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罗刚应酬醉酒

　　日子还是得继续，第二天，照样会天亮，罗刚照样得起床，洗漱，到外面吃早餐，上班。一天的生活继续着。这样继续着过了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他还是顺利地过来了。这算是他生活中的空闲时间——难得没有其他的事情去找他。小区的事情好像也很少，除了应付小区居民的招呼以外，一切安静。
　　在罗刚的记忆中，他和肖婷算得上亲近，这只有在他想起陈瑞馨的时候，他才会这样想。
　　肖婷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谨慎得说话很小声，说话很少。她到罗刚的家里就一次，而且就是那一次，那个晚上，她第一次不负责任地把自己有病的妹妹忘在家里，第二天回家，险些出了大事。尽管这样，肖婷还是忘不掉他，而且之后还记得更深刻。罗刚在上班的时间，总是坐在她的旁边，她很喜欢这样，她在心里不可排斥地延续着对他的好感，但是她不说，一直不说。
　　罗刚忘记陈瑞馨的办法，就是和肖婷聊天，有事无事都找她聊。不聊天就找些事做，或者帮她打开水，或者帮她叫外卖。为了好打发时间，他甚至不坐电梯，走下十四楼亲自下去拿。
　　他没有想过对人殷勤，也会是一种罪过，一直对肖婷很好。但是他绝对知道人不能脚踏两只船，所以界限还是分得开。
　　罗刚界定的界限，应该不代表他人界定的界限，这成为误会或冲突的根源。他和肖婷聊天，说到了彼此的家庭，这个话题是罗他先挑起的，不过肖婷想先问他家里的情况，他不想招来同事或钦羡或嫉妒的眼光，隐瞒了自己是大校儿子的事实。接着当然是他询问肖婷家里的情况。
　　“你们家几个人？”他问道
　　“父母，一个妹妹，还有我。”肖婷的回答很自然。
　　“你爸妈好吗？”罗刚又问，这是例行的问候。
　　“你是问他们的生活呢，还是问他们对我如何？”肖婷很有兴致地反问罗刚。
　　“都问，都问。”
　　“他们衣食不愁，对我很好。”
　　罗刚显然对肖婷粗略的回答不够满意，他说了一句：“就这些，你不说我也会知道。”
　　肖婷于是不说活。
　　罗刚闲着没事，于是又问：“那你妹妹好吗？”
　　肖婷听见他问她的妹妹，感觉像突然被扎针一样，心里痛了一阵，痛过去了，然后她终于说：“她……她不好。”
　　谁都看得出来，此时肖婷是一脸的沮丧，罗刚却没有在这个时候不说话，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她怎么了？”他这样问是希望肖婷告诉他，也许他可以帮忙。
　　“她不好，但是不需要你管！”肖婷重重地抛下这句话，气愤地离开，还把身边的杯子也带翻了，水洒了一地。
　　她这样大声说话，行为还很粗暴，在他看来是第一次。他不怪她，毕竟是自己多管闲事惹的祸，他不怪她。
　　这件事还来不及过夜，全公司的同事就都知道了。各种谣言也很快出来，搞得罗刚和肖婷心里都不愉快。
　　肖婷那天是提前离开的公司，没有请假，总经理借故找罗刚理论，把他叫到办公室。
　　“公司里看见肖婷不告而别，都在责备你，说你带坏了样，败坏了公司的规章制度。”
　　罗刚很干脆，一副敢作敢为的样子，言语中也带着傲慢：“少来，这些话还不是你，编出来吓人的。我算服了你，每次有事情就拿我使唤。你们这些做领导的都一个脾气，我不在乎。说吧，有什么事儿？”
　　“爽快，要不，我怎么总找你呢！”总经理笑道，“昨天有家公司向我们推荐他们的产品，我觉得好，但是我不能肯定是否赚钱。这里面涉及的专业的东西很多。我昨天就和他们谈好，由你代表公司代表我，去和他们谈判签约。这是个锻炼的好机会，我送给你。”说着话，资料和合同就都塞到了罗刚的手上。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罗刚接下东西就离开，出了总经理办公室，他又转回来，说道，“下午肖婷要是没来，你不要无故生事，不能扣她的工资，奖金也不能扣。这算是我同意为你工作的条件。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天晚上就让谈判对手捡便宜。”
　　总经理先是惊愕，然后笑道：“我没有说不答应呀。今天是肖婷得罪你，我都打听清楚了。没想到你还能替她说话。说说，为什么？”
　　“这是个人私事，无可奉告。”
　　罗刚在晚上去谈判签合同，双方在合作的条件上总谈不下来，他始终坚持原来的价格不让步。搞到后来实在困难，打不开僵局，他干脆直接说谈不下来就不谈。合作公司这才尽力挽留，他们不希望这笔生意泡汤。
　　“罗先生年轻人，不可操之过急。坐下来，慢慢谈。”合作公司的总经理慢吞吞地说，“我们先喝酒，再签约。大家能见面就是缘分，还是先喝酒。”
