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第五十二章 俏刘倩宴前发政见（3）

　　一个回合，两个回合，三个回合，……一直战到第十二个回合，两个人还是没分出个输赢来。“好了，不能再喝了，老高，就这样吧，下次有机会再喝。”在妻子陈燕玲一次次的嘟嚷声中，王玉春在第十二次平局后，终于出口叫了停。
“不中，总得分出个高低来，哪能就这样算完！”高玉魁嘴里嘟嘟嚷嚷地说道。
“那咱俩再这样喝下去，啥时候才是个头？”王玉春无奈地说道。
“这样吧，咱不划拳猜枚了，换个玩法儿，打杠子老虎，再来三个回合。”高玉魁继续缠磨着王玉春要求道。
“好吧，那可就三个回合啊，再玩三个回合结束，你可不要再出啥仙点子了呀！”王玉春抵不过高玉魁的缠磨，只好勉强着应允说道。
“好的，最后三个回合，这回我听你的。开口就来吧，也别走过门了。”高玉魁见王玉春松了口，就高兴地说道。
“好的，来到你老高的一亩三分地了，我还不得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王玉春应道。于是，两个人就一人手里拿起一根筷子，嘴里喊着“杠子，老虎，小鸡，虫子”不紧不慢地敲起来。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声声高叫着，引得大家瞪大了眼睛看。刘伟充当裁判，手拿酒瓶注视着他们二人的酒杯；小刘婷在一旁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比划着，嘴里不停地叫着“老虎，小鸡，老虎吃小鸡”。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敲完了第一个回合，高玉魁喝了酒；敲完第二个回合，王玉春又喝了一杯。就要敲第三个回合了，王玉春心想：就剩下一个回合了，我若敲输了，自己多喝一杯酒不说，面子上也不好看；若是敲赢了，这个高玉魁还会一直这样缠磨下去，自己也难以脱身，不如就此打住，也省得妻子陈燕玲一个劲地翻白眼。于是，他就放下手中的筷子对高玉魁说道：“我看这第三个回合，咱俩也别再敲啦。老高，我算服了你啦，咱俩一人喝一杯，算是我敬你了。”
“好，我听镇长的。是镇长照顾我，怕我喝多了呢！”高玉魁也撑不住了，听王玉春这么一说，也趁势附和着说道。于是，两个人共同端起了酒杯。
“我还从没有碰到着如此对手呢，磨蹭了恁长时间，到底还是没有分出个输赢来。”高玉魁一饮而尽，放下手中的酒杯，抹了抹有些湿润的嘴唇，意犹未尽地自言自语道。
“就是，你老高的水平还真不低呀，佩服，佩服！”王玉春也感慨着说道。
“妗子，给我们上饭吧，洒是不能再喝啦。”王玉春向坐在门口的刘伟妈高声说道。
“中，你们再玩一阵子呗！”刘伟妈答应着说道。
“可不能再叫他们喝了，再喝非出事不中，赶快上馍吃饭吧。刘伟，端馍去！”陈燕玲向刘伟妈客气着说道，又用命令般的口气让刘伟去端馍上菜快点吃饭。
“老嫂子，那就上馍吃饭吧，你家外甥真厉害，我今天算是服了，老了，不行了！”高玉魁跟刘伟妈高声说道，也不称王玉春王镇长了，两只眼睛红红的，脖子上的青筋又暴出来了。
“那好，咱就吃着饭，说说话儿，倩妮，陪着表嫂把杯里的酒喝了，我去端馍饭去。”刘伟说着，站起来，转过身跨出堂屋的门槛，奔厨房去了，何静也赶忙把女儿刘婷推到婆婆怀里，站起身跟在刘伟身后，到厨房里舀碗盛菜去了。
　　刘伟与何静两口子一前一后把饭菜端来了，四盘热气腾腾的蒸菜，一屉雪白的馒头，还有一小锅黄白相间的混了大米、小米、绿豆、豇豆等杂豆的稀粥，菜香、馍香，合了粥香和酒香，堂屋快变成厨房了，偏过正南的阳光探长了身子照过来，把整个堂屋照得亮堂堂的。高玉魁似乎对这诱人的饭菜不太感兴趣，他将那只刚刚来过枚、似乎还有点颤抖的大手下意识地伸进老棉袄的衣兜里，摸了摸，然后又掏了出来。
“魁叔，吃饭呀，烟就等一会再吸吧。”刘伟看出了高玉魁的意思，笑着给高玉魁递过一小碗稀粥过去。
“嗯，毛病啊，谁不知道吸烟有害健康，可就是戒不掉，托人办事，婚丧嫁娶的谁也离不了。”高玉魁笑着，一手接过刘伟递过来的杂粮稀粥，一手揉搓着自己的鼻子，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感慨着说道。
