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再见吧，花儿》、《最美的歌》

　　
　　1、再见吧，花儿！
　　双休日，早饭后，突然心血来潮，到田野去走走，亲近亲近大自然，放松放松自己。
　　信马由缰来到丹江河畔田野，这里视野开阔，山清水秀相媲美，人与自然相和谐。
　　清风吹来，空气中弥漫一股清清的香，原来，我钻进春天的怀抱里了，那种温馨的感觉，那种神怡的情调是无法用任何语言所表述的。
　　莺歌燕舞之中，我变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好象我也采了天地之灵气，一下子变得年轻了。什么魔法使我改变了厌烦的心态，什么魔法使我心旷神怡，那迎风摇曳的柔柳挤眉弄眼告诉我，你把步子放慢一点，别把花吵醒了，她们把妩媚带给了大地，带给了山水，带给了大千世界，也带给了你。
　　可不是，花儿姿态万千，花儿热情奔放，花儿飞云流畅，花儿欣欣向荣。旷野里，桃花、杏花、梨花、油菜花，一朵朵迎风展姿，绚丽多彩，那些蜂呀蝶呀不甘寂寞，上下纷飞，翩翩起舞，一个个小精灵在与花儿争春夺爱，好一幅“天涯共此时”的风景山水画！
　　路边过来一老者，走走停停，也在赏花，他领着一个小孩，小孩嚷：“爷爷，你看花多漂亮，给我摘一朵！”爷爷说：“咱看看，别动手动脚，咱对花好，花也知道，她们会加倍把她们的情送给我们！”“爷爷，花儿也有情？”“有啊！你看，她们见了我们就笑，就把香味送给了我们，就好象客人到了我们家里，我们用热茶招待一样！你说，花儿对我们不热情吗？她们这么热情，难道我们能残忍地对她们下手吗？”“爷爷，花儿为什么这么好看？”
　　“你不知道啊！”爷爷意味深长地说，“花儿的骨头在冰冻三尺的土壤里承受了多少痛苦，忍耐了多大的压力，她们吸允大地的乳汁，采日月的灵气！当春风化雨，艳阳高照的时候，她们相约来到我们身边，把她们美丽的笑脸、美丽的花裙子送给了我们。”
　　老人说得多有风味，我假装看天，饶有兴趣地听着，没有打断他们——小孩在聆听他爷爷的教诲，我也在接受教育。
　　“爷爷，你说，花儿有爱吗？”孙子问。
　　“有，有！”爷爷爽朗地笑道，脸上也开了一朵花。
　　“那花儿的爱是什么样子呢？”
　　“你们老师没教过你龚自珍的诗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诗句吗？当春雨过后，花儿随着雨水落到根部，最后牺牲自己，变成泥巴，关爱她的后代！”
　　“难怪花儿这么可爱!”孙子向一棵油菜凑过去，伸出手，又缩了回来，“爷爷，花儿会唱歌吗？”
　　“当然会了！因为花儿有韵！”
　　“有韵？”孙子惊讶，我也暗暗惊讶。
　　“春雨来的时候，你听，田野里一片沙沙沙的声音，那不是世界上最好听的音乐吗？春风中，花儿踏着青春的舞步，发出一片婆娑声，那不是一种绿色的情韵吗？孩子，花儿不但有情、有爱、有韵，花儿还有魂呢！”
　　这位老伯鹤发童颜，满面红光，他谈吐不俗，看来不是位退休教师也是位研究学问的人，我暗暗敬重他。
　　“花儿有魂？”我惊讶地凑了过来，问，“老伯，花儿有魂？”
　　“对呀！”老人慈祥地笑笑，“我活这么大的年纪，对于魂也不太理解。我个人认为魂就是一种灵性，魂就是生机，魂就是生命。魂说有就有，说没就没，你就比如咱们丹江河里的石头，奇形怪状、形态各异，但有的石头有灵性，拿起来放到手里，他会说话，会眨眼，他就有灵性，就有魂，所以他才是宝石，才受人青睐，花儿也是，她们有光，有感情，有语言，有智慧，所以她们才被人赞美！”
　　“看来，花儿不但美在外表，也美在她们的精神！”我脱口而出。
　　“说得好！”爷爷说，“我们这里是库区，是生我们养我们的地方，我们要搬迁了，花儿却要在这里坚守，她们要把她们的本质美留在这里，融入碧波荡漾的丹江水中，把爱、把情、把韵、把魂送给更多更多的人，咱真为她们的奉献和高尚品质高兴呀！”
　　老人神色黯然，恋恋不舍。小孩露出天真的笑脸，说：“爷爷，别太难过，我们要搬走了，我们也把我们的美留在了家乡，你刚才不是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吗？我们也是春泥，我们也是花儿！”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一路上我脑子里不停地萦绕着这个诗句。因为我也是移民，我也在搬迁之列，也要离开这片风光旖旎的土地，那种对山水的留恋，对亲情的不舍，对家乡的挚爱的感情越来越沉重地压在我的心头，眼前看着带露的花儿，她们频频颔首，仿佛在对我说，“再见吧，再见吧！明年的春天会一样的美丽！”
