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部第二卷：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2月11日和16日，在周恩来总理主持的怀仁堂碰头会和稍前召开的军委会议上，谭震林、陈毅、叶剑英、李富春、李先念、徐向前、聂荣臻等“四帅三副”对文化大革命的做法表示强烈不满，对林彪、江青、康生、陈伯达一伙诬陷迫害老干部、乱党、乱军的罪恶活动，进行了大义凛然的斗争。16日晚，张春桥、姚文元、王力秘密整理了《二月十六日怀仁堂会议》材料，经与江青商量后，向毛主席作了汇报。毛主席18日晚严厉批评了这些老同志。从2月25日起至3月8日，中央多次开会，江青、康生、陈伯达、谢富治以“二月逆流”的罪名，与这些老同志展开斗争。当时称二月逆流，现史称二月抗争。
　　今天是1967年2月23日，星期五。爸爸这些天一直在处理造反派之间矛盾和军政问题，忙的不可开交。同时密切关注广州动态，广州的文革动向就代表整个广东省文革的发展势态。而妈妈这些日子虽是空闲，却着急她的学校还开不开学，学生们还上不上课！
　　今天是元宵节，按照往年，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就要开学，可是现在却迟迟没有收到通知，并且连小军那小学的报名也没有通知，而惜文他还没有入学籍呢！惜文已经上了本地的户口了，名字也改成周惜文，但是学籍还在他老家，只能开学的时候去补办学籍才能够上学，要正常的话，明天就应该去报名的，而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开学呢！所以今天妈妈一大早要就去学校了。妈妈本不放心让两个小孩子呆在家里，虽然这种担心有些多余，好在刘妈很早的便赶过来了，今天是星期五嘛！但是刘妈来的时候面色不怎么好看，好像有心事，而妈妈也实在是忙，没有时间来过问，只交代一下便急急忙忙出去。
　　一上午的时间对惜文来说不算长，可是对于小军来说，要是在没有人陪他的情况下他是特别难熬的。本来小军想要和惜文一起打弹珠玩的，可是惜文说他要看书，求他也不行，没办法，小军又气又恨的离开，一个人到外面玩。刘妈妈有些反常，整个人显得没有精神，干完了活儿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来真的有什么心事儿。中午，妈妈没有回来吃饭，刘妈妈简单的弄了些饭菜给惜文和小军吃，她自己却没吃，本来在家干活，午饭晚饭肯定要和他们一起吃的！可是今天刘妈却没吃，惜文叫她吃，她也推辞说没胃口，坐在一边。倒是她时不时的到外面看看妈妈有没有回来，显得比惜文和小军还要着急。
　　妈妈是傍晚回来的，骑着个脚踏车，匆匆忙忙的往家里赶。进来的时候头上冒出了好些汗，手上还提着一包东西。看着妈妈一头的汗，一个拿了毛巾给妈妈擦汗，一个倒了一杯水来给妈妈喝。妈妈非常的高兴，真的很高兴，想不到小军跟惜文在一起变得懂事多。这时候刘妈也走过来，“怎么累成这样？做什么了？”
　　“别再提！”把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坐到了沙发上，撩撩鬓发，“学校算是完了！”
　　“怎么了？”刘妈惊讶道。
　　“不开学了，学校！”妈妈气得很，天不热脑门却流汗，用手给自己扇风。
　　“这给闹的，学生好好的不上课，全跑去干革命、抓人了！气死我！祖宗倒牌了的！”刘妈她突然表现的气愤，那一个怒色连妈妈都吃惊，停下来看她。
　　“不过，好在小军，他们小学还是正常的开学！”妈妈觉得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我还希望不要开学呢”小军暗自喃喃。
