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突然变故

　　老板经常无声无息出现在窑边，出现在窑边的老板通常会掀起一阵风暴。
　　今天的他突然在高温窑炉的窑尾向我招手，他的神色非常的糟糕，犹如钟馗一样狰狞。
　　我过去他指着一车刚刚出炉的瓷对我说:“你看十六寸板装十四寸！”
　　我说:“没有十六寸不是十四寸装什么？难道不要装瓷烧空车？”
　　老板突然咆哮，怒目圆瞪:“没有没有！没有就想办法！没有就停窑！烧个屁呀！浪费干嘛？”
　　我见老板动不动生气，一时鼓在心里的气就像火山一样爆发:“没有你会生吗？没有米能做饭吗？你只知道看，不知道人家做得人有多难！”
　　老板:“没有你不会说吗？你哑巴吗？”
　　我道:“我没说吗？你问问彭师傅，问问吴厂？他们又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将就！”
　　老板鼓着眼晴:“你不会对我说。”
　　我道:“没有对你说有屁用！你又不会变！天皇老子都没有用。”
　　老板“这样下去企业迟早要倒闭的！你没有就叫他们拆板！”
　　我也以牙还牙，针锋相对:“今天没有，明天有，鬼跟你拆板！按你这管理方法谁都不会鸟你！”
　　老板说完气冲斗牛，踏道单车在人行通道横冲直撞！
　　他不找我，我还找他。我像老猫找耗子一样找到他。
　　我对老板咆哮:“不要以为你老板你了不起！我不给你打工比天大，工人不给你打工你当得成老板吗！我呸！连狗都不如！有种你就找个能力强的人来管！或者你自己下去管一个月，看看是什么状况！”
　　老板见我如此生气，反而降低了调门说：“我找吴厂找彭师傅，问你有没有对他们说。”
　　老板找彭师傅电话，一时找没有，问我:“你有老彭电话吗？”
　　我赌气说:“没有！”
　　老板说:“没有你怎么与他沟通？”
　　我这才极不情愿翻出老彭电话，老板一边拔号一边对小妹说:“全厂管理的电话你要打一份出来，人手一份！”
　　小妹噼哩啪啦在打印，我和老板面对面坐了下来，老板气消多了，但我气还在上升，我对老板说:“你最好另请高明，你整天疯狗一样乱咬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得了狂犬病。我还是想退出。”
　　老板说:“你管好就行，我就喜欢你这会叫会咆哮的个性！你用心做就好！”
　　我回:“工人能听我已经可以了，工人不听我就摆设，就没有用！你想十全十美是不可能的，我做过许多厂，你这厂算是装得密的！你知道伟恒吧？晚上不拆直接推进去回炉。这就是他亏上百万的原因，你这里我给你看得好好的，住厂还夜里三四点巡查，有人会像我这样做吗？人家做得好你不知道，一下子的没有做好就咆哮，你咆哮有什么用？你能耐再大，没人给你做你就是一截没有用的烧火棍！”
　　老板:“过去的就不要再去说了，从今以后你帮我看好！争取做得更完美！”
　　我:“弹簧的弹力是有限度的，你使劲压会反弹，你用力拉会扯断！我愿不愿意效劳你还是我自己决定！”
　　老板今天总算领教了我的脾气，悄悄开首着车溜出了厂门。
　　老板走后，厂长对我竖起了大拇指:“你今天像个男人，有种！不但有种，还有理有据，据理力争！行！今天我才发现你是个人才！”
　　我说:“过奖！我做人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是什么屎盆扣我头上我会认的。”
　　彭师傅说:“一个月有那么一天二天没有一两种品种是正常的。”
　　小妹也笑着说:“这厂里就你敢与老板叫嚣。”
　　我说:“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大家哈哈大笑，真是卤水点豆腐，蝎子再毒怕公鸡，一物降一物！
　　老板碰上你这克星算他倒霉！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几天前儿子被传眉弓骨划了道口子，一张血流满面的照片从宁夏发回让人看着揪心;如今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它又激起，一大早去上班的妻子出了车祸——被一辆载满蔬菜的无牌无照三轮车逆向行驶撞倒，导致食指斜线骨折，中指粉碎性骨折。
　　早上六点出事到十二点手术出来，妻子说就象要死一样，非常痛苦。
　　那种煎熬比生子还难受。
　　我了解妻子，她一向体质弱，免疫能力低下，她虚汗直冒，说头痛欲裂，但她没敢大叫，也没呻吟，她忍住疼痛，默默流着泪，如此伤筋动骨对她来说无疑是天大的灾难，痛自不必说，苦更不堪言。
　　我见手术后的妻子面如死灰，好像一张白纸，躺在白色床单白色被子白床上，望着白墙，看着白衣的医生护士，似乎整个人被白色恐怖的世界包围。
　　妻子在叹息:衰衰衰……这连续的衰字，我知道她想起了什么？
