺来陪你,鬼子胆敢窜上山来,咱们往深山里钻,鬼子胆敢往深山里摸,咱们就用小飞刀来对付他们。”
陆师傅淡然一笑。他决计要离开这儿。大剪他俩决定陪陆师傅住一宵,以表对师傅的崇敬和感激之心。吃过午饭他俩拿着小飞刀和木棒往寺外走去。
深秋时节,莲花峰上的红枫如光焰无际的火炬点缀这山峰。红枫绿树黛色的山岩和隐约古寺错落有致,在眼前好似挂着一幅色彩浓重的山水画。
这山窝里的野草仍然茂盛,是野兔的乐园和丰盛的餐厅。往日大剪他俩往日路过这里常见有野兔出没。现在他俩手执木棒这里一拔那儿一捅,不多一会,草丛里捅出一只灰色的野兔,它惶惶地往前蹿,小剪迅速拔出腰间的小飞刀朝野兔飞去,小飞刀落了空。也许是头一回用小飞刀杀生,他心里有点紧张和慌乱,也许是这野兔狡猾和蹿得极快,这才免了它的大难。大剪见野兔躲进前边不远的荆棘丛里,说:“小剪,你把它捅出来,我使小飞刀,看这狡猾的东西往那里跑。”
小剪挥动着木棒使劲地在荆棘丛左捅右捅,野兔终于被赶了出来,它惊恐地往前蹿,没蹿几步给眼疾手快的大剪闪来的小飞刀捅着。小剪跑过去拾起野兔,拔下它身上刺着小飞刀说:“大剪哥,你真捧,好眼力。”
大剪在野兔身上揩净小飞刀上的血痕笑着拿过野兔掂了掂说:“少也有五六斤,今晚咱俩和陆师傅高兴的吃一餐野味。”
天刚断黑,大剪娘从衣袋里掏出火柴把灯点着。她撑着灯来到堂屋把灯放在台桌上,灯火给突然袭来的风吹得闪闪绰绰,原来是小剪娘急匆匆地走进来,带来的风把灯火吹成这个样。她望着大剪娘急促地问:“嫂子,大剪回来了么?”
“回来啥,啊,对了,忘记了告诉你,老叔公的小孙毛豆捎来个口信说,大剪他俩今天不回来,在开清寺住夜,叫我们别担心,明天一定会回来。”
小剪娘说:“在开清寺住夜,一定是贪玩,他们就不晓得做娘的会怎样的牵心肠挂肚,唉,这小牛犊就不理解做娘的心啊!”
小剪娘回到家里,在灯下给小剪缝补衣服。往常缝补衣服的针脚又细又匀,现在显得有些粗疏。儿子的身影和丈夫的身影交替在眼前闪烁着,又清晰又朦胧。儿子两岁那年,丈夫得了伤寒病走了,在弥留之际,他眼角上淌着泪水,抖动着干瘪的嘴唇断断续续地说,他没有别的牵挂,唯一牵挂的是小剪,你要把他当做自己眼睛一样保护着他,好好把他抚养成人……十多年来儿子不曾离开过自己一夜,现在他不在自己的身边,屋里显得特别空荡和冷静,总觉得失去了什么,心里很不踏实,甚至忐忑不安。小剪娘长叹一声,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摸黑来到灶屋,把锅里热的饭菜端起来,她犹豫了片刻又把饭菜放回锅里。
同是这个晚上,开清寺外边一片宁静。月在松梢挂,云在月边移。寺内大剪他俩背靠床榻郁郁寡欢。他俩直望着小台上流着泪的蜡烛。他们都觉得虽然不是和师傅朝夕相处,但是每当来到这里师傅都给他俩准备了午餐,这午餐算不上丰盛,但也不缺他平时舍不得吃的野味。吃过饭有时给他们讲刘邦斩蛇起义的故事和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更令人难忘的是教会了他俩甩小飞刀。这技艺历代开清寺主都不会轻易地传授给别人,继承人是要经过遴选的。陆师傅为什么会把这技艺传授给大剪和小剪,也许是他俩经常来开清寺结下了情缘;也许是见他们诚实可爱;也许是担心这技艺断了传承。他想在大剪和小剪两人中选一个做寺主,可是他们都不到当立之年,此事一时难以定夺,他无不感到遗憾。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师傅要离去,在这伧促中拿什么东西来答谢师傅呢?大剪和小剪想到这里心里感到十分愧疚和遗憾。
第二天早饭后,陆师傅在床前勒着小布包同时对身边的大剪他俩说:“我一生清贫,拿不出啥东西送给你们”,说着走过去从枕下拿出四把寒光闪闪的小飞刀说:“这东西送给你们做个纪念吧。”并嘱咐说:“这东西在你们身边,绝对不能意气用事,更不能拿它来伤害善良和无辜。可以用来防身。”
大剪他俩感激地望着师傅双手把小飞刀接过来并异口同声地说:“师傅的教诲铭记在心,小飞刀在我们身边,绝不意气用事,伤害善良和无辜。”随后把它插进刀鞘里。
“鬼子赶跑了我若能行走一定会回来的。”
大剪他俩说:“望师傅早日回来。”
今天大早龙口村的天气有些异常,村子时空铅色云层直往下压,一阵阵的风把路上的纸屑树叶卷着扶揺直上四处飞扬。村民预感到这是不祥的征兆。一夜没合眼的小剪娘起得比往日早。她来到门外看到这般天气心肌猛然一缩,回到屋里端来昨天夜里在锅里热着的饭菜,如鸭子咽田螺似的吃过几口,便把剩下的饭倒在地上喂鸡。她赶紧锁上门急促地往大剪家里走去。
“嫂子,嫂子,”小剪娘在门外喊。
大剪娘刚动筷吃饭,冲着进来的小剪娘说:“坐,吃饭没有,没有就在这里吃。”
小剪娘说:“吃过啦,等你吃完饭咱们到开清寺把这两只小牛犊叫回来。”停了一会儿又说:“昨夜一夜没合眼,还做了个恶梦。”
大剪娘吃着饭问:“啥恶梦,一定是你多心,讲来听听。”
“我迷迷糊糊地梦见大剪这两只小牛犊在山路上走着走着,转一个山隘就碰见手里端着寒碜碜刺刀枪的几个鬼子,这两只小牛犊竟敢把手里的柴刀愤愤地往鬼子头上飞去,后来……”
“后来怎样?”
后来鬼子对着他俩的影子开枪,枪一响他俩就不翼而飞,只见地上留下一滩鲜红鲜红的血,血顺着路往下流。”
大剪娘情不自禁地打个寒颤说:“听上辈人讲,梦见地上流血是极不吉利要出祸事的征兆。”
这也许应验了小剪娘的恶梦。这时候两辆敞篷大卡车往龙口村疾驰而来,车后面扬起的尘灰如一条粗大的绳索在扭动着追逐着。车子到了村前突然停住了,十来个鬼子从车上跳下来迅速排成队。从驾驭室里跳下来的鬼子小队长走到队伍前边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需要壮男壮女,见着统统的抓,行动要快,出发。”
黄狼似的鬼子端着寒碜碜的刺刀枪往龙口村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