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第四十六章 肉香情浓

　　看到姑嫂两个亲切地说着话儿，刘伟妈高兴得不知道说啥好。亲了闺女又怕冷落了媳妇，由着媳妇又怕累着了自家闺女。她想赶快让女儿进屋歇歇，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就那么直直地站着，看着闺女越发俊俏的面庞，由衷的喜悦洋溢在慈祥的脸上。
　　良久，还是何静看出了婆婆的心事，她笑着对刘倩说道：“好妹妹，跑了这么远的路，快进屋坐下歇歇去吧，把小二妞给我，不然咱妈又要心痛了！”说完还故意朝婆婆做鬼脸。
　　刘伟妈知道何静是在与自己撒娇打趣呢，就笑道：“你们姐妹两个说话吧，把这孩子递给我好了。”
　　刘倩咯咯地笑着，正要把孩子递给嫂子呢，听见妈妈这样说，不知道该把孩子递给谁了。何静本来就不打算急着把孩子接过来，刘倩刚把见面礼塞到孩子脖子底下，自己赶忙就把孩子接过来，显着好像故意跟刘倩要钱似的。听婆婆这么一说，正好跟自己解了围。刘倩倒没想这么多，本想把孩子递给嫂子的，却不见何静出手，正犹豫着呢，听到妈妈如此说，就顺势就把手中的孩子递给了自己的妈妈。
　　“乖乖，还是来奶奶这里来吧，奶奶不嫌你多的，别说一个，再有一个奶奶也不嫌多哩。”刘伟妈说着把孩子接过来，抱着走进厨房去了。
　　刘倩与何静这边亲密的话儿说起来没个完，郭强跟刘伟那边也唠得正热。南方厂子里的生产形势，郭家铺子里的经营情况，哥俩说得亲着呢。就刘伟妈一个人在厨房里抱着孩子呆着，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仍不见他们有停下来的意思，实在有点熬不下去了，就冲着他们喊道：“伟儿，先别说话了，趁着强子也在，赶快掀锅拆肉吧，让他们两个也坐下来歇歇。”
　　哥俩谈得正热呢，听到妈妈的叫声，刘伟赶忙说道：“就是，你看，光顾说话了，肉都煮好了，就等你们回来呢。走，洗洗手到厨房啃骨头去！”
　　“刘伟哥，不了，既然回到家了，有的是说话的时间，我先回家看看，也省得爸妈挂念。”郭强赶忙回道。说着，就去拿自己为父母置办的东西。
　　“也是，先回家看看也成，别忘了一会再回来，咱哥俩一块喝几盅。我煮的几只猪耳朵还没出锅呢！”刘伟高兴地说道。
　　“不了，我先回家看看，估计也真好赶上饭时呢，耳朵等过了年，来走亲戚拜年时一块再吃吧。”郭强客气着，挎起包就朝厨房走去，还没进厨房就高声喊道：“大娘，我先回家看看去了，完了再过来玩。”
　　“那怎么行呢？正好赶上饭时，掀开锅就能吃呢。”刘伟妈说着，抱着孩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就是，怎么能走呢，吃了饭再走不迟，我妈专为你们准备的呢！”站在厨房门口树墩旁与刘倩说话的何静也趁机帮腔说道。
　　“不了嫂子，还是先回家看看吧，回头我闲了再出来玩。”郭强似乎是有点腼腆地对何静说道。尽管何静有时候喜欢调逗打趣他，但他在何静这个大舅嫂子跟前却一直是规规矩矩的。
　　“让他先回去吧，不然，他那个爹又要生气的，回家不说先看父母，在这里瞎蹭，是不孝呢。”刘倩对着郭强向大家说道。
　　这话算是说到郭强心里去了，郭强这孩子，打小就被父亲熏陶成孝子了，从没忤逆过父母。
　　“那好，你就先回家吧，闲了过来玩啊！”刘伟和妈妈异口同声地说道。于是，郭强带了自己的东西，在刘家一家人的热情挽留声中，走出刘家的大门，回家去了。
　　
