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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外史》之《追源记》(五十)(本部完)

作品名称:《芙蓉外史》之《追源记》      作者:陈晓江      发布时间:2010-09-19 21:04:44      字数:4527

第五章吃尽苦水

时梓割了一担乌饭香的嫩顶,路过田头,拄落棒拄,悠闲地把担子支在棒拄脑上,就拿云横上辈人的名讳挑逗:“柴头硬,肥力三年猛(孟),稻会旺显啊。”
云横听说过自己的外公太叫什么孟,“显”直指爸爸的名字。他不肯输,知道时梓的爷爷叫什么洪,他的爸爸叫什么西,便回敬他:“唉呀,今天还你的脸晒得红(洪)呐,还不歇落嬉(西)一回儿?”
两人拿上辈人的名讳斗了一阵嘴,时梓首先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听人家说横峻的茅草长年蒙在雾中,当‘树头’肥力最好,明天带你去割一担可以吗?”
大户人家用黄豆、横豆砻了倒茅坑里烂起来当肥料,穷人种田靠草刀,向来靠劳力割“树头”摊在田里当绿肥。云横心里基本上同意他的建议,嘴上还是说:“时梓,别说你带我,是你怕豹子,不敢上山吧。哈哈哈。”
“算你有贼胆,算你有贼胆,嗯?”
看上去一模一样的茅草黄金凹都有,这横峻比黄金凹多半天的路,但时梓却说雾中茅草才更有肥力。想起茂才说的时梓被人讲古典的事,还是有些顾虑。不过倒过来想想,他这样说是有点道理的,况且人家自己也上横峻一起割的,就算被骗了,心里也好过。云横就与他约定明天一起上横峻割茅草。
第二天天微亮,云横与时梓就出发。到了荒田儿,晨雾中前面隐约有许多人在走动,可能也是上山割“树头”的。他俩到了黄金凹,却见前面一队人马大部分都是冯家湾的,其中一人便是癞头昌福。昌福直截了当地命令云横走在前头开路。早上露重,走在前头的云横很快被露水打湿全身,一双草鞋被打湿后不仅沉重,而且因为稻草浸烂了,磨损严重。云横一路还得经受蜘蛛网的缠绕,还要小心被茅竿割,被荆棘扎。
云横割草的地方离屈庐只有一里多路,想起冯叔、雪燕姨和春兰就住在那里,说不出心里是股什么滋味,决计不去张望歇息。
及到割好茅草挑下山,一帮人又有意安排云横落在最后,说是让他“关山门”。云横暗暗告诫自己要忍得一时之气,有朝一日好让他们一一偿还。
第一天上山他就被红莓刺扎破了脚,以后几天早上上山他们都让云横在前开路受露水,下午落山时还是让他落在最后关山门。云横脚上的伤口经露水反复浸染,溃烂起来了。
浓雾天,走在前头的云横猛听柴丛中呼呼作响,很快听出来那声音是冲着自己而来的,竟像箭一样射来。云横毛发直竖,高度紧张时不禁大声喊叫:“有蛇!”这一叫惊得后面的人连连后退。过后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冯家人就说他搞恶作剧,说其实没有蛇,便怒不可遏,一齐上前把他摁在地上就是一顿毒打。昌福更用棒拄狠命地打击倒在地上的云横,还说他是条滑溜鳝鳗,要掼重。云横在地上翻来滚去的,冯家几个人打得更起劲,直打得他不会动弹才罢手。
