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第三十七章 暗渡陈仓

　　刘伟本不想与表哥王玉春打电话的，心想王玉春肯定是劝自己去做手术的，不如一走了之，装不知道的好。后经何静这么一提醒，自己转念一想，还是征求一下表哥的意见好，向表哥陈述一下自己的想法和处境，争取表哥的同情与支持。如果表哥向着自己，说不定会有什么变通的办法呢；如果他顽固坚持原则，两个人谈不拢，再走也不迟，反正他又不在跟前，抓不住自己的。刘伟一路想着自己应该怎样向表哥陈述自己的想法和处境，不觉就来到村子中央的小卖部，和店主打过招呼就拿起话筒拨出了表哥的手机号码。
　　“喂，是玉春表哥吗？我是刘伟。”刘伟拨通了王玉春的手机，还没等王玉春开口，就大声喊道。
　　“嗯，是刘伟表弟呀，我是你玉春哥，老高给你捎的信吧。”电话听筒里传出王玉春的声音。
“嗯，我这会子在山东的二姑家呢，是刘胜哥给我传的信，说你找我呢，你要我怎么办呢？”刘伟开门见山地问道。
“哟，那这电话就算是长途了，既然这样，我就长话短说啦。伟弟呀，你的事我都知道啦，你还是到镇子上把绝育手术给做了吧，这次是全县的统一检查，表哥我也帮不上你的忙啊！”王玉春那边无奈地低声说道。
“那怎么能成呢？我要是做了手术，再怎么去捞男孩子啊！”刘伟直言不讳地问道。
“伟弟，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啊，大家都这样呢，不然，全镇都过不了关的。”王玉春劝道，他知道刘伟的脾气，犟起来几头牛都拉不过来。
“那我不管，全镇过了关过不了关，那是镇政府的事，我才管不了那么多呢，我要的是儿子。在家不让生，我就跑出去，你要派人来抓我，我放下电话就走，保证你明天抓不到我。”刘伟上了劲，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把话直接挑明了。
“伟弟呀，不要犯傻，你不知道，你这一跑，表哥我就没法在镇子上干了呀！”王玉春显得很可怜，反倒有求于刘伟了。
“玉春哥，我可没那个意思，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爷爷临终时候的表情我永远都忘记不了，他是带着无限的牵挂老去的，被火葬给吓病了，临终了反倒不怕火葬了，看到一个重孙子成了爷爷不能瞑目的一大心病，我要是做了绝育手术，怎么对得起故去的爷爷呀！”刘伟说着，声音似乎都有些颤抖了。
“唉。”电话里传出王玉春那边无奈的叹息声。缓了一会儿，王玉春才接着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有这话堵着我呢，姥爷还健在的时候就跟我打过招呼，要我想法让你渡过这一关，今天还是让他说着了。”刘伟“哼，哼”地应着，就是不接王玉春的话茬，看你王玉春怎么办。
“你在哪打的电话，旁边的人多不多？”电话里传出王玉春低低的声音，很是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在二姑家旁边的小卖部打的，人不多。”刘伟说道。心想，怎么，还有人监视我吗？
“那好，你小心听着，我今天就把底牌给你交了，本来是想当面跟你说的，想不到轮换到外面检查了，时间来不及啦，只有这样给你说啦。咱先说好，这个事只有咱兄弟两个知道，回家跟谁都不要讲，包括我妗子和何静，你听着吗？”王玉春大声问道。
“我听着呢，你说吧，玉春哥。”刘伟听着表哥这样说话的口气，情绪稳定了下来，客气地答应着。
“姥爷跟我打招呼的时侯我就想好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才这么干，原来估摸着用不上呢，想不到你这个家伙还真的等来了这么一天。是这样的，我已经跟医院的赵院长打过招呼了，就是二舅出事时，给你看过腿的那个赵宝亮，你明天照常到镇子上的医院去做手术，赵院长会安排人给你按规范做的，不耽误你两年后要儿子。”王玉春小声地说出了这长长的一段话。