　　她想起几天前儿子那血流满面的照片;她想起待我如慈母的二伯母尸骨未寒;她想起自己身体一向多病;她想起打工的生活没日没夜无休无止……人生，对我们家来说是如此不公，但老天不会因为你灾难而停止对我们的捉弄。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的内心无法承受如此大的打击！这天，这个不幸的冬天，我饱受了生命的严寒，我冷，很冷，心如死灰，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我哭了，哭过了还要坚强，钢铁是用眼泪炼成的。我想大声喊出我的悲伤和痛苦，但是我没有，我只有偷偷躲进被子里哭，心里的苦几乎是没有人能够理解的。
　　春节即将来临，都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但我们却还要经受一次难关。这有点像西天取经的唐僧师徒，在回家时还会遭遇老海龟的戏弄，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的最后一难，
　　我有点失落，有点悲观，想歇斯底里咆哮！但我知道这是医院，我只有把一切委屈化成泪水，泪水也不能流出来给妻看见，只能流在心里。看着体弱的妻子经过手术后打着石膏，从病房推出，从病房推出的妻子看上去面如死色，除了眼睛感到是活物，有时她紧闭着双目，我知道她很痛苦。我的心也一次次被针扎一样难受。
　　想想我的人生，我觉得，人生正道是“创伤”！心灵的丶精神的丶肉体的……都是创伤！创伤过后还是创伤！
　　就在这个岁末，儿子伤了，妻子伤了，我却因为他们伤了而心也伤了，碎了……面临的不仅仅是如此。对于我们打工的人，一次的创伤是加倍的，工作的丢失将是看不见的伤害。
　　妻子受伤了，不能上班了。很多老乡来问，你老婆的工作谁去呀？让我的谁谁谁去吧？但是说清楚我不做临时，要长期。妻子都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我说，谁去都一样，我妻子是大半年不能上班了。这大半年的时间只能在痛苦中煎熬。
　　我只有发说说，发微信。让我的网友，亲人朋友分担我的一些痛苦。
　　非常感谢他们，感谢乡梓会的朋友们，感谢网上的粉丝和现实的朋友，他们有的留言，有的电话问候，有的直接来看我的妻子。这就够了！患难见真情！我知道生命诚可贵，友情价更高。
　　相信吧！朋友们！在您们的鼓励下，相信我会顶住！让这一切的不幸与晦气留在这倒霉的2015年的岁末！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有阴霾，就会有晴天。
　　福兮祸所依也！！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跳过！
　　到现在，妻子依然躺在白色笼罩下的重症监护病房。剧烈的疼痛折磨了她一夜，妻整个瘦了一大圈，同时也折腾了我一夜，我没睡个囫囵觉。
　　其实像我妻子一样倍受焦熬的还有同病房的病友，凡是进了医院的，都倍受煎熬，肉体上的折磨让有的病人不止嚎叫，嚎叫声让人听着不寒而栗，医生护士在房内房外蚂蚁搬家似出出进进，偶尔见不治而亡的病人从急诊室推向太平间，身后追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家属，有的甚至因为悲伤过度而倒下，休克，对于至亲，哪一个活着的不因为生离死別而悲哀啼哭死去活来。死亡的阴影无时不刻笼罩在病人与家属头上。
　　其实，对于家属来说，不光这些，还有昂贵的医疗费如沉重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喘不过气的还有面临人财两空的悲剧。此时此刻的我真希望有神有佛保佑这些受苦受难的人们。
　　妻子早上吃了点米汤，精神焕发了许多，生机盎然地萌芽在生命的枝头。
　　妻子开始说话了，她开口是先安慰我:林，让你受罪了，不怕，只要人没事，钱财无所谓，工作没有了可以再找，钱没有了可以再挣！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这事情，还是小事，肇事者如果负担了责任，我们也不要求过分了，摊上这种事，谁也不愿意，他霉我们也霉，算是一次倒霉运吧！人总会有好运的时候。只要我们有信心，灾难算什么？
　　听着善良的妻子说出如此话，我的心里坦然了许多，是啊！人生短短几十年光景，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些小旋涡又算得了什么？
　　看着坚强的妻，我用手和妻子右手抱成一个大拳，暗暗说:挺住！我们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