　　郭强一走，刘家就真真地是一家人了，刘倩顿时取代何静成了刘家的核心。婆婆抱着孩子，何静兴奋地为刘倩兑好温热的洗脸水，让刘倩洗去了一路的风尘，又拿出自己准备过年时才用的面霜，护手霜等女孩子用的护肤品，热情洋溢，几近有点讨好地伺候着这位远道回家过年的小姑，以示对婆婆一直以来照顾自己的感谢。哥哥刘伟早就掀开了扣在大铁锅上的陶瓷大盆，浓浓的肉香瞬间溢满了整个厨房，飘散于暖意融融的小院里。
　　“哇，好香啊，一年没闻到这么香的香味啦！”刘倩洗过手脸，还没走进厨房就大声喊道。
　　“快，快叫你嫂子一块过来吧，辛苦了一年了，大家一块吃。”刘伟妈对着正在走进厨房门口的女儿喊道。
　　“嗳，不用喊了，这么香的味儿，我怎么能在外面呆得住呢。”何静答应着和刘倩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厨房。
　　刘婷婷还在玩着姑姑送给自己的玩具，没有感觉到肉香的诱惑，她趴在案板的一角，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让海豚翻跟头。这就是姑姑刘倩送给她的玩具，一只活灵活现的海豚，是电动的，只要一按开关，那只海豚就不停地旋转；然后，翻一个跟头才停下来，等待着再一次摁下开关才能转起来。孩子被这只好动的海豚深深吸引着，瞪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陌生的东西一遍一遍地翻腾着。
　　“婷婷，吃饭啰，不然姑姑就把送给你的玩具收回去了。”奶奶绷紧了脸，笑着说道。听说姑姑要收回玩具，刘婷马上停下来了，她疑惑地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刘倩，似乎是在问：真的吗？
　　刘倩看着刘婷迷惑的样子，煞有介事地说：“婷婷要吃饭了，小海豚也要吃饭的，不然就没有劲再翻跟头了。来，让姑姑把它先收起来，婷婷先吃饭，让小海豚也歇一会，等婷婷吃完饭了再玩。”这下刘婷乖了，把玩具放进盒子里，倚到妈妈怀里嚷嚷着吃肉去了。
　　“妈，给你这块带脊髓的，没有一点肥的，全是瘦肉。”刘伟说着把一大块脊骨递给了妈妈。刘伟妈忙用一只大碗接了，把小孩子横放在腿上，慢慢地吃起来。
　　“何静，给你这只拐骨腿，还有这块带脆骨的腿窝肉，你跟婷婷一块吃了，好多长骨头。”刘伟笑着说道。
　　“小孩子吃了长骨头，我吃了还长啥？”何静笑嘻嘻地接过来，一边接，一边笑道。
　　“刘倩，这是你最爱吃的猪蹄，你看，都煮开花了，蹄筋都暴出来了，热腾腾的，快点趁热吃吧。”刘伟最后才对妹妹说。刘倩高兴坏了，伸出去两只手接了，放到嘴边就啃。大家都不再说话了，刘伟麻利地捞出大铁锅里的肉，剔了骨头，分开放在不同的盆里。最后才捞出那几只明晃晃的大耳朵和一挂下水。
　　“哥，耳朵我也吃！”刘倩看到哥哥捞出了几只肥大的猪耳朵，还没咽下口中的蹄筋就忙着叫道。
　　“你看你这个死妮子，老改不了的毛病，吃着碗里看着锅的.你有几只嘴，蹄子还没吃完，就想吃耳朵，这可是哥的下酒菜呢。”刘伟笑着讥笑道。
　　“大过年的，说啥死不死的，想吃啥就吃啥。”刘伟妈对儿子说道。
　　“妈最偏向你了，本来是说好昨天就煮肉来着，听说你今天能回来，就把日子改在今天了。”何静听婆婆数落自己的丈夫，就笑着对刘倩说道。
　　刘倩啃着猪蹄，还没顾上还嘴，哥哥就说道：“不是不让你吃，这是咱爸最爱吃的了，等我去供过他，端回来你再吃。”
　　刘伟这话一出，霎时没人吭了，厨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小婷婷奶声奶气问道：“啥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就是手里拿着吃着，还看着案板上的，想先占着了，等吃完了再吃。”见没人吭声，刘伟妈首先打破僵局，跟小孙女解释道。心里想：还是有个儿子好！什么时候都记挂着爹。
