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到榆次东山组建敌后武工队；十八、 奇袭“还乡团”

　　十七、到榆次东山组建敌后武工队
　　
　　1946年，解放战争打响了。
　　这年7月，上级又一次从榆社老解放区抽调干部。党组织考虑到常文华在抗战中打游击有军事锻炼，有实战经验，就派他去榆次东山组建敌后武装工作队。同他一起派去榆次东山的共四个人，都是区一级的、组织指挥民兵参加过实战的干部，是早期入党的老共产党员。
　　党组织又找常文华谈话，是县委组织部长，话说的很委婉：
　　“文华同志，我们又要和国民党打仗了，这是两种命运的决战。前方缺乏军事干部，上级要的是在这方面有实践经验的干部去承担重要任务，去开辟新区工作，组织上考虑到你合适，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这次是去支援榆次地方武装，组建敌后武装工作队，斗争复杂、条件艰苦，而你的家庭也确实有困难。你是独子，上有老下有小，家中没人照料。你觉得去前方有难度，组织上可以考虑重新安排你的工作。现在区、县都抽走了一批主要干部，你如果留下来也是要挑重担的，你考虑好后咱们再谈……”
　　“服从组织分配！我会尽心尽力去干的！说困难，家家有。说牺牲，我入党宣誓时就早有思想准备了。其他的话就别说了，说具体任务要求吧。”常文华打断了组织部长的话立刻表态，还是实话短说。他同时感到了党组织的温暖，他后来曾多次感慨：每去组织部就像回了娘家般温暖！
　　组织部长见他态度坚决，老党员常文华坚强的党性他是了解的，他也就当时做出决定了，直接与他谈新工作：
　　“这次与你同去的一共四个人，都是在抗战中打过游击的老干部。上级要人明确，军事武装干部，都是独当一面使用。这次要人很急，要求马上去。你们四个人不一定在一起干，二占区斗争残酷，要依靠当地群众……”
　　常文华回二区交待了工作，没等到与二区的同志们一一告别，就先回了家。这次是他第一次出外县离开家乡去工作，他清楚这次去榆次东山的危险性，但为了安慰父母亲和妻子，他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就轻描淡写说是调动工作。他想在临走前多看一眼生养他的父母，告别他战斗过的故乡，安慰妻子，再见一见尚年幼的女儿。
　　母亲杜江梅一直对儿子牵肠挂肚，母子亲深是常理。但那是在战争年代，他知道儿子是扛枪的，生死难料。和儿子一起入党的常文典、常庆意调出去都牺牲了，他们的妻子无奈另嫁他人走了，还留下了年幼的孩子，看着牺惶。她唠叨个没完，千叮咛万嘱咐都是让他保重安全的话，但也没一句拖后腿的要求。
　　父亲常志禄心里更明白儿子去榆次的危险性。榆次是阎锡山占领区，国民党对共产党恨着呢！现在好不容易盼到赶走了日本鬼子，家里分得了土地房屋，儿子儿媳又当了干部，好日子刚开始。儿子万一……他不敢再想象。他向来是支持儿子的，已经知道了儿子儿媳都是共产党员，他也很自豪光彩，可这次他打结巴了：
　　“在咱县里也是一样干工作，听人们说你干得还很好。能不能和领导说一下留下来，你看家里这情况，老的老小的小……”
　　常文华打断了父亲的话：“组织调动，别说了。去那里没事的。”父亲知道无可挽回了，默默为儿子打点行李，拿出了家中仅有的一点钱。那时干部是供给制，没有什么工资。
　　他的妻子吴莲香更知道这一次外调的危险艰苦性。她以一名党员的考虑提出要求：
　　“我也去找党组织，要求我也去你那里工作！我们一起去，父母还放心些，我也能帮你的忙，互相也有个照应。”
　　“这次不要女同志，你还是在家里吧，村里的工作你也是刚熟悉。万一我回不来了，你要照顾好父母和女儿……”