“怎么个规范法，他咋能保证我能捞到儿子呢？”刘伟不懈地问道，他来不及想那么多，开口就问，好像表哥是骗他似的。
“你这个倔脾气，不怕交长途电话费我就给你多说几句。”王玉春那边似乎是有点不耐烦了。“你听着，”王玉春气呼呼地接着说道：“所谓规范的绝育手术，对男人来讲，就是把输精管用绳子给扎住，阻断了精子的通道，使男人丧失生育能力。按照手术规范我们都是应该这么做的，万一已经做了手术的家庭出了意外，孩子意外伤亡，就可以把输精管上的结拆开，重新获得生育能力。咱们平常做手术时，为了保险，不留下什么麻烦，都是用两道绳子把输精管扎住后，再在两道绳子中间把它剪断了，从而达到绝育的目的。按规范做了，两年以后如果想生，把结扎时所打的结解开就行了。明白了吧。表哥还能骗你吗？退一步说，就是骗你，能骗已经死去的姥爷吗！”
“噢，是这样，是我不懂嘛，”刘伟听了表哥王玉春的解释，心中豁然开朗，有些歉意地对表哥说道。
“你可别给任何人说呀，要是走露了风声，你的儿子可就真地捞不到了，到时候我可真地就救不了你呀！”王玉春大声嘱咐道。
“我知道，表哥，这你就放心吧，保证不会出问题的。”刘伟欢快地答应道。
“那明天你就到镇子上的医院去吧，找到赵院长，他是会为你亲自安排的。”王玉春小心地说道。
“中，我明天一大早就去，保证不再给你添麻烦了。”刘伟保证着说道。
“好，那就先这样说，啥时候见面再详细谈。”电话里传出王玉春似乎是轻松了一点的声音。
“好的，表哥，你放心吧，我会按你说的办哩。为了省点电话费，我把电话挂了，再见表哥。”刘伟高兴地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交了钱，向二姑家走去。

　　刘伟兴冲冲地走进二姑家，正好看到表妹玲儿与堂兄刘胜从厨房往堂屋里端菜呢。“正说去叫你，正好就回来啦。妈，我表哥回来啦，不用去叫了。”表妹李玲笑着说着，对着厨房大声叫喊道。“哎，知道啦，都恁大的姑娘了，还大呼小叫的，不怕人家听见笑话。”二姑高兴的声音从厨房里飘出来。
　　刘伟看到大家都在忙碌着，连忙到小拉水井旁拉水洗了手，钻进厨房帮助二姑端馍盛饭。何静怀里抱着孩子，什么活也插不上手，站在厨房里跟姑妈说话，看见刘伟从外面兴冲冲地回来了，还带着一脸的兴奋，就知道事情可能有了转机，也跟着高兴起来，甜甜地跟在刘伟身后。“你们快去堂屋吃饭吧，我盛了汤就过去。”二姑爽快地催促他们道。于是，刘伟端起了馍蓝与何静一道走进了堂屋。
“姑父呢，等姑父回来一块吃吧。”刘胜向着表妹李玲说道。
“好，我出去叫他，你们先坐下吧。”表妹李玲答应着出去了。
“那个老头子不知道跑到哪儿玩去了呢？你们不用等他，先吃着就是了。”姑妈从厨房里盛了汤回来，笑着对着自己的两个侄子说道。
“不忙，等一会再吃不迟，反正是晚上了，也没有多大的事儿。”刘胜笑着应道。何静把怀中的孩子哄睡了，放到里间的床上，走过来摆放着餐桌旁的板凳。
“咋样，玉春怎么说的？”刘胜向着刘伟问道。
“还是躲不过这一关，说是让去做手术。”刘伟答道。
“就是难办呢，在家我们也都想到啦，不然玉春也不会那么急急地打电话呢。”刘胜附和道。
“那你准备咋办呢？”刘胜接着问。
“还能咋办，就按表哥说的办呗，也不能因为我让他丢了饭碗。”刘伟慢吞吞地说着，显出一脸的无奈。
“那个玉春也是，当了管事的官儿，这个忙也不肯帮。”二姑听了侄儿两个的话，不满地抱怨道。
“姑，也不能怨我玉春哥，这是县里的检查，他也插不上手的。”刘伟轻轻地说。
“那也不能就这样算完了，不行干脆你就在我家常住算啦，看他还能跑这儿来抓你不成。”二姑气呼呼地说道。
“那样表哥要受处分的，不能因为我让表哥受到影响。”刘伟说道。
“那人家跑出去打游击的多了，也没有把谁怎么样吗？”二姑振振有词地说道，仿佛是自己的事似的。
“那还不能弄个假的证明，混弄过去不就算啦。”二姑很是内行地说。