　　“说什么？”妈妈叫道并瞪了他一眼。
　　“噢，没……没什么！”
　　“你们学校教务主任说明天报名，大后天正式上学读书呢。”
　　“哦。”小军应道。妈妈对惜文说，“妈妈明天也要带着你去学校，你的学籍还没入呢，事情会比较多的！不过，我想大后天你就可以跟着你哥哥一起去上学！”惜文点头。
　　“就是你落下了去年的一个学期，学起来可能比较费劲的！”
　　“不要紧的，四年级的课本我都能看懂的。”
　　“真的吗？这么厉害！”妈妈表扬起来，小军不屑的眼神瞥了一眼他。
　　妈妈稍作休息会儿，便开始着手弄晚饭。因为今天是元宵节，虽然现在时局动荡，破四旧立四新，年都不过，还过什么元宵节，但是传统文化是不能抛弃的，今晚还是得烧一顿好吃的才行。而且，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学校是停课，不开学，但妈妈也因此就不用天天去学校给学生上课。她可以在家里陪着这俩孩子，以前总是抱怨没有时间陪着小军的，现在一来时间就多了，何况还多了个惜文呢！从那天带惜文参观了她的那些藏品看出惜文的艺术天赋之后，妈妈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培养惜文呢！这样想起来，妈妈心里也就好受多了！拉着刘妈到厨房里去，留下小军和惜文在外面看着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最近大元和小元还好不？”
　　“还行！”刘妈妈轻声轻语。
　　“老杜呢？他怎么样？我倒是很久没有看到过他，还是天天喝酒吗？”
　　“老头他……哎……”刘妈停下手中的活儿，坐到一边，在那里叹气。
　　“怎么了？”妈妈过来问她，刘妈只是叹气，“怎么，老杜出事了？”
　　刘妈悲愁的瞅了妈妈一眼，沉重的点头，说，“我早应该听你们的话的，不应该让他吃那么多酒，尽跑到外面惹事情！”
　　“碰到什么麻烦？”
　　“他和社里的红卫兵打起来了！”
　　“啊？”妈妈吓了一大跳，“这怎么行？那帮人是惹得起的？还打起来？”
　　“他也不是喝醉了吗？稀里糊涂的，老家伙，真是该死！”刘妈开始掉眼泪。
　　“老杜肯定被带走了吧，这他们不要狠狠的批斗他？”妈妈说，刘妈更加伤心。
　　“难怪今天早上你的脸色那么难看！”妈妈站起来，替刘妈忧愁。
　　“他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自讨苦吃的！如果就是揍他一顿，打他几拳，这也是好的，还可以给他长点记性！可是，他们硬是把他给抓起来，白天在全社人面前批斗他，连口水也不给喝，晚上则是没消停的检讨，打骂，一天就吃一顿饭。他们还来监视我！你看看，这样下去，老杜不是要死在里面吗？”说着刘妈急的哭出声来，泪如滔涌。
　　“哎呦呦……”赶紧先安慰安慰刘妈，这个伤心恸哭的，她可是从没见过刘妈这样的，好一会儿，刘妈才停下来只抽泣，“你们社也闹得这么严重？”
　　“我队倒是没怎么的，就死老头喝醉跑去不远的公社了！”刘妈她擦着伤心的眼泪。
　　“这怎么行？什么时候的事了？怎么没早点跟我说呢？”
　　“就是你们刚从惜文家回来第二天，我来的那天晚上出事，你说直到正月十五都不忙就不用我过来嘛，我也就没来了！到现在已经五天了，老杜他，他，就快要死了啊！咳……咳……咳……”可怜的刘妈呀，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
　　这时，大厅上的惜文，走到柜台喝水时不经意瞥了一眼厨房，看到刘妈好像在哭，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不像小军那样好奇心重，惜文没有过去询问，而是径直出去陪那个家伙。
　　妈妈责备她没第二天就过来，现在这样！