　　“别说了！别说了！”妻子用手捂住丈夫的嘴，两行热泪直淌。“你一定要回来！我等着你。”
　　第二天，常文华就急匆匆地赶到县里，会齐其他同去的3位同志，背上简单的行李向榆次东山走去。榆次县和榆社县接壤，榆次东山就在榆社北面过去的山上。走了一天一夜到了榆次东山四区驻地的一个小山村叫山头村。

　　区委赵书记高挑个儿，瘦瘦的身材透着精干劲，剑眉凤眼，一脸刚毅。他说话响亮乐观：
　　“欢迎老解放区的同志们！老区就是姿态高，把太行杀敌英雄也派来了，这一回我们的局面就有希望打开了！”赵书记和区委的几个主要干部接待了他们四个人，通知吃过饭后就开会，还不无风趣地说：“敌人逼得急，你们要走马上任了！”
　　参加会的有区委委员、区游击队负责人等十余人，赵书记互相介绍了榆社和榆次的同志们认识后，抱歉地转向榆社四人：
　　“本来该让榆社来的同志们休息一下，可是敌人不让我们消停，榆社来的同志们也想急于知道新任务，那就边熟悉情况边干吧。”
　　赵书记介绍的榆次形势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阎锡山的大本营在太原城，榆次城距太原城不到三十公里，是太原市的门户，榆次城驻扎有阎锡山的重兵，共产党地方武装占据靠榆社根据地的东山。在榆次城与东山之间的晋中盆地上，村庄密集人口多。经过抗日战争，我党和八路军在各村建立起了革命政权，有一定的群众基础。但是在日本人走后，阎锡山回来抢地盘，榆次近在鼻子底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其战略地位之重要敌我双方都清楚，都在这片中间地带投入重兵，加强争夺力量。
　　国民党收罗了各村的汉奸和警备队武装，又组织起土改斗争过的地主富农和地痞流氓，尤其是土改时漏网逃走的地主恶霸又回村了，对贫雇农民进行反攻倒算，群众叫他们“还乡团”。这些反动力量在各村也建立了村政权。实际上这片广大的中间地带成了敌我都活动的“二占区”。斗争形成拉锯式争夺战，斗争的反复使战斗越来越残酷！
　　阎锡山心狠手辣，推行“三次传训不到，乱棍打死”等土匪政策，压制民众难于抬头；还乡团手段更毒辣，疯狂报复群众，利用地方熟悉的条件，收罗地痞为他们通风报信，杀害了许多村共产党员干部和民兵，我方村政权受到严重破坏。敌人扬言：强龙不压地头蛇！尤其是在前不久，还乡团侦探到游击队的驻地，招来榆次国军夜间包围了游击队，一场恶战，有两个游击队长在突围中牺牲了，游击队伤亡过半，群众和队员们情绪低落。这也是东山向老区求援要军事干部的原因，希望打开这极端困难局面。
　　针对以上情况，区委研究决定：一方面补充和加强游击队力量，还是要活动起来，不能让群众失望；另一方面，对敌斗争敌变我变，需要建立一支精干的敌后武装工作队，挑选精兵强将，装备长、短武器，深入敌后打击敌人。首先重点打击还乡团地主恶霸武装，严惩罪大恶极的地头蛇，打开局面，鼓舞群众斗争的胜利信心。
　　榆社来的四位同志，常文华任区委副书记，兼敌后武工队队长。其他3位同志任区委委员，到游击队任正副队长。
　　形势严峻，任务繁重，情况紧急，责任重大。党组织的殷切希望，人民群众的迫切要求，可是还要有个熟悉人、环境和敌情的过程。同来的三位同志去游击队上任了，临分别时互相鼓励，都认为常文华的担子更重不好干，到敌后危险性更大，又互道珍重。

　　常文华难于入睡，这一堆困难从那里入手？党和群众对他寄予厚望，而且斗争形势刻不容缓，更加重了肩上担子的份量，也加重了他的心理压力。他根据抗战经验，根据地是依靠群众打出来的，敌我形势像弹簧，你硬他软，你软他硬。对，还是依靠党组织，依靠武工队员们，依靠经过抗战锻炼的人民群众！
