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团聚
作品名称:凤凰飞的年华 作者:曼禾 发布时间:2015-05-16 17:52:21 字数:3734
我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要说我的故事还得从我的父母开始。
1965年父亲要去当兵了,那时还没有我,因为那时候父母还没有结婚。父亲还是16岁,母亲15岁,他们是青梅竹马,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玩,一起上学。父亲经常被爷爷打,因为爷爷一直怀疑父亲是奶奶跟别的汉子的野种,心中十分痛恨父亲,父亲一不小心做错事就被爷爷痛打一顿。父亲挨打的时候总来找母亲诉说,母亲总是很关心他,经常偷偷地塞上几个红薯给他。母亲小时候上学要过一条河,父亲每天在那等着背她过河,就这样他俩从小就相爱了。
母亲是当地的大美人,两条长长的辫子,白皙的皮肤欠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件黑色的外挂腰上系着一朵蝴蝶结,显得格外地落落大方,再加上她那白得如玉的皮肤与衣服的黑色相对称更发显得黑白明显,入目养眼。村里的汉子都垂涎三尺。
外婆不喜欢父亲,一直不同意这门亲事,可母亲却对父亲说:“你去吧,无论怎样我都会等你的,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母亲觉得父亲是个真正的汉子,是个能终身托付的男人,是个将来能做大事的人,所以母亲亲自送走了父亲……
父亲长得眉清目秀,待人总是那么憨厚,而且各项表现都很优秀,没多久就当上了班长。不久指导员就让他入党,可他老说自己还不够格,还需要领导的考察。那时候的人就是这么地憨厚。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了指导员的女儿,她是个女兵,见到父亲帅气逼人,而且做事雷厉风行,便深深地爱上了父亲。经常有事没事来看望父亲,不是送钢笔,就是帮着父亲出板报,还经常帮父亲打饭,打饭的时候总偷偷地将自己的几块肉放进父亲的饭盒里。反正只要父亲在哪,她总能找到。
父亲却对母亲一往情深,他深深地思念着家乡的母亲。当他察觉那女兵对他有暧昧之心时,他便开始回避,甚至曾暗示她多次,不可能接受她,可这个女兵却坦白地说:“我非你不嫁。”
就在父亲交入党申请书期间,有一天女兵来找父亲表白。父亲郑重的跟她解释:“对不起,我在家乡已经有了心爱的人。”当时女兵发疯似地哭着,闹着,最后拿着手枪要自杀。
父亲为了夺过她的抢与她撕扯起来,结果无意中枪着火了,打中了父亲的胸口,父亲摇摇欲坠地倒下……
经过及时抢救父亲脱离了危险,待伤势痊愈后,部队就让父亲退伍了。就因为这件事,父亲没入成党员,他的梦想破灭了,这对他来说也是人生中一大遗憾。
1970年父亲退伍后便与母亲结婚了,婚后就被分配到一个国家军工厂当工人。由于当时母亲还是农村户口,只能长期与父亲分居,每年父亲只能趁着探亲假与母亲团聚,很快有了姐姐,母亲就在老家带着姐姐,后来又陆续有了我和弟弟,家里的人口多就靠着父亲那点微薄的工资维持着这个家。
在当时的年代里农村的家庭有个吃商品粮的工人简直是件让人极其羡慕的事,就因为这样,羡慕嫉妒恨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想着各种办法来坑害母亲,母亲就成了这些人的重点目标。由于母亲是个大美人,男人们背地里使诈想尽一切办法得到母亲的青睐,女人们暗地里勾心斗角陷害,村里的流言风语就像暴风雨一样侵袭着整个家,母亲常常躲在房中哭泣。
我清楚的记得有一次,有个男人经常有事无事的接近母亲,有一天母亲在猪栏里喂猪,那人鬼鬼祟祟地偷偷地钻进猪栏一把将母亲按到,就要撕去母亲的衣服,母亲大叫,我慌忙拿着棍子朝那男人狠狠地打去,那男人疼得不行才气哄哄地离去,母亲一个转身躲到房间流泪。
由于男人们无事献殷勤的太多,不是帮着跳水,就是帮着劈材;村里的女人嫉妒得牙痒痒,她们联合起来陷害母亲,挑唆婶婶和母亲的关系,说母亲跟叔叔有染,气得婶婶大大出手狠狠地和母亲打了一架,母亲哪是婶婶的对手,头发被扯得掉了一大堆,脸上身上都是血迹斑斑,母亲只能躲在房间里偷偷流泪。
后来父亲回来探亲,母亲委屈地向他哭诉着,父亲安慰母亲:“别难过,再熬熬,过些日子我们一家就可以到工厂去了。”母亲这才露出了笑容。
不说母亲受了太多的委屈,我清楚的记得自己也受了不少委屈,在这一个穷乡僻壤的山村,家庭穷困潦倒,四岁的我还穿着开裆裤,是奶奶的旧棉衣改的,脚上的袜子打着无数个补丁,不过绣花鞋算是好看,因为是妈妈做的,虽然面黄肌瘦的脸但总能看到傻傻的笑容。
