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中流砥柱

　　昨天下午，每天同桌吃饭的质检的胖大姐对我说：“小刘，你来了不久老是与老板混在一起，加上干活又太勤快，遭有些管理层的妒忌了。小心有人背后放冷箭呢。”
　　我对此报以一笑，我清者自清，我知道老板找我谈话是因为工作做的不彻底，并不是他们想象的老板喜欢我。我想一个活的堂堂正正大义凛然的员工是不畏惧一切牛鬼蛇神的。要想成为真正的中流砥柱，就必须与恶浪滔天搏斗。没有可以退怯的余地。
　　正如当年地藏王菩萨说的：“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今天我在控制室刚刚发好报表，老板就打电话给我，叫我把二厂的没有烧完的胚子叫杂工拉到一厂去。我叫上老郭、小眼镜一同去做这件事，间或还有几个一厂的杂工帮忙拉了几车。再后来就剩下我和老郭和小眼睛了。这是一个很累人的活，暑气中天的广东大地，太阳下来来回回，精疲力尽加上汗流浃背，不能不说是个苦差事。但是员工能叫苦，我不能，尽管手磨起了泡，但是我得忍耐。打工是苦的，累的，但是必须坚持到底，在最为困难时更能体现一个人的意志力。
　　晚上的时候，老板问我：“拉了几车过去？”
　　天啊！我只顾拉，拉到一厂小窑炉放不下为止，一时那想到要数几车？我知道老板最重视以数据说话，我真恨自己没心没肺，太没有心计了。
　　老板问了几声，见我没有回答出来，摇了摇头说：“所以我说你，总是马大哈，连自己做了多少事情都不懂，怎么去打赢这场战争呢？”
　　我只好跑回去重新数了数，才汇报老板说拉了：“38车。”老板说：“晚上把胚子三车叠一车，多腾点地方出来放胚子，争取把这些胚子多放过去烧。”
　　我说：“好的。”今天一厂拉来几车洗水的，我叫彭凯把数子记好，不要到时又一塌糊涂。
　　我发了条短信给老板：“老板，一厂来来洗水的，是按车计件还是按个计件？”
　　老板回复很简洁：“我处理，你记录。”
　　老板这一说我方才想起，彭凯进厂几天了，我还没有给他登记每天的洗水数。看来工作上容不得半点粗心大意，往后可得好好花时间学习如何理数字。
　　前天，老板见我和杂工两个人才从包装车间找回两张板。我去找龚明亮先生也很无奈，我发微信给他说：“再这样找板下去会死人的。”
　　他说：“我已经想尽办法了，该叠的胚子也动用杂工叠了，但是依然没有大板。你该和老板商量买板的事情了。”
　　我说：“我说过多遍了，那老顽固就是不买。再不买我都想‘兵谏’了。”在我和龚先生的软磨硬泡下，老板终于松口了。
　　老板终于大发善心，他不买就不买，一买就是大手笔——一千张大板，可以分成3000张可生产板。当龚明亮先生偷偷告诉我老板的这一决定时，我兴奋的几乎要山呼“万岁！”心想：多日找板的历史终于可以结束了。
　　说来就来，当我把刚刚从包装车间的板拉回二厂，那些新板子就有人用平板三轮车拉进了厂里。小蔡首先看到板子，他很兴奋，非常积极地向老板汇报，老板叫小蔡告诉送板子的人叫我签单就好。你可别小看这个签单，单可不是乱签的，它反映了这个厂管理层的等级制度。
　　我签好单子后送给老板。老板说：“你看，一千五百张板去掉我30000多元。”
　　我半开玩笑道：“老板，这点小钱对你来说可是九牛一毛。”
　　老板听我说的虽然是玩笑话，但是立马绷紧脸，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你这样说话是有问题的，是错误的，你要办企业要学会计算成本，成本过高是会蚀本的，就像你刚刚说的这是小钱是个极端错误的思想，有的东西不该做的千万不要因为事小而为之，这叫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该花的钱就花，不该花的钱不该花就不要花。懂吗？你这样说话思想方向就是有问题，我就想屌你！”老板越说越激动。