“就是呢，每一次喝得烂醉，像一块泥巴似地躺在床上，想吐又吐不出来，哼哧，哼哧地难受得要死，发誓以后再也不喝了。可是，碰上酒场，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陈燕玲小声地笑着附和着说道，还故意地朝王玉春翻着白眼。
“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像我是吧，就是管着些芝麻大点的小事，早晚喝上几口。王镇长可跟我不一样，他那是一项政治任务，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呢。上面县里、市里来了领导要陪吧，邻近乡镇的领导来学习交流得陪吧，到村里检查工作，赶上饭时了，光吃饭不喝酒能说得过去吗，孬酒好酒多少都得喝点吧。”高玉魁也借着酒劲，没有了先前的拘束，慢慢地跟陈燕玲讲起喝酒的道理来。
“那也总得有个度呀，就算酒不花钱，那身体可是自己的呢。”陈燕玲也不示弱，慢声细语地和高玉魁认真争辩着。
“哈，哈，你说这我倒想起来那几句顺口溜了。说什么‘革命小酒天天醉，喝坏了脑子喝坏了胃，喝坏了党风，腐败了社会，喝的两口背对背，老婆告到纪检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纪检书记被感动，打着酒嗝也说累，小车不倒只管推，该喝不喝也不对’。”高玉魁说完，哈哈地笑着，看着王玉春喝起了碗里的稀粥。
“嗬，听说过干活累死的干部，抢险殉职的英雄，还没听说过酒桌上喝死的烈士呢！”陈燕玲依然轻声细语地辩解道。
“嗨，燕玲，你还别说，还真有在酒桌上喝死的呢！”刘倩听了陈燕玲的话，不知道触动了她的哪根神经，高兴地快声说道，还一脸的认真。
“看你这闺女，咋说话呢这是？大过年的死呀，活呀的！”还没等刘倩继续说下去，刘伟妈赶紧插嘴拦道。
“嘿嘿，是我说漏嘴了。”刘倩看着高玉魁和王玉春歉意地笑了笑。
“叔倒不计较你这个，我是个不信邪的人。不过，工作虽然是干出来的，成绩可是总结和喝出来的哟！”高玉魁诡秘地笑着跟刘倩说道。
“也是，也是，魁叔，你这还是至理名言呢！是你这大半辈子工作经历总结出来的吧？”听了高玉魁的这句话，刘倩深有感触地感叹道。
“那是，你叔当了这十几年的村干部，虽然没干出啥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但经验教训还算是摸索出了一些。”听到刘倩的奉承，高玉魁似乎是借着酒劲卖起老来。
“别的不说，你表哥在这儿呢。咱村的计划生育工作，没有你表哥王玉春能有我们这年年的先进吗？”高玉魁为了表示对王玉春的感谢，不失时机地跟王玉春溜道。
“哪里，哪里，是你们工作做得好。”王玉春放下手里的粥碗，客气着说道。
“嗨，还工作做得好呢！说起这计划生育，还不是人人心知肚明的事？”刘倩此话一出，似乎觉得不妥，随即停了下来，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很难再收回来。她小心地看了看表哥，又看了看高玉魁，见没人吱声，索性由着自己的兴头继续说道：“你看我们庄上，只要是能生的，谁家不是三个两个的，没有个男孩子，都是不会罢休的。也就我哥老实，或者说是运气不好，还就真地去做了手术。”说完，刘倩又颇不以为然地看着高玉魁和王玉春。刘倩本来是说村里的总体现像的，没有为哥哥喊冤叫屈的意思，但高玉魁听了感觉甚是不快，虽然这事不是自己做的，但毕竟是自己没上心，才导致事态发展成这样的。经刘倩这么一说，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他头也不抬地继续喝着碗里的稀粥，用一只大手和盛粥的小碗遮住自己的老脸，一句话也不说。
王玉春因和刘伟有着别人不知道的约定，听了刘倩的话，也并是十分地在意，没有多大的反应，他笑着淡淡地说道：“倩妹，这就是咱们的国情嘛，各乡镇都是这样的。”