　　刘倩本来就是跟哥撒娇呢，听得哥哥说出此话来，也不好再缠着说吃的事了，等妈妈跟小侄女说完话就接着说道：“就是，过年了，活着的人要快乐，故去的人也不能忘记喽。等吃过饭，我还得到我们老坟上去看看爷爷呢。”
　　“唉，这也是活人的眼望。烧的纸再多，他们也拿不走一分；上的供再多，他们也吃不了一口。只要咱们心里有他们，他们在地下也就心满意足了。”看到自己女儿欢快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下来，刘伟妈自言自语地说道。
　　“就是，烧纸风吹散，供品儿孙享，这道理谁都懂，可人们还是转不过这个弯来。”何静顺着婆婆的话茬补充说道。刘伟也不吭声，用碗盛了猪耳朵和另外几样菜，端着去堂屋了。
　　本来热热闹闹的，被刘伟一句话给搅和了，欢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大家谁也没觉得刘伟做的不对，都情绪低沉地附和着。停了好一会，刘伟才从堂屋重新折回来，也不知道他是在爸爸的遗像前怎么跟老爸汇报的，祷告了什么，或是刘玉明冥冥之中给了他怎样的精神鼓励，反正是刚才的一脸严肃不见了，端出去的菜又重新端了回来，还多了大半瓶的酒。好像是取得了什么胜利似的，刘伟的精神又亢奋起来，兴奋地坐到案板旁，又安排起来。
　　“倩妮，这只耳朵是你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吃不完剩下的我吃。妈，这小半块心你吃了吧，听说老年人吃了发暖呢。”
　　“我不吃那东西，看见就害怕呢，你们几个分着吃吧。”刘伟妈对儿子说道。
　　“我一个猪蹄子已经下肚了，怎么还能再吃一只耳朵，那还不成猪八戒了！切一块尝尝，过过瘾也就行了。”说着，刘倩就拿过菜刀，切下一块来，剩下的随手放到哥哥的面前：“哥，这大半块就留着你下酒吧。”
　　“猪八戒，猪八戒，”刘婷看着姑姑小声叫着。
　　“我已经吃好了，先抱着小二妮出去晒晒太阳，等会再喝碗汤就行了，你们几个慢慢吃吧。”说完，刘伟妈就抱着孩子走出厨房到堂屋门口晒太阳去了。
　　“何静，这个猪蹄子给你吧，听说吃了能多下奶呢。”刘伟笑嘻嘻地对妻子说道。
　　“去你的，下恁多奶干啥，你吃呀！”见婆婆出去了，何静向刘伟嗔道。
　　“看你，苟杳吕洞宾，不知好人心呢。”刘伟说道。因为虽然妈妈走出去了，但女儿刘婷和妹妹刘倩还在呢，他也不便再说什么过于亲昵的话。
　　“我说的也是正理呀，我的奶小二妮一个人还吃不完呢，下恁多干啥，妹妹喜欢吃这个，你就给她留着呗。”何静说着，讨好地看着刘倩。
　　“那好，这半块猪肝，和这几块带软骨的给你吧，您娘俩吃了补补钙。”刘伟轻轻地说道。
　　“这还差不多，像句人话。来，婷婷，妈妈喂你几块脆骨。”何静接过刘伟递过来的肉，招呼着自己的女儿。众人都安排好了，刘伟自己照顾起自己来，接过妹妹递过来的大半片耳朵，还有半块猪肝，端过来女儿吃饭用的小碗，刘伟最后才慢慢地吃起来。
　　
　　刘伟还在自斟自饮，妹妹刘倩和妻子何静已经吃好了。
　　“哥，你慢慢地吃，我先收拾了，烧汤吧？”刘倩征求着哥哥的意见。
　　“倩妹，不用了，嫂子来收拾，你出去玩吧。这么长时间不在家了，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你也不知道。”何静站起身来说道。
