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见识张茗

　　陈瑞馨也不声张，好像她并不急于让人知道，要和自己比较的女人来了。她不屑于和门外的女人进行比较，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现实情况，不是三流编剧在臆造故事情节，有意把别人拿来和自己比。在陈瑞馨看来，和人比较是认识肤浅，意识低下的表现。她做人做事都很清楚，向来都崇尚他是他，她是她或者它是它。她不喜欢拿人作比较，她认为她会看人——用作为警察的那种职业习惯去看。因为职业习惯，她会有意无意地注意每一个人。因为爱美，她下班的时候总是会有自己的生活。她不会在下班的时候穿警服，而是会换上漂亮时髦的街上那种属于女孩子该有的装束。这让她学会了一套用美感观察人、评价人的方法。
　　在早上的时候，因为听力过分集中，让她了解到关于罗刚和张老头的谈话细节。她知道门前这个女人也是警察，而且看起来职务还不低。不过现在，她看见的只是一个穿着时尚得体，而显得很优雅的女人。再怎么看，都不会认为她会和警察沾边儿。而且因为她拥有职务，一定该是个很干练的警察。要想一点也不让人察觉到她的身份，恐怕也不容易。当然现在，她无法将门外面的那位女人和警察联系在一起。
　　陈瑞馨注视着张茗，张茗却一直注视着罗刚。到陈瑞馨还未发觉这位站在门外的人无意和自己作比较的人的时候，张茗的心里一直在念叨着面前不远的那位和自己大伯一本正经在嘀咕的人，原来就是大伯介绍了好几次的对象。
　　张茗看罗刚，看到了眼前的一股清新。这种清新的感觉，使她觉得世界不至于如此索然无味，了无生趣。她没想让这种平静的感觉受到半丝干扰，一直保持着平静。
　　直到罗刚和大爷讨论完毕，他们才开始注意到她。
　　“让一位尊贵的客人站在门外，主人家首先想到的一定不是‘对不起，让您久等了’。”罗刚不敢多加停顿，“他最想说的是‘希望您刚到不久’。我愿意把后一句话，作为我对姐姐的开场对白。”
　　“你好，我是张茗。”张茗的话很简洁。
　　“这位是罗警官的妹妹。”大爷向侄女介绍陈瑞馨道。由他介绍，是罗刚和张大爷商定的内容，这个坏人得由他当。
　　“你好！”张茗的问候更加简洁。
　　“你好！”陈瑞馨礼仪性地回答。
　　张茗在罗刚的客厅里走了不到半圈，那首挂在墙上的打油诗，已经足够让她停顿下来。她凝神静望，饶有兴致。罗刚在旁边很是紧张，无所适从。他知道张茗是警察，所以心中又夹杂着羞愧，这些都促使他不敢去看他挂在墙头的那首打油诗。
　　“好诗。罗警官，愿意解释一下吗？”张茗看完了诗，转头对罗刚说道。
　　罗刚立马在脸上也表现出了羞愧难当，只好说：“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诗，自然不值得解释。”
　　“你还很客气呀。”张茗笑了，“这分明就是好诗啊。你看，前两句‘宁弃张丽华，不做陈叔宝’先从古代尊贵的帝王家写起，立意就见高远。人们只初看这两句，就想追问主人公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当然，不知情的人，少不得说主人公一定不知道天高地后，会说他以为自己是谁呀？不过持有后一种论调，当然是俗人之论。你看后两句都说了：‘世间奇男子，只把警察找’回答了人们心中的疑问。告诉大家说：‘我是谁呀，我就是世间难得的那个奇男子，我只愿意找个警察作为我的好伴侣’。罗警官，看来你不一般呀。”
　　“什么不一般呀，让姐姐见笑啦。”罗刚这次连头也不敢抬，说话也更加小声。但是张茗的评价也不失正面的取向，让他还可以和她说话，“这诗最怕被人解读，解诗就好比在大街上被扒光了衣服让人看，看的人无所谓，被看的人着实是羞愧难当。”
　　“呵呵，肯用这个比喻，接着就我该羞愧了。好像故意去拔了人家的衣服，做了一回坏人。”张茗很自然地笑道，“其实我也只不过是解读，你的表现太敏感啦。你这个人很有意思。不说别的，能写出这样的诗就不一般。姐姐比你大，姐姐我从今以后都会让着你的，包括……包括解诗。”
　　“说到解诗，我的妹妹也解过。”罗刚听得有些转向兴奋了，这个时候，陈瑞馨在一边直咳嗽，他才不再说话。
　　“妹妹也解过？”张茗的话像是对着陈瑞馨说的一样，罗刚不敢作声，“——她解的也是这首诗？这首诗做妹妹的解不合适。”
　　“诗就是诗，谁都能解，我还真没有觉着得分人呢。”罗刚说道。
　　“这你就错啦，这样的诗，我来解还合适。就算是不合适，话儿上也好说。我初来咋到，什么都不了解，看到什么都说，这不奇怪。妹妹就不一样，她是家里的一份子，对什么都清楚，犯我一样的错误，反倒属不应该。”
　　罗刚听到话头儿不对，陈瑞馨的脸色也已经很不好看，赶紧灭火道：“你看我这个人，真是很唐突。没礼貌，姐姐来了这么久，连水都没喝。”
　　“说起喝水，我倒真是口渴啦。”张茗说道，“不过不需要你去倒水。”罗刚只好先停下来，“——妹妹看起来让人觉得怪亲切的，我喝她的一杯水，总还合适吧。”