云横将息好一阵子后,时梓扶他下山。在山脚水坑里洗了身上的血污,再将息一阵,带着伤痛回家。这事云横瞒着董秧,只说自己在山上摔伤了。他暗里却对自己说:“所有苦水我都忍,忍字就是心头一把刀,一把滴血的刀,适当的时候叫他们用血来还。”
为了养伤,不能上山割茅草了,他特地买了十几斤蛎灰做预备,打算到一定的时候,在田里撒点蛎灰发一发,咬一咬,调节调节肥力。
云横种的这丘田的田水本来从上丘田派过来的,上丘田要做畦浚给下丘田灌溉,现在昌福在上丘田种着,硬是不做畦浚,不让下丘田派水。晴了几天田里没水,云横无法从横坑溪引来的水浚派水,只好砍几株毛竹,劈对爿,去除内竹节,横山布了一条水枧引水过来灌溉。昌福这还不肯,说是水枧把路拦了,不好担肥,要他买一条水。
所谓的买一条水,就是每年稻季通过别人的上丘田引一条水流,这水从畦浚里流过,下丘田要补偿给上丘田一定的稻谷。其实,畦浚靠田边上两畦稻的位置用泥巴垒出一条小田岸与大田隔开用于流水,畦浚里还是可以插稻的。云横认为与昌福少沾边最好,对昌福提出要他买一条水的建议不予理睬。可是没几天,云横的水枧就给昌福抽了,随之他的田很快被晒鲞一样晒裂了,一季稻就这样颗粒无收。
云横去找时梓:“反正这一季让冯昌福给‘晾’了,我想把田退还给你。”
时梓不肯,“要租就租一年,哪有租一季的理?”时梓心想,你云横斗不过癞头昌福,我时梓能力也有限,明年租期满了退还给财主。
云横说:“这稻季么,你也知道的,因交田租、施肥治虫,已经亏了,要赚就赚点秋货,退还给你,你还可以种豆,种苞黍,或压番薯都行。”
“那你不一样可以种豆种苞黍吗?”
云横急了,拍拍大腿说:“你知道,凡是有可能倒楣的,那倒楣的事一定会在我的身上发生。”
“你说什么呀?”时梓真的摸不透云横说的话。
“这么跟你说吧,好好的囡儿,要是给我养,我准会把她养成癞头的。”
“你这是屁话,种田只要勤快就行。”时梓想了想说,“不过,你说这田退还给我种,可是水源被昌福断了,稻季都没有了拿什么顶租呢?那点秋货能顶什么租?还是你种吧云横,下两季都用不着派水了,再说明年我也退还给财主不租了,看昌福跟芙蓉财主有没有胆量斗,看他碰到硬家佝筋不佝筋,他总有一天会碰着生锈钉的。”
“你看着办吧,冬季你还可以种麦呐。我犯不着与癞头横眼别睛。”云横还是有点勉强。
时梓反驳说:“你未听说‘财主勿赌穷人吃麦,穷人勿赌财主请客’?冬季种小麦虽然没有正租,可那已没什么名堂了,赚的只是劳力钱。”
云横觉得稻季都如此了,就算冬小麦不交租,收获全归自己,天萝瓜打牛前半段好的也已丢了。他已生眼不见为净的念头,根本无心在这里种豆黍、种小麦,对时梓坚决地说:“时梓,要种你种,你不种就让它荒了。不过你放心,这田租该给的我会给的,我准备到表山大财主郑士丰那儿借。总之这田我就不种了。我把这个账都记在冯昌福的头上。”