　　区委为了迅速打开二占区局面，组织起三十多人的敌后武工队，年龄不齐，但个个精明强干，身怀绝技。其中大部分是本地人，熟悉地形和敌我情况。为了加强力量，区委又派区长李贵成、武委会主任李三蛮和常文华一起行动，帮助常文华认识和联络各村我方村长、民兵负责人以及我方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地下工作者们。
　　区委对武工队真是下了大本钱。从主要干部协助、抽调高素质队员，到配备最好的武器，当然就对武工队抱着很大的希望了。常文华深感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他实事求是地分析自己：党和政府给了我太行杀敌英雄称号的崇高荣誉，那是在自己家乡打鬼子，领导的是和自己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弟兄、伙伴们。熟悉人情，了解地形，更是为了直接保护自己的父母姐妹孩子和乡亲们不受鬼子杀害，人人有股敢于拼命的精神。而现在人地不熟悉，还要求迅速打开局面，尤其是武工队刚成立，这一开始必须打好，首战要打胜，才能鼓起队员们的斗志，才会使群众树起胜利的希望；首战要打痛敌人，才能威震敌胆，打掉敌人的嚣张气焰；首战要打得有影响，才能给我方村政权撑腰壮胆，才能使群众凝聚在我党周围。要做到这一切又谈何容易？自己牺牲事小，完不成任务事大……
　　常文华又从他打鬼子经验，思考当前的战斗方法。南河底村土地垴大捷在于一个“巧”字上，知己知彼，巧埋地雷设伏取胜。沙圪梁一人连毙二个敌人在于一个“勇”字上，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意想不到。对，打国军同样应该以这样思路考虑。敌后武工队，就是要到敌人后方去，武工队的特色就是要灵活机动，人少办大事，这就要智取，不宜硬拼。敌人不是叫我们鬼八路吗？对，游击战就要在鬼字、巧字上下功夫。要打痛敌人还要有影响，就须擒贼先擒王。在土地垴一次炸死打死十多个敌人，其中有鬼子小队长、警备队长、机枪手，打怕了鬼子。这次要影响大，就必需先打地头大蛇，要智取就需打敌人想不到，这样可能会冒险，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打有把握之仗，关键要侦察清敌情……他的思路清晰了，一个初步作战方案形成了，心中有谱了。马上召开全体武工队队员会，人多意见广，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要尽快认识队员们。
　　
　　十八、奇袭“还乡团”
　　
　　榆次东山组建武工队后的第一次会议召开了。区委赵书记、区长李贵成、武委会主任李三蛮，都参加了会议。
　　会议开始，区长向武工队员们介绍了队长常文华，又向常文华介绍认识队员。全队三十四人，分三个班，一班长张文彬，那形象可无一点文彬气，长得五大三粗，眼大口大手大脚大个子大，腰粗腿粗说话声粗，给人一种力量感。他是从军分区要回来的一个副排长，因为他是榆次人，人地熟悉，而又接受过军事训练，是武工队副队长兼一班长；二班长王三货，年纪足有四十岁了，貌不惊人还有点驼背，腿还是罗圈形。他是榆次东山打游击出来的游击队长，任二班长；三班长是个小伙子，也就是二十来岁，叫李小毛，真是又瘦又小，看上去实在不打眼，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双滴溜溜转的小眼睛。他人不大却是老游击队员，他的父母和妹妹都被鬼子杀害了，他是在游击队里长大的，特机灵，还被送到军分区学习锻炼过。