　　被老板这么一说，我浑身的不自在。只好尴尬地随着他进入会客厅，老板泡茶，我静静地坐着聆听他的教诲。
　　第一批次货按时完成了，但是第二批次货接踵而至，这些上层管理依然没有吸取上次欠大货的教训。
　　统计表一出来，月底要出货的大烤盘还差5800多个，仅仅还有两天时间，出现这么大的漏洞完全是安排生产计划的人的责任，而这本应该是厂长的事情，但是因为老厂长要辞，新厂长还未到，我想这除了老厂长的不作为，也是因为他能力欠缺的表现吧！或者可以说是导致他自行辞工的原因。
　　在新旧交替出现的权利真空很容易出现乱子，有人觊觎厂长的宝座而故意制造摩擦，有人暗中捣鬼让某些职位的树敌名义扫地。
　　当龚明亮先生把出货清单一发出，老板就在第一时间回应：“这件事情谁在负责？数据一定要准确。成型的来事和老何必须调整生产计划。”
　　老板没有提到厂长刘兵，也许他早已经把他当了空气。就在他觉得辞退刘兵的时候已经把他视为没有价值的东西了。
　　今天老板一早发了信息：“我去深圳出差，各部门有什么事直接联系。”
　　主管们一个个跟屁虫一样在微信群里发“收到。”有两个人可能想显示自己的特别，打了个：“好的。”其中一个就是章来事。
　　没有想到，老板的信息还没有发出半个小时，二厂就“嘭”地发出一声刺耳的爆炸声，爆炸声过后是一团大火，原来是电机房的变压器受不了连续高负荷运转，跳闸了！顿时车间暗了下来，整个厂哑然无声，一片死寂。传出的是员工的惊呼和叫嚣声。
　　小蔡大声叫：“不要慌，不要慌！”但是工人一个个鬼撵一般往外跑，成型的新管理立新更出格，问了声：“什么情况？”就把头钻进切土的桌子底下藏头不藏尾巴，屁股翘得天般高。
　　窑炉也终止了运行，没有一丝机械运作的响动。
　　在电机房隔壁打蜡的本地员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如惊弓之鸟，惊魂未定地从打蜡车间往外跑。爆炸声过后腾起的浓黑烟雾从机房的窗口拼命往外面窜出去，像是渔夫从海底捞出的装有魔鬼瓶盖被不慎旋开了，一团团的乌云般冲了出来。
　　爆炸声不但招来了本厂高层管理，还把治安队的狗头狗脚也引来了。周围的群众都围拢过来看热闹。
　　章来事好像大官一样在驱散着围观的人群，顶着光秃秃的脑袋，高声叫嚣：“你们快离开，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工人回去上班，电机很快就可以修理好！”
　　爆炸的当时我在一厂叠胚，没有看到这一惊心动魄的场面。这都是根据工友口中七嘴八舌的议论和我后来到场的情况描述的。我赶到现场时见权叔在电机房紧张地修理，隔离的曹兵手里还举着灭火器。
　　小蔡也在一旁叽里呱啦说着隔离的工人：“这些都是傻逼，起火了就用灭火器打啊！这些没有脑子的就会跑！”
　　我想，逃生是一个人的本能吧！所谓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何况人家只不过是给你打工。一旦有时，大都是范跑跑，谁也不想因为名誉或者老板的利益而去搭出人命。
　　老板的姐夫问我有没有告诉刘师傅。我说应该烧窑的有说吧。
　　老板的姐夫说：“出现这种事情要第一时间报告刘师傅。”
　　我说：“我到一厂去了，也是刚刚知道的。”
　　我赶紧打了个电话给刘师傅。
　　刘师傅说：“电机的问题我不懂，我过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先叫烧窑的关掉，然后电来了重新启动就好。”
　　不久，电机重新启动，一切照常生产。但是成型的员工都因此而停下，一个个回家去了。
　　我继续叫杂工龚明亮的哥哥明光和暑假工小眼镜过一厂叠胚。
　　我们在两个厂之间拉胚——把一厂的素烧好的9.5寸圆形汤锅拉到二厂做，把一厂没有素烧好的拉回一厂烧，三个人就这样在骄阳似火的烈日下蚂蚁搬家似的来来回回。
　　管理层不断发缺货通知，老板也在群里不断提醒：“数据一定要准确。”