第六章死蒲瓜

云横没地方可去,还是到芙蓉找舅舅。舅舅跟他聊些无关痛痒的事,云横耐着性子听着。鸣烟堂舅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他听出事情的眉目以后就说:“云横,有什么事好讲,千万别干拙事啊,咱们不让别人吃苦头,别人亏给咱们吃咱们也不吃,牛有多少力,马也有多少力,大家都是十个月从娘胎里出来的,这明亏咱不吃!”
云横觉得鸣烟堂舅舅的话句句在理,说到自己心坎上了,说:“冯昌福已经把我两亩田夺去,鸣烟堂舅舅,你说这明亏咱能吃吗?我想你出面,在芙蓉叫几个人去摆平。”
鸣烟说:“叫芙蓉人出面调停,一般都是擂祠堂鼓的,当值的老宗头召集人马,问你需要几桌人,吃了的饭钱,谁理亏就让谁付。你既不想花费,又想把事摆平,这不是打赌喊空丧吗?人不能嘴讲卵赔,对不对?偷鸡也要蚀把米,除非你鸣蜩舅舅家里兄弟队多,洋的不行搞土的,文的不行就跟他动粗,他冯家要是怕死的话也会退缩的。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要摸清情况,这叫摸前摸后,知己知彼,咱们手中什么牌,他手中什么牌首先要摸准。小村庄与大村庄打斗,大村庄一般采取威吓与容忍兼用的手段,但这个度非常难把握。如果以大压小,小村庄的人逼急了,人散了落草为寇,他们脚穿草鞋腰系柴刀的,就防不胜防,与他们拼了不值得。”
云横听懂了,倒过来说,我跟他冯家正是以小拼大,穿草鞋背柴刀与他们干也值得了。舅舅咳了一阵,像个老者蹒跚几步,走近云横,压低声音对着云横的耳朵说:“从前你们郑家、冯家都是陈家的佃户,同一个庄口的,都是自家人哪。”
鸣烟指着鸣蜩说:“你怎么生了病就变得亚死蒲瓜一样呢?”
云横觉得鸣烟堂舅舅这话骂得好,痛快,说舅舅是死蒲瓜,真是说对了。云横还进一步想到,有其父必有其子,表弟生得秀气,连针也戳不响,也处于亚死状态,是小死蒲瓜。倒是妗娘会安慰人,还会发几句牢骚,说几句公道话长长自己的志气。
鸣蜩说:“事情闹大了有什么好处哟,出了事情要解得开才好哩。”
鸣烟显然火了起来:“老大,你别尽说泄气的话好不好?我看你病得差不多了,棺材板香了,烂污泥平头颈了,你还怕什么?告诉你,向别人求和是没有用的。你强硬了,别人就会退缩的;你一软,别人就强硬起来。告诉你,只怕你做和事佬还不行哩。”对云横说,“云横你别听他的,人要是病上身就没啥用了。”
鸣蜩并不恼,不厌其烦地说:“鸣烟啊,事情闹大要解得开的哟。”
继刁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转悠过来插一句说:“鸣烟,他娘舅肯你还不肯吗?你这等鸟蛇一向聪明的,哪有客肯伢郎不肯的理呢?”
鸣烟一听似乎也觉有道理,嘟哝着:“云横是你亲外甥,你自己病醉了立不起威来,别人着心着力替你摆平就难了。”他知道这出戏也没法唱了,便借口走远了。
继刁见等鸟蛇退脚,也顾自走远了,剩下云横呆立着,死蒲瓜则接连咳个不停。
云横是个聪明人,觉得继刁这个人对别人狡诈,对自己还算不错,与他商量或许有点门道,便往继刁的皮油坊走去。继刁见云横跟上门来,即说:“算你聪明,我知道你迟早会寻我的。鸣烟有什么用?除了打赌还有什么用?你舅舅鸣蜩这死蒲瓜也没用,病得差不多了。这事我出面摆不平,看来就摆不平,你不能强求了。”
云横口说嗯嗯,不住点头。继刁得意之时说:“你这事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赶快认祖。现在芙蓉地方正在做谱,估计明年二月二会圆谱,你要赶在明年二月二前认了芙蓉的祖宗,这样人家就不会亏给你吃了。人要是硬直起来,魔鬼凶星也退避三千里,谁还敢与你争田呢?”
云横觉得继刁说得很有道理,自己没有错看他。“这事恐怕还得你……”云横意识到再叫继刁鬼已显得不礼貌,叫继刁表兄,不妥,要认祖了,就是同族人;参考舅舅鸣字辈的辈份,他矮自己一辈,叫表兄字自然不妥。“要花费用的。这事恐怕还得你……你去跟我舅舅排排阵。”
继刁认为云横说的有道理,就一起去了鸣蜩家。提起追源认祖的事,鸣蜩说:“云横是虞之公的后代,我坚信这一点,可是现在他爸惨遭不测,还是把这事先搁一搁吧。”
“显绍死了,他还有几个儿子。如果现在不趁早认祖,只怕将来儿孙抬不起头。”
“人只怕命不长,命长不怕没饭吃。等下次重修谱时我们再提出不迟。”
继刁说得气急起来:“你死蒲瓜一世人有两世人的时间过的,下一次修谱又是30年以后的事呐。今年是民国十六年,设使明年圆谱做圆谱戏,下一次修谱要等到民国四十七年呐。”
“一家不知一家事,他父亲当年……”鸣蜩考虑到黄金印的事,认为虽然现在是个机会,可总觉得时机未有成熟。他的理由是:现在莲池房当权,显绍又死了,就算再把郑洞湾的茅棚找个遍,找着黄金印了,若是草率拿出来,只怕将来人家的承诺不算数,说话刀鹰放个屁一样,隐消消地就没了,弄不好谁也不买账,甚至反诬说……总之,到时候失了金印,还有麻烦惹上身,郑家就永远失去认祖的机会了。理由有这么一大堆,可眼下这些话还不便与继刁说明白。
说到这个份上,继刁恼怒起来:“哼,你把我当外人看?”
“继刁鬼,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父亲当年……现在把这……有些事情真不好讲啊,有些事情妥当不妥当,我得仔细考虑考虑。”鸣蜩任凭继刁发火、辱骂,就是不表态,也不去祠堂众里申请郑家追源认祖,死蒲瓜似乎要蔫给继刁鬼看。
“好好好,你考虑吧,你考虑吧,云横是你的亲外甥,只要你肯,我继刁也肯。我继刁哪里不好过呢?”
鸣蜩还是耐心相劝:“大家都是同一庄口的义族,这是水缸底下的火……”鸣蜩说到这里突然打住,睁大眼睛,“啊啊”叫了两声,向后一仰,倒在地上,竟然晕了过去。

《芙蓉外史》之《追源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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