　　“那哪能成呢，回家就是来干活的，你们都辛苦一年了，也让我尽尽义务嘛。”刘倩欢快地说道。
　　“怎么？还真想干活咋的？”何静反问道。
　　“哪还有假？”刘倩真诚地说道。
　　“你嫂子上午就给你留下活了呢。”看到姑嫂两个热情地玩笑着，刘伟泯下一口酒笑道。
　　“什么活儿？”刘倩笑着向哥哥问道。
　　还没等刘伟开口，何静就赶忙接着刘倩的话说道：“既如此，那好吧，我来收拾锅碗，烧汤，你就去剁陷吧！”
　　“哈，哈，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剁就剁。”刘倩高兴地答应着，就去拿刀剁陷去了。
　　刘伟慢慢地吃着、品着，高兴地看着姑嫂两个忙碌着，心里还暗自盘算着。虽然爷爷今年新逝，但到底是上了岁数的人，逝去了让人一时伤心，不像父亲中年早逝，死于非命那样留下长久的心痛；自己也在表哥的安排下渡过了那道难关，留下了延续刘家香火的充分可能；妹妹南下打工，小有成就，自己也在老郭家的铺子里也干得得心应手，虽然郭老根是村里有名的老扣，但对自己也还确实不错；妈妈身体健康，妻子聪慧贤惠，虽然多了一个丫头，但两年后若能再添个儿子，也是自己的福份。何静锅碗瓢盆的叮当声，刘倩富有节奏的剁陷声，汇成一支迎春的交响曲。
　　
　　过了好一会，当刘倩剁好肉陷，盛进盆里的时候，何静的汤也烧好了。刘伟也停住了杯，走出厨房叫在堂屋门前晒暖的母亲带了女儿来喝汤。刘伟妈领着两个小孩子在堂屋门前晒了一会儿太阳，看到儿女们和和睦睦地在一起操持家务，小孩子们也健健康康地快乐成长，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心中感到由衷的高兴，刚才被儿子一句话勾起来的，深深怀念丈夫的思绪也早早地收了回来，她高兴地抱着小的，扯着大的又进了厨房。
　　“妈，你歇一会儿，小二妮也该饿了吧，把她递给我，您坐到灶堂前喝汤去吧。”何静看到婆婆走进了厨房，轻快地说道。
　　“嗯，就是，恐怕是饿了呢，刚才还睁眼踅摸呢。”刘伟妈说着便把小孩子递给何静，自己领着刘婷走到灶堂前坐了。
　　“人家都两三个月大了，还小二妮，小二妮的叫，也不给人家起个名字，还要叫到人家长成个大姑娘不成。”刘倩手里端着汤碗笑着对着哥哥嫂子说道。
　　“就是单等着你回来给起名字呢，你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就给起个响亮的名字吧。”何静顺口接道。
　　“哼，恐怕不是专门等我的吧，要是个男孩儿，可能早就有了名字了，哪能轮到我呢！”刘倩笑呵呵地对着哥哥说道。
　　“男孩女孩一样的，一样的。”哥哥笑着说道。
　　“那好，既然让我起，那我就起吧，你们不是想要个男孩儿嘛，反正是要不成了，咱就起个男孩名儿，权当个男孩子养，让她撑起咱姓刘的家。那咱就叫刘立吧，起立的立，成家立业的立。”刘倩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刘立，琉璃，流利，”妈妈口里小声念叨着，“好，像个女孩的名。咱就叫刘立吧。”妈妈首先赞成着说道。
　　“嗯，就是，不错，女孩儿一样可以成家立业，咱就叫刘立。”何静也高兴地说道。妈妈和妻子都赞成了，刘伟还能说什么呢，你们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了，刘伟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算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