　　承包上釉的小杨也不断接到上级指示，他抱怨说：“那么多管理没有一个会管的，没有一个人跟进这个数字，总是到屎出才来挖便坑的，搞的我的人玩的时候玩，忙的时候忙。真是累人，再这样我就放假三天让你们火上房去！”
　　小杨的老婆也随声附和。
　　我说：“这主要是看成型，胚子有的品种堆积如山，有的寥寥无几。”
　　小杨也说：“就是嘛，成型没有胚子下来我拿个球去上釉啊？”
　　章来事就是管理成型的，刚好从电梯上坐下来，似乎听到我们在含沙射影他，他那寸草不长的光头山下的老脸就拉的特别厂，特别是那厚厚的嘴唇长的跟猪八戒弟弟——猪九戒似的。
　　他有点恼怒地用白眼球斜视了我一下，把眼光抬得高高地往一厂去了。被老板屌过几回，他再也不敢对我动粗口了。
　　章来事出去，竹竿曹兵从机房出来，灭火器上的干粉喷洒了他一身，同样发牢骚：“做做做，做个郎啊！没有胚子时一个也没有，有一下就是几千几万！以为我们是机器啊！想开就开想停就停！机器还有超负荷的时候，就像刚才干脆停掉最好。”
　　厂里一听说大烤盘差数大没有一个管理会开心，因为差数大意味着大家要不停赶货，赶货是最累人的，弄不好随时会被老板屌。
　　苏玲也对老是赶货颇有微词，她非常的关心我的工作。
　　苏玲发微信给我：“小林子，在哪呢？”
　　我说：“我在一厂立方窑下叠胚子呢。”
　　苏玲：“有没有木板车架，有我叫一个人下了拉。”
　　我说：“有几个，昨天的都给老何拿去了。”
　　她说：“你干活也不要太拼命了。累死没有人同情你的。”
　　我说：“我还刚刚来，他们都想千方百计把我搞走，我不表现好些会被他们踢掉的。”
　　苏玲：“谁敢踢你你找我，必要时想我帮就说一声。老板不会看错人的。”
　　我说：“其实他们都误会我了，以为老板老是和我一起商量什么大事情，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闲话，他除了教我如何管理之外就是谈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是嫌我笨呢。“
　　苏玲：“你也不要看轻自己。这不是你的风格。你要理直气壮地干下去，在这里扎稳脚跟还是不错的。“
　　我说：“苏姐，那有些事情就靠你了。我会努力！”
　　苏玲：“那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的，正事不做一件，就知道整天勾心斗角做些龌龊事情。”
　　我说：“苏姐你别纠结，我今天在太阳底下来来回回头很晕，好像中暑了，不过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苏玲：“要不我去帮你买点药？要记得多喝开水。”
　　我说：“不用，下班我自己去买就好，谢谢苏姐。我会记得多喝开水。”
　　苏玲：“我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好，有点烦躁。”
　　我说：“苏姐要多想好的事情，记得开心，知足常乐嘛！你看我整天忙的不亦乐乎？还觉得很充实。”
　　……
　　傍晚的时候，小杨说：“从昨天开始一厂的胚子拉来洗水你要给他记数好。不要到时候没有底单。”
　　我说：“好的。”
　　一会儿小童来催；“刘良林，你每天生产的大烤盘有没有消化掉？"
　　我说：“你放心，我这是肚大喉咙小的大食长，再多的东西都可以灌下去，还不够它吃呢。”我边说边指着隧道窑这个庞然大物笑道，“这是一个无肠公主啊！”我想起儿时大哥给我讲的“无肠公主”的故事了。
　　晚上回到家，我感觉到自己的确是中暑了，一个人很累很疲惫，头晕目眩的，还想吐。我在反复问自己是不是该休息下了？后分别给老板和龚明亮先生发了请假的微信。
　　得到老板的回复，我安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