　　赵书记讲话很有煽动性，他没像干部们最常讲话的逻辑：大形势，小形势，任务的重要性。他先问队员们：
　　“你们家分上田地了吗？”
　　“分上了，房子也分上了。”还有一个队员指着另一个队员笑答：“他家还分了个老婆呢。”引起一阵轰笑，气氛很融洽。赵书记接过话头：
　　“穷苦人是该笑了，我们打走了日本鬼子，穷人翻身该过好日子了。可是阎锡山不让我们过好日子，纠集地主恶霸还乡回来反攻倒算账了，比以前更加心狠手辣，我们的不少村干部和游击队战士被敌人杀害了，就连他们的家属也不放过，说是要斩草除根。我们要保卫胜利果实，有人民群众支持，别看现在敌人势力大，最后胜利一定是我们的！武工队是插入敌人心脏的一把尖刀，在困难时期要打开局面，给群众鼓鼓气。下面请常队长给大家讲话。”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到这个从老区新来的常队长身上。看他有一米八的个头，彪彪实实，一脸憨厚。下面低声议论：
　　“人家是杀敌英雄错不了。”
　　“看样子像个老农民，貌不惊人……”队员们都专注听新队长讲话。
　　“听介绍，同志们都是好样的，我们就要一起战斗了。我一定和同志们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完成党交给的任务。”常文华不紧不慢说了这几句就停住了。
　　区领导和队员们还正听着，见常文华不说了，过了静静的一阵后赵书记问：“老常还有什么话？”
　　“说完了。”他又和赵书记说：“留下班长咱们研究一下具体行动。”
　　散会了，队员们对常队长的影响是：像个老农民，可武工队需要机灵多变，他行吗？常文华对三个班长的影响是：老中青都有，武工队应该都是能人，这就是精挑出来的人？
　　小会接着开，赵书记让常队长先谈。常文华开门见山：
　　“我有几个想法想要征求大家意见，要想影响大造声势，就先打最坏最嚣张的出头鸟，打出我们武工队的旗号。要想有把握，就要打敌人想不到，榆次城下敌人认为最保险，我们就偏选这个灯下黑。为了让敌人造成错觉，让游击队配合我们，选个相反的方向骚扰敌人，造声势声东击西吸引开敌人。最主要的是要侦察清敌情，选准时机动手奇袭，做好保密工作。”
　　没有更多的解释，几句话又说完了。但区领导和三个班长都听出了味道，连连点头：我们也想过这些办法，但是没有这样完整，太冒险、把握不大、舍近求远，路上行军保密有很多困难……参加会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谈想法，最后还是同意了常文华的意见，做了不少补充，做了几套成功和失败的准备方案。二班长和三班长自荐去搞侦察。

　　第二天一早，有两个乞丐进了常文华的办公室兼卧室。他纳闷，有岗哨怎让两个乞丐冒然进来？细一看忍不住笑了，原来是两个班长。一老一少，像父子流浪讨饭的。二班长那个锅零乞旦长相，不装也像个讨吃的，何况那身脏破打扮？手里还拄了根打狗棍，还是磨得光溜溜的。三班长扣了顶破帽子、帽耳朵落下来遮住了他那双机灵的眼，手拿的破碗上还沾着厚厚的饭痂子，真还看不出什么破绽，他不由佩服两个班长的心细和老道。他们是来向队长请示出发的。
　　常文华将武委会给他的一个纸条交给二班长王三货，上面是所去村我党地下工作人员的地址和联络暗号。王三货又给李小毛看了看，就将纸条点燃了。侦察任务昨天已经安排了，常队长只是再告诉他们注意观察沿途情况，来回选走两条路线，为武工队执行任务时找好进退之路。两人走了，常文华点点头，看来老练像回事。