　　“我也是不想打扰你和天雄的，何况天雄是那么的忙。”
　　“再忙也不能……你这！天雄马上就要回来，吃晚饭我就和他说！大小好歹是个大校的，一个小小的红卫兵不是问题的，只要不是市里闹事的头头子！”
　　“那我真的要给你们跪下了！”说罢便双腿一弯，跪在妈妈面前，“你搞什么？怎么跟我来这客套？”妈妈赶快扶起刘妈妈，“那个红卫兵什么人？”
　　“不是干部子弟！”
　　“那好说！”妈妈自信道，刘妈不说话，只是感激的泪儿还在流。
　　“你别哭了！快擦擦，还得帮我做饭呢！”
　　“是是是，一定的。”于是妈妈和刘妈妈继续在厨房烧晚饭。
　　饭菜已摆在桌上，天也已黑，可爸爸还没有回来。妈妈让惜文和小军两人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因为元宵节，本来就应该灯火通明。按以往的习俗，吃过晚饭爸爸妈妈还要带着两孩子去大街上看花灯，看表演，吃小吃什么的，现在是不行。好在没等多久，爸爸回来，因为那熟悉的车子的喇叭声音传来。爸爸风尘仆仆的进来，妈妈早倒了茶来，爸爸喝过。
　　“事情又多，这么晚？”
　　“不多！”
　　“那干嘛这么晚？”
　　“我在街上玩了会儿！”
　　“呃……”妈妈很不解，竟然还玩？爸爸坐下来，舒心笑笑，“不要总是为些小事情而让自己烦来烦去的，到街上随处看看也行的，缓解下心情嘛！”妈妈微讽爸爸真是有心情。
　　“今天不是元宵节吗？我们只得在家里过过。”
　　“你还想去外面？”妈妈撅嘴道。刘妈跟妈妈便去厨房端汤圆。爸爸看跟惜文靠在一起的小军，有些惊奇，以前小军可是从不会跟惜文坐在一起的。
　　“儿子，过来！”小军便到爸爸这边来。
　　“你怎么不过来？”爸爸问惜文。
　　“啊？”惜文才反应过来，坐在爸爸旁边，爸爸眉头轻皱。两人一左一右，爸爸当中。
　　“阿爸，你有事情跟我讲？”小军问。爸爸一手抓住惜文的手，一手抓住小军的手，把他俩的手叠在一起，惜文在下，小军在上，爸爸两只大手掌将他俩的小手包住。
　　“阿爸要你俩记住，以后你们就是亲兄弟，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就是亲兄弟！小军是哥哥，惜文是弟弟，哥哥要好好照顾弟弟，弟弟也要好好体谅哥哥，你们能做到吗？”
　　爸爸看惜文，惜文非常羞涩，把头埋的很低。爸爸又看小军，小军居然也低着头不说话。“能做到吗？”爸爸又问了一次，他俩还是不说话。爸爸有点失望，正要松开他俩的手。这时小军拉住爸爸的手，更加抓紧了惜文的手，还让爸爸包住他俩的手。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哥哥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显现出坚定刚毅的目光，惜文呆呆的看着他。爸爸一字胡翘翘，“惜文，你呢？”
　　既然小军都这么说，惜文要是不表点态，也说不过去，“我也会体谅小军的！”爸爸开心的松开俩人的手，惜文赶紧把手抽回来，摸摸手掌，看来小军还抓疼了他，爸爸告诉惜文以后记得要叫哥哥，不要小军这么叫！但又安慰说，“这也得你慢慢适应才行，再说我也还没听到你叫我爸爸呢。”
　　“什么哥哥爸爸的，惜文肯叫了？”妈妈站在厨房门口叫着，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出来，其后刘妈也跟着出来，她可是端了三碗，一手一碗，胳膊肘和胸前还夹着一碗，一晃一晃快要洒出来。爸爸看见，赶紧帮忙取下那一碗。
　　“我跟她说了别端的，又没三只手？”
　　惜文和小军就跑过来，妈妈给腾好座位，又给刘妈拿了张椅子来。
　　“我跟惜文坐在一起！”刘妈说道。
　　“我跟惜文坐吧，刘妈妈你坐我那里就是！”小军便把椅子挪到惜文这一边，没办法，惜文也只好移了移，让他坐下。