“是呀，表哥，我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计划生育是咱们的基本国策，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问题是落实得并不怎么样，感觉有点劳民伤财的意味，有好事没办好的缺憾。”刘倩跟表哥解释道。王玉春听了刘倩的解释，感觉她不是在替自己的哥哥鸣不平，而是在表述自己对计划生育的看法，就没在吭声，两眼静静望着刘倩，等着她继续讲不去。刘倩说了上面的话，见没人搭茬，就又继续讲起来。
　　“有名的明着生，没名的暗着生；有钱的买着生，无钱的跑着生。你看那些笑星、歌星、影视明星，知名大导演，不是今跟这个结婚，明跟那个结婚，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有谁过问？报纸上说一个什么电视明星，自己都二十好几了，整天价绯闻不断，听说她的妈妈又给她生了一个弟弟，不知道交了罚款没有？这些话好像说得有些远了，咱们感触不到。你再看那些有钱的什么养殖大户、种植大户、小作坊主，不都是交了钱想怎么生就怎么生吗？远的不说，就说咱庄秦彩花那个前夫，承包窑场发了家，不光跟秦彩花生了三丫头，还换了老婆接着生，不是也没人把他怎么样吗？咱再看看那些没钱的吧，哪个庄上没有几家，几间破房子，要什么没什么，你不是要罚款吗，钱交不起，命有几条，明着不能硬撑，就干脆躲出去，不跟你面见，等孩子生出来了，怎么样？你总不能跟人家弄死吧？年底开会总结总是计划生育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少生了多少多少人口。等到新学期开学，你再看看报纸吧，又是有多少多少孩子交不起学费，上不起学。再看看那些孩子的家底，上面有已经辍学的姐姐，下面有上着学的弟弟，还有一个躺在床上的爸爸。这个时候计划生育的成绩跑到哪儿去了？说一个最典型的吧，全国人民都知道。那一年南方发大水，武警官兵不是从树上救下一个叫什么江珊的小女孩吗，你知道她在家是第几个孩子吗，据说是老三！”刘倩总结了这一大串，越说越激动，大家都听呆了，感觉她说的在理，也没人能反驳她。
　　“刘倩妹妹，总结得好啊！真是句句在理呢。”刘倩说完了，堂屋里沉寂了一会儿，王玉春看着刘倩激动的样子，赞叹着说道。
“就是，我整天价东跑西颠的，忙忙碌碌地干这干那，还真从没有好好地想过呢！”高玉魁也随着王玉春的话赞叹道。他感觉刘倩不是在说他，而是在说更大的事呢，脸上的尴尬也不见了，惊奇欣喜地看着刘倩，感觉这孩子长大了，说出了真话。
看到没人反驳她，刘倩的兴致愈发地足了，她笑着向王玉春问道：“这里面还有个笑话呢，我在《文摘报》上看的。表哥，你这抓计划生育的镇长一定看过吧？”
“什么笑话？还跟我有关？”王玉春笑着问道。
“还是那场洪水的事，说是一场洪水淹出二百多人来，你一定看过的。”刘倩笑着认真地小声回道，可能是在表哥面前说了刚才那一大堆不太恭敬的话，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显得腼腼腆腆的样子。
“还真没听说过，我们哪有空儿闲着看报纸呢！整天价应付上面的检查，监督村里的检查，尽跑路了。再说，镇政府里除了订几份党报以完成县里摊派的任务以外，哪里有钱订你说的那份报纸呢。”王玉春不再拿刘倩当小孩子看了，很是认真地跟刘倩说道。
“这倒是，我也是在武汉大学阅览室里看到的呢。”刘倩接着说道。
“哟，还是在武汉大学里看的呢，那就再讲讲，让你那位没出过校门的老同学也长长见识。”王玉春看着自己的妻子向刘倩说道。
“还是有关你们计划生育的事，听了别不高兴啊！”刘倩听表哥说他自己没有听说过，心想，表哥都没听说过，在座的肯定也都没听说过了，于是，就撒着娇腔卖起关子来。
“你又不是说我，我会有什么气可生的呢？大家都想听听呢，你就说说吧。”王玉春看了高玉魁一眼，向刘倩笑着说道。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说吧！”陈燕玲也小声地催促道。
刘倩见吊起了大家的胃口，越发地兴奋起来：“既然你们都没听说过，那我就讲讲。”于是，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刘倩又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