有一段时间母亲带着弟弟住到了父亲那里,我和姐姐就在老家跟在爷爷奶奶,奶奶照看的孩子太多,有叔叔家几个孩子还有姐姐,不过他们已经有那么大,奶奶出去做农活的时候都可以带着他们一起去。因为我那时太小,奶奶无法带着我出去,就经常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因为他们每天都早出晚归,我便经常饿肚子。有时就靠着邻里的人谁想起就谁给我一碗玉米饭吃,有时候是红薯和南瓜汤,没人想起就饿肚子。
记得奶奶跟我说过,有一次奶奶把我放在摇椅上就顾着做事去了,晚上回来的时候发现我嘴巴里都是甘蔗皮和粪便,嘴边被甘蔗皮割得满嘴是血。说我饿得哇哇大哭,邻里的孩子就给我喂这些。那些年就这样饱一顿,饿一顿。说也奇怪就这样的环境我不仅没有夭折,而且还成长得很健康。
在我5岁的那年父亲回来探亲看到可怜的我,不免有些心疼,但是当年的山村里根本没有幼儿园,只好找了学校的老师,把我放学校里去了。因为年龄太小每天上学又要走很远的山路,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真是有些困难,特别是冬天和雨天,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行走很困难,碰到雪天路滑水多的,几乎是一路摔跤回来的,一身湿透,两脸蛋和一双小手冻得通红,奶奶和爷爷根本顾不上会不会受凉,特别是爷爷觉得家里丫头片子太多,巴不得死掉两个最好,所以湿透的棉衣棉裤都是经过几天下来自己的身体捂干的,好在也没有生病,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这孩子好带”。
在学校里读书,爷爷奶奶从没给我买过纸笔,放学的时候我就等班上的同学都走光了,弯着腰在教室的各个角落找别人丢掉的铅笔芯,或别人断掉的铅笔芯,我将这些长短不一的笔芯找来,回家用小竹子做成笔壳,将笔芯插进小竹子孔里,这样就可以写字了。
在学校还常常受到同学的欺负。有一次记得我不认识男女厕所,便站在厕所门口张望了很久,可就是不敢进去(其实那么小随便进都没关系,可是脑海里已经知道自己是女生了,一定要进女生厕所才行)这时一个男生走过来笑嘻嘻地说:“你是要上厕所吧?”我胆怯又害羞地点点头,那男人指向男厕所说:“那是女的,你去那上吧。”我相信了,迈着步子走了进去,结果一群男生责骂将我哄了出来。当时我还真不知道害羞,只觉得被骂得难受。
还记得有一次涨大水,水流湍急,虽然姐姐拉着我,可我才5岁,水一冲过来我就站不稳了,结果被大水冲走了。清晰的记得是一个大个子大哥哥把我捞起来的,回家以后爷爷就狠狠地打我,奶奶就用身体去挡,就看着爷爷一鞭一鞭地抽打在奶奶的身上,我边哭边喊着;“爷爷不打了,爷爷不打了……”
从那以后就没上学了,有时候跟爷爷去菜地,有时候跟爷爷去上山拾柴火,我最痛恨的就是帮爷爷看谷子,大夏天家家打了稻谷都放到晒谷场晒,因为怕鸟来偷吃,所以爷爷就天天叫我去赶鸟,太阳火辣辣的,土地冒烟,河水滚烫,我坐在小板凳上拿着小树枝不时地拍打着地面,一坐就是一天,小小的身体被晒得脱几层皮,每次爷爷叫我去,我都偷偷地流泪。
1979年,我家终于搬迁到了工厂,工厂虽说是山区,可住的都是公房,都是青砖三层楼的,睡的是棉被,床上垫的也是棉絮。吃的也好,白米饭,菜里有油,有味精,刚到的时候我见啥都新鲜,大人们上厕所都有公厕,小孩们都用那么好的搪瓷缸拉大小便,我感觉我到了天堂,心中不知道有多开心。母亲也就成了从山里飞出来的金凤凰,我们一家就这样团聚了。
虽然是团聚了,我们是从农村来的也就成了厂里最低层了,厂里的人从不正眼瞧过我们。记得有一次上课,老师检查个人卫生,当老师检查到我的时候,见我里面的毛衣袖子破得像狗啃一样,我毛衣的一角有几根毛线露出,她顺手一扯,毛衣死啦啦地扯出一大截,老师立刻沉下脸来嘲讽道:“你这是什么,跟个乞丐似的,还不赶快脱了。”我低着头不敢说话,她见我不予理睬便自己上了剥去我的外套棉袄,结果外套棉袄的背面有两超级大的洞,她一副嫌弃地将我的棉袄扔出了教室门外,然后扯着我的那件无数个洞眼的毛衣,线一直拖到教室门口,顿时毛衣短了许多,她蔑视地训道:“这样的衣服也穿,你这样害了我们班的评分知道吗?快,快,赶快给我回去换了,不然别来上课了。”
我委屈地走出教室,捡起棉袄,往回家的路上走去,可我真不敢回家。因为那毛衣是妈妈的旧衣服改的,还有那棉袄是邻里人丢的,奶奶见还可以穿便捡回来给我穿,因为我真的没有一件棉衣,整个冬天就一件单衣还是红花色的,这不正好套在棉袄外面,看不出里面的破洞,还多少可以取暖。我全身就这两件衣服,我怎么回家跟爸爸妈妈说啊,爸爸妈妈一定会很伤心地。后来偷偷地跟奶奶说了,奶奶红着眼眶一针一线地将我的衣服补好,奶奶的针角真好,老师一点也没看出来,从此我再也不担心被赶出教室了。
后来父亲把表哥也接到了我家,因为表哥学习特别优秀,每次都是全校第一,父亲是个爱才的人,他想将他陪养成大学生,结果考了5年都没考上,也不知道啥原因,父亲为他操碎了心,到处找关系找学校让他补习,最后一年连一个中专的分数线都没达到,父亲这才死心,帮他在工厂的子弟学校找了一个老师的工作,他也算飞出山沟,鲤鱼跳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