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逃避相亲

　　罗刚第一次把他的生活想得艰难，他也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去处理。如果让他谈理想——就是那实际上已经落空的警察的理想——他也敢讲。他现在应付不了现实的情况，就像是肖婷的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一样，应付不了。与女人说话，他说不上半句话，像个可怜的叫花子一样，别人给什么都会兜着。不会拒绝，也不会感谢，只会兜着。Perfactionist，这个可怜的词汇，给了罗刚这个可怜的人。
　　第二天，陈瑞馨老早就做好了早饭，请罗刚起来吃。她说在晚上睡得很好，所以精神好，起得早。这是她在门外叫他的时候，持有的一番说辞。
　　“我看你的话里还该加上一句：所以心情好！”罗刚打开房门，对着还没有走向饭桌的陈瑞馨说道。
　　陈瑞馨毫不掩饰地回答：“本姑娘是心情好！怎么，我心情好，你不服气么？”
　　“我哪里敢不服气？我只是在想，一个人要想不烦恼，就不要招惹你。”
　　“听你的意思，好像你烦恼啦。”陈瑞馨挖苦道。
　　“烦恼天天有，今天到我家。我把这东西看平常一些，也许就没有什么。”罗刚说道，“我是个工作狂，工作起来的时候，什么烦恼都不会有。”
　　“今天你也工作？”
　　“当然，今天又不是不工作的天。”
　　“哎，我真遗憾！今天我休息。”陈瑞馨着实叹了一口气，“不过，就是你刚才说的，你招惹了我，现在你该请假作补偿。”
　　“我认为你的要求很合理，不过实施起来有困难。”罗刚笑道，“在我们公司，你要见一个人，办一件事，都得先预约。你昨天也没有说你要休息，现在我不好向公司请假。不过，老实说，我倒是很欣赏你刚才的姿态，这让我觉得你更像一个女孩子。”
　　“算啦，我也不计较你的这些话。”陈瑞馨有点失望。
　　正准备吃早饭，张大爷在外面敲门，罗刚赶着去开门。张大爷首先向屋子里望了望，因为罗刚没有在第一时间让他进屋。
　　“家里有客人吗？”张大爷问道。
　　“没有，不，其实是有——”罗刚突然把他说话的声音放大，“一个落难的同事，我让她住在家里。”
　　“我今天这么早下来，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事情吗？”张大爷神秘地说道。
　　罗刚不想去猜，只说：“你不说，我哪里知道？”
　　“我也不打算让你猜，不过今天你先不要出门，再大的事儿也不许。”张大爷郑重地说道，“我有个本家的侄女，还没结婚呢。”
　　“您的意思是这回真给我做媒，是吧？成，她要今天来，我就专门在家里等。”罗刚很干脆地说道，“我也不问她多大，属什么的，经济条件、住房我也都不问。原因有两个：第一、我不在乎这些；第二、反正那个女侠也会来，现在要是全问完啦，到时候估计都会无话可说。”
　　“呵，你倒是实在。要是什么都不问，我还真不敢做这个媒。”张大爷很是高兴，“我还是告诉你一个最让你高兴的消息。她，也是警察，论职务还比你高。怎么样，心里是不是很……很期待。不过，不管怎么样，你墙上的诗，我总算给你落实啦。至于是否与我那位侄女有缘，那得看个人的造化。实话告诉你，我老早就和她联系上了。人家虽然没有在我面前摆官架子，不想来倒是真的，要不然我哪里会拖到这个时候。今天她一定会来，所以我老早就来通知你。你张伯机灵吧，你可知道她为什会来么？我昨天晚上跟她讲我生病啦，还说人老了又没亲没故的，她听了之后，才答应今天过来。”
　　“您可真是费尽心思呀，我在这儿先谢您啦！”罗刚说完，给张大爷鞠了一躬。
　　张老头很愉快地离开，他看着老人一直朝前走，然后上楼，拐了弯，他看不见了，才把头又缩回门里来。
　　“那位大爷给你做媒，明显有再造之恩。你目送他回家哪里够，该亲自送才对噢！”陈瑞馨说道。无疑，他们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
　　“现在总算有个人说风凉话，冲着这个，今天这个人我也不能见。”罗刚回应道，“给你个面子，一起出去玩儿怎么样？”
　　“我哪里请得起呢？我也不要出去玩。我这个人，向来都是怕人找后账的。不要什么时候你又说，我为了某某愣是不和某某见面。那时候我该是没有话说，那会多可怜呢。”