　　“签了再喝，我来的时候我们总经理就是这么交代的。我只是个办事儿的，只能服从领导。承蒙总经理看得起，请我喝酒，我当然愿意，也感觉荣幸。不过一直以来的规矩，都是先公后私，我也得这么办。我们总经理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得靠他。要是您瞧得上我，您把我挖了去，我一样照你的安排做。所以，今天必须先签约，至于喝酒，您请的，我一定喝。”
　　喝完酒，大家都吃不消，喝得大醉。罗刚今天狡猾了一回，尽管被灌了不少酒，他的意识也还算清楚。只是他现在的状态，恐怕依靠自己是走不回去了。他昏昏沉沉的脑子里，什么也装不下，他在抗拒着剩余的酒劲对他的摧残。他没有出门几步就随意坐了下去，意识里好想睡觉。他又想强迫自己走回家，感觉到腿不听使唤，然后又只得坐下来。原本他计划休息一会儿就走，不过一坐回去，就总想拿这现成的地方当床，强烈地想就此睡过去。罗刚的心里还没有完整的意识概念，否则他是绝对不会愿意待在一条让人惊惧的马路旁边。他看见眼前车来车往的景象，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只是当来去的车辆把灯光打到他脸上的时候，他会不快，会大声地骂几句。后来大概习以为常，他不再继续骂，灯光打在脸上的时候，他还知道别过脸去躲避。
　　行人路过不少，但是没有人会去关注他，他耷拉着眼皮，看见那一个个高大的脸孔，从他的身边掠过。他不感兴趣。不过，他不能拒绝去看他们，因为在他的意识里这里不算是自己家，他不能闭上眼睛睡下去。意识里很强烈地要回家，他现在也知道他正在对着路人喊着要回家。不过，总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然后去关注他。他当然也听不大明白那些对他的话还有一丝反应的人，其实正在骂他是酒疯子。
　　他手里一直攥着公文包，那里面有他醉酒之前签署的合同。他还知道这个公文包的重要，不知道在哪一次注目它的时候，他开始想到了总经理，想到了该打个电话向他报告。他稀里糊涂地乱打了好几个电话，才听到总经理的声音。不过交谈无法实现双向互动，他只是一个劲地说话，像在跟人抢一样。
　　后来他在电话里听到总经理说他醉了，他不理解。再后来他听到的话不多，没有多久，肖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这回倒是有些明白了。他在电话里告诉肖婷，今天晚上受的苦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她。肖婷知道他喝醉了，一个劲儿地追问他现在在哪里。他不知道，他的头昏昏沉沉的，他不知道。他只是说他在吃饭的地方出来不远的地方，他还看见吃饭的酒店的招牌呢。
　　肖婷后来找到了他。
　　可是那个时候，他早就摸索到旁边的电线杆子下睡着了，他的样子就像是流落在城市里的流浪汉。他蜷缩着手脚，袖子湿湿的。肖婷去架起他，他袖子里的酒浸湿了她的肩膀。
　　“真是个可爱的家伙，不过还是会醉。”肖婷明白罗刚肯定是喝酒的时候把酒洒在了袖子里。袖子全是塞的吸水的东西，现在无疑是挤了出来。
　　罗刚下意识地把肖婷系的更紧，向一根绳子一样。肖婷作势想推开他，使了一点劲，没成。她干脆放弃，但是不肯走路。
　　“遇到酒疯子，你也无能为力吧。”罗刚提着一口气，说道，“我现在就是头晕，没有多少力气，不过意识还算清楚。”说着，他放开肖婷，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他试图用手使劲捏他的两只袖子，酒又打湿了一地——“我是刚毕业不久的学生，哪里会喝酒？跟酒桌上的老狐狸打交道，多几个心眼还是好。我这身衣服，其实没毕业的时候就让人准备好了。因为知道以后少不了会应付酒局，所以未雨绸缪。袖子里都有洞，这样便于让酒直接顺着流进里面的棉花里。”罗刚说着把袖子都翻过来，让肖婷看那上面的洞。
　　“呵，这真是个好办法。不过，你袖子里的洞像是撕开的。”
　　罗刚笑了，说道：“原来设计的时候就没有洞，因为大家都计划让酒自己浸下去。这个洞是我在今天穿的时候撕的，我认为这样，酒会下去得更快一些。不过计划得再好，总不能都往袖子里倒。那么好的酒不喝，真是糟蹋了。”
　　“总经理告诉我，说你在电话里提到我……”肖婷不再去关心酒的事情，她说着话，又回到了怯生生的状态，“我想要是我不问你，心里会不好受。问了你，又只得过来找你。”
　　罗刚直喊听了她的话头疼了，她一时之间便无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