　　我眼里也带露水了，我深情地向花儿招手，“花儿，你们真美！再见吧！”
　　
2、最美的歌
　　能为南水北调做点贡献，是我的最大荣幸，没想到，今年夏天我就拥有了这种荣幸。
　　事情是这样的，进入五月份，南水北调移民大搬迁开始。作为志愿者，我被选派到移民服务工作队。我的工作是负责服务运送移民的19号客车，具体说就是事先村里交给我一个写有30位移民的名单，由我敦促这30位移民上车，路上遇到一般情况时想办法处理，应急情况时，请示处理。到了移民安置点，把移民名单交给安置点的负责人，由安置处的负责人点清人数后，签上字，盖上公章，我再带回来复命，就这么简单。
　　更让人值得自豪的是，上面给发一个红牌牌，别在胸前，格外耀目引人。
　　还让人自豪的是届时报社、电视台的记者会蜂拥而至，咱也能跟着移民沾沾光。
　　当然，这也需要临时培训，培训时基本跟真的一样，只不过是不放炮，先是警笛长鸣三声后，警车开路，接着依次是移民车队、指挥车队、应急处理车队、货车车队，最后殿后的仍是警车。
　　这一天终于盼来了，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了。
　　早上5：00，准时在搬迁移民点的停车场集结。停车场上停有数百辆各种各样的车，哪个挨着哪个都编有号。
　　停车场上热闹非凡，有送行的，有迎接的，有曲剧团，有民间艺术团，形形色色。工作人员各在各的位次上，不敢有丝毫大意。
　　欢送仪式结束后。我在车门口迎接我要服务的移民，上车后，我数了人，也点了名，刚好30个，也是一个不差，我暗自庆幸，这样的工作干得顺利，干得体面。
　　“六奶奶，你岁数大，前面稳，我让一下，你来坐前面！”一个年轻的女人说。
　　“九爷，你晕车，坐到窗口这边来！”
　　看来移民的素质相当不错，情绪也不错，我的心里也就坦然了不少，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时刻警惕地注视着移民们的反应。
　　“时间快到了！”一个说。
　　“快到了！”有人附和。
　　车厢里开始弥漫唏嘘声，接着有啜泣声。
　　鞭炮终于响起来。警笛三声长鸣，庄重，悠扬。
　　车厢里已经是黄河滚滚的声音，有汉子浑厚的嗓音，有妇女的尖叫，乡亲们一个个簇拥在窗口跟前，看远处的山，看已经毁掉的村庄，看依稀留下来的小树和翠竹，看临时搭建的停车场那边翻起来的黑土……看他们的脸，一个个泪流满面，有浑浊的，有晶莹的，有干涩的，有泉涌的，此时此刻，有什么语言能够劝阻住他们对这片热土的眷恋，此时此刻，有什么办法能够抑制住移民的满腔愁思，此时此刻，有什么韵律能够谱写出世上最美的恋乡情结，此时此刻，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移民们胸膛里的情感火山的爆发！
　　甚至我也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我也按捺不住一颗快要破碎的心，我哽咽，我无语，我使劲咬着舌头，我拼命攥着拳头……
　　世上有什么东西比金子还贵？移民思乡的泪！
　　世上有什么东西比银水还亮？移民思乡的情！
　　车子缓缓启动，九爷对着窗口大喊，“祖先们啊！对着天上的太阳发誓，我们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我们还会回来的！”全车人都喊，都用尽了力气，都重复了一边又一遍。
　　路两边也传来了送行的老乡们一声声的深情呼唤：“再见，老乡！老乡，再见！”
　　此情此景，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此时此刻，任何形容都显得无力！唯有单调的“再见，老乡！老乡，再见！”的音符是世上最美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