　　罗刚把门关好，回到沙发上，把他的身子陷进这软绵绵的沙发里，做足了闲适自得的姿态。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陈警官的话，说得不准确。我就是要说那某某之类的话，也不该是对你，那一定是对那位不曾相见的某某说的。说这个话的时候，当然还会有一个情境。从话的意思来理解，至少还应该是若干年以后。那时候我这个男主人公与那位某某在一个必然的或者是偶然的机会相逢，大家相见恨晚，谈及当年一次错失相见的往事，感慨万千。我那个时候悔恨不已，面对无可改变的事实，深感人生遭到了巨大的嘲弄。我因为时光的磨蚀，而变得成熟老练，不肯对某某表达，我其实常年在遭受某某虐待的苦痛。但是，我知道能和知己相见的机会不多，于是就会大胆地说，我为了某某愣是不和某某见面。在最后，我们都知道我们已经不是若干年前的我们，我们改变不了现实。最后，我们在羞羞答答的牵手或者偎依中，见证我们具有悲剧性的情感结局。”
　　“说话，对于一个人总是显得容易的，我因此不屑和你理论。”陈瑞馨很大度，不生气——至少这回在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征兆，她还在继续说她的话，“我只是有些感慨，而且我从心里为罗先生的处境担忧。”
　　“这个话听起来有意思，我很想知道，陈警官所谓担忧者何？”罗刚越说越得意。
　　陈瑞馨见不得罗刚这种得意的姿态，她的表情起了变化。她站起来，像是立马开步要走。罗刚并没有打主意拦住她，他软在沙发里没有动弹。
　　陈瑞馨很干脆地就走，像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一样，她拿出了一个警察的范儿。还没有走出门，罗刚注意到她的手，还没有触碰到门上的把手。她忽然又回头，很干脆地很有警察范儿地来到罗刚身前，说：“我希望你谨慎从事，不要辜负了肖婷。”
　　罗刚从沙发里跳起来，这样以便他可以和陈瑞馨面对面站着。过一会儿，他想了想，说道：“我希望你谨慎从事，不要辜负了我。”
　　“我和你没关系。”陈瑞馨的回答，坚定而决绝。
　　“是，不过那是以前。现在你说没有关系，我不承认。”罗刚说道，“因为你无法说清楚，你和我没有关系。如果你刚才就那么一言不发地走掉，你可以这样说。可是你回来啦，为了掩饰你心中的真情与不安，你拿肖婷作借口。事实是，你不敢把肖婷换成是你。”
　　陈瑞馨瘫软下来，坐在了旁边的沙发里，她再也没有心思，去替自己辩解。
　　“这就是命，逃都逃不掉。”罗刚发出感慨道，“现在的状况，恐怕就是带你出门，也玩不出高兴来。算啦，就是个上班的命。我现在体会越来越多，我想等把体会都装满啦，多得把脑子都挤坏了，以致于人都显出疯癫的迹象，恐怕才算得上是真正地成了人。呵呵，想起来就好笑，看今天这个事儿，怪怪的。我去上班，原本就是分内之事，现在感觉，完全就是被逼着去的。我不去，刚才也说过，带你出去也不会玩出高兴来。在家里，得去见那位年纪不知道比我大多少，而且职务上还比我高的女孩子。还是上班去吧！”
　　当天，陈瑞馨和罗刚都去上班。
　　陈瑞馨上班，明显遭遇大家诘难，他们都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肯放弃休息而甘心到单位加班。她那位闺蜜因为取得了一晚上宽敞舒适的睡眠，也很愿意在大家的面前透露她一夜未归的事实。闺蜜是个狡猾的人，她很希望把某些属于秘密的东西公之于众，也许在大家的怂恿之下，保不定会促成一桩好事。这样，她以后每个晚上做的梦，都是宽敞的。
　　大家的意见不少，最后有人把意见总结起来：罗刚人不错，除了不是警察以外，没什么遗憾。
　　“就是因为不是警察，那才是遗憾呢！”陈瑞馨这句慨叹，是对罗刚发出的。
　　大家都不说话，因为他们都认为，再继续说下去，就真的成了无聊之人。而且现在他们心里谁都知道，罗刚是她陈大小姐中意的不二人选，接下去的说的那些话，毫无说的必要。
　　同事们的话，作用还是明显的。因为到晚上八点的时候，她的那位闺蜜看着房间里空空的，她完全可以确认，今天晚上又会有一个舒服宽敞的睡眠。
　　陈瑞馨回到家里，罗刚早已经软在沙发里。不再是闲适的姿态，倒像是要睡觉，心不在焉。她进来，很安静。他没有关门，她进门的时候，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