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芙蓉外史》之《追源记》>《芙蓉外史》之《追源记》29

《芙蓉外史》之《追源记》29

作品名称:《芙蓉外史》之《追源记》      作者:陈晓江      发布时间:2010-08-02 18:00:42      字数:2935

第五章陈继刁
云横凭着绝佳的记忆力,读书越来越轻松,玩的时间也充分起来。星婆婆的名声不好,与云横一起到她家玩的学友也没有了。听别人说星婆婆嫁过许多人,生了许多孩子,可她现在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也不见有人来看她。她变得很悲伤,未开言泪先流,爱哭。见同丰堂邻舍家边的人很少与她嬉笑,与她闲聊的,云横更是挂念她,一有空便往她家里钻。
星婆婆一味地抿苎。抿苎是挣劳力钱的活儿。她先把苎麻掰成细丝,抿成细缕,再在纺车上纺成线,与村里的小商贩陈继刁兑苎。继刁收购她抿的苎线,兑给她苎麻,根据等级不同,一斤苎线兑换给她一斤半至一斤七,这也叫换半算、换七算等。星婆婆抿苎的水平比较专业,通常都是换七算,这一斤与斤七的差额部分就是手工费,赚头。她将云横当最亲近的人看,每次兑得现钱,都给他一些零碎铜钱。
楠溪地处偏僻,手工业落后,幸好靠近海边,与沿海瓯江口岸、乐清、瑞安、平阳一带渔民来往近便、密切,还可以种些苎麻,做些苎线供渔村织网,打些桐油、出产苦槠之类的硬树做船。除此之外,楠溪人还弄些棕箬、皮油及其它土特产,通过舴艋船从楠溪各埠头直接撑到温州东门港山货行卖。
继刁打着长丰堂的商号开皮油坊,以皮油生意为主,生意路也很广。他的皮油坊坐落在南门外二房坳坎头,也算上规模的。几千斤重的花岗岩碾盘在碾槽里滚动,碾碎乌桕等粗料,再用稻草包起来放在大木头镂空的油车筒里,然后打入一个个铁箍脑头的黄檀硬木油车柞,把油硬挤出来。所谓“女人的心,打油人的柞”、“砻糠恁燥,也可以打油”即典出于此。
乌桕籽核外的白色肉瓤打出来的油叫皮油,桕籽核打出来的油叫青油。皮油可制肥皂、蜡烛,还可制成“思得灵”做雪花膏。青油可用于照明、治虫及制造青漆。继刁还生产柿油、桐油等。柿油用于制作纸伞;酒坛的封口如果涂上柿油,永不浸水。桐油普遍用于髹漆,特别用于做桐油泥胶粘船板的板缝;桐油据说还用于军工业,被列为国家一类物资,谁要是将桐油走私卖给日本人,被逮住就要坐牢。至于菜油、茶油、花生油、棉花籽油等都是食用油,人们日常生活中随时可以用得着,加工这些油也是皮油坊最普通的活儿。油饼可做肥料、饲料,茶籽饼还可作为毒鱼、做蚊香的原料。继刁生意做红火的时候,无论打什么油都是来者不拒,还搭便兼做苎线的生意。前几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钞票大把大把地赚,因为油料用处越来越大了,而他所交易的大多是国家控制的、比较紧缺品类的油。
可是,近来继刁也困难重重。米价每石由原来的五六元涨至八元以上,老百姓糊口也很难,以致市场萧条,社会治安持续恶化,皮油坊近乎倒闭。只是生意不怕蚀,只怕歇,继刁兼做山货生意,仍然苦撑着不肯关门。同时,也不愿抿苎的人断了生路,以免导致自己皮油坊的一系列买卖进一步萎缩。
一天,继刁到星婆婆家兑苎线、结账,看云横一个人陪着她抿苎,便称赞了云横几句,还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漤熟的青长柿给云横吃。星婆婆却当着继刁的面就向云横揭他的短处,都说继刁继刁鬼,三担皮油掺两担水,你要当心!云横觉得漤柿味道好极了,并不怎么相信。
大雨天,透过蒙蒙雨雾,远山裂开了许多白色细线,一会儿工夫就成为一股黄浊的洪水,活鹿园西北面的郑山后坑,訇然响起流水声。经山洪冲刷,后道坦到处是黄泥巴。继刁叫云横把一枚铜板种在泥里,这样可以生长更多更多的铜板来。种钱就跟漤青长柿一样,你看打油的青长柿经过泥下一漤,不是好吃了,变好了?云横想,这个种钱的把戏大概真的跟漤柿子差不多吧。他并不特别希望种出很多铜板,却强烈希望铜板像漤青柿一样种出什么别的名堂,不管什么名堂,反正会有所改变。
雨歇了,挖开涂泥,竟有三枚铜板,一枚铜板种子竟然长出三枚来!云横高兴,便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星婆婆。星婆婆一听就坐不住了,拉着云横踮着小脚直奔长丰堂找继刁,一路上还反复嚷嚷:“继刁十三岁就开皮油坊,不是人。”
“不是人是什么?”云横天真地问。
“哈哈,是鬼。继刁鬼真不是东西。继刁鬼真不是东西。”
星婆婆俩在长塘街碰到继刁。他坐在长塘边的石阶条上与几个人在谈生意,猛见老太婆拉着云横冲他而来,知道坏事了,起身欲走,却被老太婆挥手制止。
“你别逃,继刁鬼。”星婆婆厉声说,继刁只好重新坐下。星婆婆在腰间掏出一个手巾包,边掏钱边说,“听说你能把钱种庄稼一样种出来,喏,我这儿还有几块钱,也替我种一些。”
继刁赶紧欠身伸出双手,把星婆婆的手巾包推回去:“别别别,你老别跟我计较,那只是个儿戏。”
“儿戏?哈哈,你年纪轻轻的少做鬼了。你下次给他种出更多的钱来,再下次拿他的一枚黄金印种出另外十七枚来,然后你说年成不好绝收了,连种子也没了是不是啊?哈哈哈哈。你继刁鬼年纪轻轻的,怎么这副贼相呢?”继刁哑口无言,转身就逃。
回家后星婆婆反来复去地骂,从继刁三岁时犯的错误骂起,一直骂到现在,骂了足足半个下午。然后,她再三吩咐云横,以后任何人想打你家黄金印的主意,你都不要答应,哪怕是拿出来瞧一瞧都不行,包括你的震斋先生。“人心险恶啊,”星婆婆反复强调说。还例举了好些人的骗局:开始向人家借小钱马上就还,待建立信誉后借大钱就不还了。
黄昏渐近,屋里暗得看不见了,云横感觉周围一下子竟长出许多双眼睛,窥视着一枚闪闪发亮的黄金印。