“我也说了，表哥说现在不行了，前几年兴弄这个，现在上面也发现了问题，有证明也不行，还要做什么B超，检查了验明身份才行。”刘伟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正当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时，表妹李玲跟姑父一道回来了，刘胜，刘伟赶忙站起身与姑父寒喧，接着，大家便坐下来吃饭。

　　看着自己的两个娘家侄子，二姑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她拿出了小女儿订亲时，婆家随聘礼送过来的好酒，让爷儿三个喝个痛快。
“妈，我爸都快馋死了，你都推三阻四地不让喝，今天是发那门子邪？舍得让我爸喝酒啦！”表妹李玲向着妈妈嗔道。
“那还用问吗，娘家侄子来了，还不使出最好的酒来招待，万一在咱家受屈了，全靠娘家侄子给出气呢！”慈袢的姑父笑道和女儿开着玩笑。
“那你也不许多喝，黄土埋半截的人了，喝了净糟蹋了。”二姑对着姑父说道。
“姑，看你说的，是担心姑父的身体吧？”刘胜赶忙补充道。
“是玲儿妹妹舍不得吧，这可是人家的聘礼呢！”何静对着李玲说道。
“看你嫂子，净挖苦我。惹我烦了，不让你在我家住了。”表妹李玲对着何静嗔道。
“刘胜哥一会儿回去还要骑摩托车，我们就少喝点吧。”刘伟圆场道。二姑看着娘家的两个侄子，想着娘家其他的几个侄儿，再过几年，就会多出更多的娘家孙儿，我这也是为着娘家添丁加口做贡献呢，她畅想着娘家未来的一大片侄孙儿，陶醉在娘家蒸蒸日上的人丁兴旺，家业发展中。女人的幸福总是写在脸上，二姑欢快幸福的心情溢于言表，大家也都被感染着，你一言，我一语，在欢快的气氛中，大家赞赏着二姑烹调手艺，享受着丰盛的晚餐。

　　温馨的晚餐温暖了侄儿们的心绪，却温暖不了冰凉的天。当刘胜酒足饭饱走出姑妈家的堂屋时，温暖的感觉一下子被蜂拥而至的凉气包围了，抬头望望黑黢黢的天，一钩寒月清晰地挂在西边的天空，几个寂寥的星星点缀在如钩的新月旁边。
“今晚住下不行吗？”姑妈轻轻地问。
“嗯，无论如何今晚都得回去，婶子那边还在家等我回信呢，本来是打算来了就走的，看您做饭忙活了这半天，我要是说完话就走，怕你生气呢！”刘胜轻松地说着，快三十岁的人了，在姑妈跟前还像个孩子似的。
“难道姑妈还管不起你一顿饭不成。赶上饭时了还让你走，见了你妈我怎样交待。”二姑笑着说道。
“既然是非回去不中，那姑妈就不留你了，趁着刚吃过饭的热乎劲赶紧走吧，别忘了给你妈带个好，跟你婶子说刘伟在这边好着呢，想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跟在自家一样的。”二姑恋恋不舍地吩咐着。
“妈，你还让我表哥走不走啦？话一说起来就没个完，表哥那刚吃过饭的热乎劲早让你给说光了。”表妹李玲对着妈妈笑道。
“看我，见了娘家人就有说不完的话，好了，胜儿，你走吧。”二姑朗朗地说道。
“没事，上了柏油路，还等不到感觉冷就跑到家了。”刘胜说着就往外走，刘伟早就推着堂哥的摩托车走到大门外边了。
“二姑，姑父，你们回吧，我走了。”刘胜说着，走出二姑家的大门，从刘伟手中接过摩托车。
“刘伟，你准备咋弄？”刘胜从刘伟手中接过摩托车，小声地问道。
“我明天就到镇子上去，按表哥说的办。”刘伟小声对堂哥说。
“那就真地去做手术了？”刘胜有点吃惊而又无奈地问道。
“那有啥法，不能因为我让表哥为难吧。”刘伟十分动情地答道，似乎没有那种绝望的感觉。
“那我就这样回去，照实跟婶子说啦。”刘胜轻声说道，征求着刘伟的意见。
“嗯，你就这样照实说吧，我们明天上午先到镇子上去做手术，估计下午早早地就能回到家了，让我妈还有婷婷姥姥不用挂心，我们明天就回家了。”刘伟轻松地说，一点也没有刘胜想象的那么被动无奈的感觉。
“那好，我走了啊。”刘胜说着，跨上摩托车，一脚踹启了发动机，用手轻轻拉上夹克衫的拉链，然后，向着刘伟挥了挥手，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