　　直到第二天天黑两人才回来，应该有一天的时间就够了。他们向常文华汇报：侦察有收获。原来武工队选准的打击目标是榆次城下东赵村的恶霸地主还乡团团长姚怀。姚怀在当地称霸一方，欺压穷人，无恶不作。抗战时给鬼子当维持会长，残害乡亲们，鬼子投降后他畏罪逃跑了。等到阎锡山回了太原后，他有一个小舅子在阎军当连长，正被派驻榆次城，姚怀又仗势回村对贫民们进行反攻倒算，叫来他小舅子带兵到村里，杀害我方村干部、民兵和他们的家属，抓了分他田地的农民们。他不但有血债，而且还纠集地痞和昔日的警备队员们成立了还乡团，给阎军今天捐粮明天派款，闹腾得村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他继续为害乡里，民愤极大，百姓谐音他姚怀姓名早就在背后叫他“妖怪”，十里八村知道他的恶名。
　　两个班长在上午就到了东赵村，以讨饭掩护窜村察看了地形地貌，看了妖怪的大院外围情况，还想进去看看，但被看门的狗腿拦住了，门口还有拿枪的还乡团岗哨，两个门岗还放出恶狗追咬他们。
　　直到下午王三货才与我方地下人员联络上。他说妖怪收罗了二十多个地痞充当打手护院，有十多支枪。他画了一张妖怪大院的地形图，还注明了岗哨位置、护院打手的住处详情。又说了一个新情况：妖怪于三日后嫁女，正派打手们挨门逐户索要彩礼，老百姓苦不堪言。
　　王三货和李小毛在完成侦察任务后，又选择了另一条路返回。当走到阎家坪村时天已经黑了，不宜再走了，乞丐走夜路不地道。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又发现了个新情况，听老百姓说这个村的地主也是坏透了，还乡后也有血债，正是三日后娶妖怪女儿的那家，真是两亲家门当户对的坏。王三货两人决定住下来，到天亮后又侦察了这家院的外围情况，还以讨饭进院想进一步了解情况，结果被一条恶狗撵了出来。这家没设岗哨，但因没法联系我方村干部而没了解到院内详情。
　　常文华和李贵成、李三蛮听了敌情汇报，又叫来一班长共同制定了详细作战方案。认为妖怪嫁女办事是个奇袭的好机会，不可错过。如果按计划打他个出其不意，获胜有把握。即使被他发现我方意图硬打起来，武工队三十余人，装备又好，对付有十余条枪的地痞队有胜算。关键是从东山到东赵村沿途要经过不少村庄，村里有伪政权和还乡团武装，如果途中被他们发现，将影响整个战斗计划，奔袭和撤退都将困难。王三货和李小毛又详细汇报了沿途看好的路线，选择了进退两条路，能绕过几个村庄。
　　正在大家苦思安全进退办法时，李小毛眼珠转了几转做了个耍横相吼道：“我是还乡团！”几个人同时反映过来了，一拍大腿：对呀！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扮一回还乡团？最后一个难点解决了，常文华当场安排了隔一天就执行的战斗任务，李三蛮去安排游击队，去武工队行动的相反方向执行吸引敌人打掩护任务。

　　那是深秋农历初二日的傍晚，没有月色、星光也不亮，大地黑暗朦胧。武工队在常文华的带领下出发了，李贵成负责去联络沿途我方村干部在暗中接应武工队，观察伪村长动向。李三蛮去指挥游击队在东赵村相反方向去提前打响，转移敌人的注意力。
　　常文华边走边一遍遍推敲这次作战方案：奔袭、战斗、撤回，一个个细节，几种可能的设想应对办法……一定要事先想到，指挥才能临危不乱心中有数。这是我任武工队长的第一次指挥战斗，这是武工队组建后的第一次活动，必须打好！责任重大啊！我充其量是个土八路，别说学军事，就连文化也不高，是战争所迫，是敌人逼的。党给我压了这副重担，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我的对与错事小，这次胜负事关重大。要为群众撑腰，要为游击队鼓气。武工队员们也在看队长的水平，我也还不知道队员们的能耐，打起来将是什么样表现……