　　罗刚心里知道很不合适，所以，他说话的时候，都故意结巴起来：“合……合适。”
　　“合适就好。”张茗干脆坐下来，很自在地等。
　　罗刚明白，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今天，张茗和陈瑞馨算是卯上了。
　　要是陈瑞馨接下来能够像以往一样，拿出强硬的态度，继续坐着不动。对罗刚来说，事情反而轻松得多。那时候，他随便道个歉，就算把问题搪塞过去。遗憾的是，陈瑞馨竟然马上就起身去倒水，回来的时候，她甚至还很殷勤地把水放到张茗的面前。
　　罗刚当时告诉自己：他为什么不对傲慢无礼的张茗，表示不满。
　　“你看看，做人都不用教。我们张家人，就是心有灵犀。侄女知道叔叔受了气，现在一股脑儿的，全都找了回来。”张大伯很得意地在罗刚的耳边说道，“你还犯不着为难，她们自己会解决。你要真是帮谁，还得落下埋怨。以后要是被算后账，你就往我身上推。反正我一个外姓的老头子，谁也不好拿来出气。我这些话算是开通的。现在依我看，你要真是娶了我侄女，福气会好得多。大伯的话一向都很准，以后你就会知道。”
　　罗刚听了张大伯一大段话，最后执行了中立的政策。
　　“我今天一天都留在大伯家，后来终于发现，他家实在很小，住不下。”张茗朝着陈瑞馨说话道，“还好妹妹在家，今天晚上住在这里也还算方便。我就不去为难大伯啦，今天晚上，我就和妹妹住在一起。”
　　“住吧，反正很方便！”罗刚现在无法中立，他认为经过今晚上的事情，陈瑞馨迟早也会找他算账，多算一笔，也不算多。
　　“是呀，一家之主都发话啦，我怎么会拒绝姐姐呢？”陈瑞馨心里不愿意，不过话儿上还是得同意。
　　张大爷回了家，罗刚最后把陈瑞馨叫到一边，交代了一句话：“世人都会知道罗刚先生是天底下的好人，只是没想到，今晚竟然，开始做了回坏人。”
　　“你是好人么？你可一直都是个坏人。”陈瑞馨不得不回应他，今晚上她憋屈坏了，现在要在罗刚这里找回来。
　　“你看我这架势，就是临寝赠言，哪里可能还会留时间和你吵起来？要算账，以后算。”
　　陈瑞馨又不想和他吵，她告诉自己：可不能让张茗看她笑话。
　　睡眠是最好的遗忘方式。不过要是和你的对手睡在一起，这种方式所起到的效果为零。因为睡不着，陈瑞馨心里总会对睡在另外一头的人，保持一种自然的警惕。他或者她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另一头的关联者，从而让双方都不能安睡。
　　现在陈瑞馨和张茗都睡下了，都睁着眼，当然也都相互看不见。
　　“陈小姐，我很讨厌你。”张茗通过空气，传送过来这样一句很不友好的话。
　　“为什么？”陈瑞馨的回应倒很友好。
　　“因为你是警察，所以我讨厌你。”
　　陈瑞馨静默地笑了一笑，说道；“你也是警察呀。”
　　“你这样说话，算是在强烈地回应吗？不错，我是警察。所以，我也讨厌我自己。”
　　“我虽然听不懂姐姐的话，但是我欣赏姐姐的实在。毕竟到现在为止，我算是找到了一开始就不被姐姐喜欢的原因。”
　　“你不仅是警察，还是他的女朋友，我都知道。”张茗说道。
　　“以姐姐的判断力，知道这个不足为怪。”陈瑞馨事实上承认了与罗刚的关系。
　　张茗叹了一口气，说道：“他是个很天真的人，你会毁了他的。我感叹，在这样的世界上，还会遇到这样天真的人，实在很难得。而这样的人，要是毁了，该会是多可惜！”
　　陈瑞馨听不懂张茗的话，没有作任何回应。
　　第二天一大清早，张大伯就下来催促张茗上去吃早饭，罗刚接待了他。罗刚会起得早，让张老头子很意外。因为现在的时候，街上都没有几个人。罗刚赶紧说，他愿意早起完全是在赎罪。今天早点吃早饭，就可以早点把人都送走，好得个清净。
　　张大伯装腔作势地在屋子里转悠，装腔作势地在房间外面喊张茗到家里去吃早饭。
　　陈瑞馨和张茗，完全是被张大爷叫醒的。
　　起床之后，张茗不肯走。说既然罗警官都老早起来弄好了饭菜，显然是要请她吃。
　　张大爷听了张茗的回答很满意。他趁机说，有话要对侄女说，把张茗拉到了门外。
　　“毕竟是张家人，你这丫头人还算机灵。实话告诉你，你要真上去啦，大伯家可没有早饭招待你。我下来不过就是看看，顺便让那屋里的女孩子多点压力，知难而退。不是大伯我不地道，我之前也不知道罗警官有女朋友，昨天发现啦，却来不及。”
　　“不用大伯讲我就知道，否则的话，我就不会像昨晚上那么不客气。”张茗说道，“见了人才知道，原来罗警官和她不合适，我就是要和罗刚发展，也不算横刀夺爱。”
　　“不算，他们本来就不合适。”大爷很赞成侄女的看法，“我这个媒人做到这里，就算可以啦。剩下的，你自己去了结，我很看好你哦。还有，昨天晚上，你见着什么就是什么，不要多想。比如你昨晚上见着的就是罗刚的妹妹，你听懂了？哎哟，这么做人不算不地道吧？我老人家可不要晚节不保！好侄女，加油吧！”
　　“假作真时真亦假，大伯脑袋很灵。”张茗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