星婆婆仍一成不变地抿苎。云横自作主张点了油灯,星婆婆欲言又止,似乎要阻止点灯,却因屋里实在暗得看不见了,才未有说不要点灯的话。铸铁油碟里盛着青油,一条灯芯点着豆一样大的火苗照明。云横不习惯屋内这样昏暗,用拨灯棍拨一下灯花,把惟一点亮的灯芯拨长些,好让屋内亮一点。星婆婆抬头看一眼,未有说什么,又埋头抿苎,云横知道星婆婆心里一定怪他把灯芯拨得太长,太奢侈了。
长期省油,油灯太暗,星婆婆的眼力也越来越差,抿出苎线质量也差了。继刁便压低她的苎线等级,只按换半算,即一斤苎线只换斤半苎麻。星婆婆倒不甚计较,她说人老了,老了就不值半斤盐,抿出苎也遭人嫌憎。云横却不以为然,认为一定是继刁报复她当众羞辱自己,便故意克扣。
星婆婆对云横说,看情形钱不够花了,便带云横进了打赌坛场。看得出来她不懂打赌,甚至连牌子都不认识,却也很有兴致。方三道士正在做十二名的小花会。这是一个专哄孩子零钱的小赌摊儿。方三不时地唱着:“太平、银玉银,太平、银玉的铜钱是没输赢。”一忽儿工夫,就将星婆婆押下的钱尽刮囊中了。
星婆婆一看到牌九桌上继刁在做庄,顿露一脸的轻蔑。她叫云横等着,自己回了一趟家,拿了私藏多年的一枚银番钱回来,挤到牌九桌上赌。继刁第一张牌是“人”上将,八点的,推牌时喊叫着天牌,“天哦”、“天哦”。星婆婆手头的四六上将,十点的,推牌时也叫最要不得的天牌,“天哦”、“天哦”。嘎的一声推下来,她自我安慰说:“是天牌,是天牌哩。”
云横觉得好笑,星婆婆也老有糊涂、憨相的时候。更好笑的是她竟将牌递给自己看,“横啊横哎,这是天牌吗?”
输光了钱,回来还是讲故事给云横听,似乎未发生过输钱的事。呆子锄头被偷的故事她给云横讲了上百遍,云横在她一边抿苎一边重复故事与哈哈震天的笑声中长肉长骨长高。到了完全听懂故事的涵义,云横也着实感觉自己在追远书院外,懂得了更多的道理,同时也有了一个信念:决不与震斋、继刁者流妥协。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