　　武工队二班在前，一、三班在后，绕开村庄疾进。虽然尽量无声息，但脚步声还是不断惊起近处的鸟雀，这也可能暴露目标！怎就没想到这讨厌事呢？常文华正在自责，这时队伍里响起了狐狼的嚎叫声，是人学的，还真像。这队伍里还真是什么人才也有，这是有夜行经验游击队想的打掩护办法，这武工队员还真是精选的。这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枪声，李三蛮带游击队掩护武工队战斗打响了。
　　午夜时武工队安全到达东赵村了，没有引起敌人注意，第一步计划实现了。常文华在村外的小树林里下达作战命令：一班包围妖怪的前后门，二班进大院解除地痞武装，三班跟队长执法妖怪，并担任院里屋里警戒，最后他向一班长吩咐：
　　“如果战斗不顺利我牺牲了，由你带领武工队立即撤退！”
　　一班长急了：“队长，我和三班长进院，你留下指挥。”
　　常文华摆摆手：“执行命令，行动！”队员们看着队长点点头。
　　妖怪的大门外看不到岗哨，看来敌人太大意了。门上高挂贴喜字的大红灯笼，妖怪的女儿嫁走了，院里还飘出酒肉气味。二班长王三货又拿出打狗棍和破碗驼着腰向大门走去，三班长李小毛带了两个队员绕到院西围墙下，队员一搭人梯，李小毛一窜脚点两人肩头就上了高墙翻进院内，灵敏的真像只猫。
　　门洞里有两个哨兵抱着枪酣睡，怀里还抱着酒瓶，嘴喷酒气。王三货和李小毛一里一外同时到门洞里，一人一个抹了哨。李小毛向后院去了，王三货向外一挥手，二、三班迅速进了大院。三班向后院去，每过一个门口就留一个队员监控。二班在王三货的指挥下迅速包围了护院队的住房，房门还是开着的，王三货一闪身闯了进去，拧亮了手电，照见一个人起来正要拿枪，照得他睁不开眼，嘴里骂骂咧咧：
　　“照什么照，这不就去换岗？你急死！”
　　王三货抢先一步上去夺了他的枪，又用手枪戳向他的脑袋威严低喊：
　　“别动，举起手来！”
　　“啊，啊！举，举……”敌人吓傻了，举起了双手。其他敌人都被惊醒了，有的起身、有的揉眼、有的惊呼，乱作一团。这是间大通炕，枪都挂在地下墙上。二班队员早已随王三货进了屋里，缴了敌人的枪，光屁股敌人都学着刚才要换哨的敌人样子举起了双手，缩在墙根下。
　　王三货训话：“我们是共产党的武工队！姚怀杀害革命干部罪大恶极，人民政府处决他！你们要是再干坏事，人民群众是饶不了你们的！”缴枪不杀，带这些俘虏又不方便行军，就将他们反锁在屋里。
　　三班长同时也堵住了妖怪的门，姚怀已经听到院里有动静正起身，李小毛示意两个队员同时撞开门后，他飞身跃进屋内，拧亮手电照住姚怀。姚怀正从枕头下抽出了手枪，被李小毛一脚踢飞，跟进来的队员扑上去按倒姚怀。这时常文华也进来了，李小毛与常队长以目示意得到点头后，果断的语气中带着狠气：
　　“姚怀充当汉奸，杀害革命干部，血债累累，罪大恶极。我们是共产党武工队，镇压恶霸反革命！”姚怀还没回过神来，已被李小毛一刀毙命。在他的身上放下一封警告恶霸还乡团的信，并在大门口贴上了人民政府处决恶霸的布告。
　　王三货来报告完成了解除护院队武器的任务，让他们天亮后解散回家，警告不再做坏事。常文华见顺利完成了任务，让全队集中立即撤回。这次行动没放一枪，没有惊动村里人，全队默默撤出东赵村，走与来时不同的、王三货侦察好的另一条路迅速返回。
　　当走到了阎家坪村时，已到了后半夜。王三货和李小毛向常队长建议：顺手再收拾了这个有血债的恶霸地主。并说前天侦察时没有发现他有护院武装。常文华和张文彬交换意见后也认为可行，就还是按打妖怪的布置开始行动。
　　这家大门上也挂着贴喜字的大红灯笼，大门关着，院里有灯光。还是一班长带领一班封锁大院的前后门，李小毛还是翻墙进院后打开了大门，王三货带二、三班直闯进去，常文华随后也跟了进去。李小毛直奔上房，这时他发现东房窗下有人向他招手，原来这是姚怀女婿的洞房，窗下是听窗的两三个人，他们把李小毛也当成了来听窗的人。当他们看到李小毛奔上房去了，后面又涌进许多人，还拿着枪，感到情况有异，就怪叫：有人！
　　这一叫上房和西房都惊动了。上房的地主打开门向外看，与正要撞门的李小毛碰了个面对面，李小毛看到情况有变，立刻开枪打死了这个恶霸地主，然后一转身闪到东房墙下窜上了房顶。枪声一响，西房的灯光灭了，向外打枪，有一个队员肩部受伤，王三货和队员们立即卧倒还击。常文华已到了大门口，让队员们撤退。王三货边还击边退向大门，李小毛在东房顶上看的真切，顺手向西房扔了两颗手榴弹，爆炸声夹着惨叫声，西房的枪不响了。王三货带队员们快速撤出了大院，常文华断后掩护撤退。

　　原来姚怀的这个女婿是姚怀小舅子连长手下的一个小班长，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他带了一个班的弟兄带枪回家成亲。他在东房入洞房，西房住着他的弟兄们，一直喝酒到深夜，大部分人东倒西歪醉卧，灯还亮着。有三个还没太醉的人去听窗，正是他们也以为李小毛是他们的人来听窗，才没在意让李小毛打开了大门。
　　国军还是有训练的，当新郎的班长在听到东房两声手榴弹爆炸后的暂时寂静，就判定武工队撤走了。杀父之仇岂能不报？他出门喊出了他的兵，让登梯上房还击。这大院前有块开阔地，常文华和几个队员在后面还没有撤出开阔地，敌人在房上就开枪了，常文华和队员立即卧倒，但一时退不出来，好在黎明前天暗，敌人没有打准他们。
　　在大门外的一班长立即指挥一班队员开枪压制敌人火力，敌人在房上映着背后的天光目标明显，被一班队员打伤几个。常文华乘机撤出开阔地，集合队员回东山。刚走不远，背后有手榴弹爆炸声。原来是敌班长还不甘心，带领剩下的几个人追出来。李小毛跳下房后正要追赶部队，见敌班长打开大门追出来，就埋伏在路边一个高坡上，打了敌人个措手不及，敌人又搞不清情况，丢下三个尸体逃回去了。李小毛背着三支缴获的枪气喘吁吁的赶上部队时，常文华正派人要去接应他。队员全齐了，武工队正要走，李三蛮带游击队来接应武工队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凯旋而归。
　　总结这次战斗，镇压了两个恶霸地主还乡团，缴了十余支长枪、一支短枪和许多手榴弹，打死打伤多名阎军。但武工队负伤一人，在阎家坪村打得不够理想，几乎使武工队遭受大损失。吸取教训，还是对敌情不明，打了无准备之仗。打东赵村时顺利，没放一枪完成了任务，是侦察清了敌情，我地下人员情报准确，作战计划周密。而打阎家坪则是敌情不明，原以为他没有武装，结果院内有一个班的阎军，还在惊动了阎军后，打了个无准备之仗。如果事先与村里我方村干部联系探清敌情，以武工队三个班力量，打无准备的一个班阎军还是有把握的。
　　这次行动虽有不足，但首战告捷，武工队员兴奋，游击队员解气。尤其是二占区民众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共产党组织了武工队，一夜就镇压了两个恶霸，而且在榆次城敌人的眼皮底下除了妖怪。传来传去传得神了：说王三货神出鬼没，捉住了一群光屁股敌人。说李小毛飞檐走壁，一闪眼就到了敌人面前镇压了恶霸。说张文彬是神枪手，打得敌人不敢出大门。说武工队长是老区来的太行杀敌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