　　“这样最好的，他们两个小孩子本来就应该坐一块儿，这样也不挤的。”爸爸点头说道。
　　一家人就开始吃晚餐，其乐融融。晚饭后洗漱了下，休息了一会，又到了八点，墙上那个大大的挂钟总是每时每刻提醒着爸爸妈妈一家人时间作息。
　　“明天你们学校开学，爸爸要带你们去报名，今晚可要早睡！特别是惜文，你的事情更多呢，可能一天还办不完的！”爸爸对他俩说。
　　小军站起来，惜文也起身，妈妈便陪着两个孩子上楼去。楼下，刘妈显得很紧张，爸爸看着报纸，并没有注意到她，妈妈不一会儿便下来。
　　“明天区里不忙么？”妈妈问。
　　“请了假。”爸爸说。
　　“明天我带着他们去报名就行，你不用的！”
　　“不好，惜文的情况复杂，倒是我去了你就不用去。对了，你学校不也要开学吗？”
　　“不开学了！”
　　“呵！果真这样啊！”爸爸讽笑道，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又问妈妈，“你不用去学校，那你不就是闲在家里吗？”
　　“还能怎么办？这样也挺好，可以天天陪着他哥俩。”
　　“说的也是。”这时刘妈就看一眼妈妈，妈妈点头示意，对爸爸说，“明天你还得办一件事情，再不办就不行了！”
　　“什么事？”
　　这时候刘妈一时没控制住，激动的跪了下来，“天雄，你救救老杜吧！”这下还真把爸爸给吓了一大跳，赶紧把刘妈扶起来，“这是搞什么名堂？”
　　于是妈妈便把事情告诉了爸爸，刘妈则在一边默默的流泪。
　　“荒唐！打着干革命的旗子，这真是要整死人么？怎么不早跟我说，老杜他能承受住这些日子的折磨吗？”爸爸气得站起来，拳头都攥紧。
　　“你明天处理完区里的事后得去一趟。”妈妈讲，爸爸嗤之以鼻的一笑，坐下来，“用得着我去吗？这点小事儿！”继而对刘妈说，“你别难过，这点事儿我还是能处理的！小小的生产队而已，我这就去打电话让人处理！”
　　“你给谁打电话呀！”
　　“小赵！”
　　“又是副政委？”
　　“当然，他可是个厉害人物的！他带着一队人去，还要不回老杜？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红卫兵敢这么猖狂！”说罢爸爸便去打电话。
　　“放下心来，老杜明天就会回来的。”妈妈安慰刘妈。不一会儿，爸爸过来，对刘妈说道，“刘妈，小赵你认识的，去年来过家里的。”
　　“知道知道的，就是你们军分区的副政委！”
　　“我跟他说了，明早八点，你在村口等着他，他开着车的，到时候你跟他一块去社里就是了！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的！”刘妈边点头便擦擦眼泪，激动的没话说。又坐了一会儿，刘妈突然关心起惜文来，“我上去看看惜文好么？”于是刘妈妈便上楼来，直走到惜文的房间。敲敲门，惜文有点神经过敏，以为还是小军找他，走到房门口，叫道，“你走啦！”
　　刘妈一听还愣了一下，是在跟自己说话？惜文见没动静，又问了一声，“是你吗？”
　　“哪个你呀？”一听是刘妈的声音，就打开了门，“刘妈妈找我什么事？”
　　“你开始以为是谁？小军？”
　　“额……没，没，刘妈妈找我什么事儿？”
　　“没有事情，就来跟你说说话儿！”
　　进了惜文的房间，才发现惜文的房间已经大为不同。不再像之前的那样简陋，添了很多的东西，大的像衣柜，橱子，书架都有，小的像台灯，电灯，被套，床单，窗帘都换上新的了，而且妈妈是又重新的大扫除了一次，惜文的房间已经是变得非常的漂亮。
　　“秀英可真是非常的疼你啊！”惜文不说话。刘妈坐在惜文的床上，松松软软，新的床单和被套不仅颜色好看，还散发着香香的气味，“最近还好不？”
　　“嗯！”
　　“他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刘妈用怀疑的目光扫视他，“没有啦，刘妈你真是……”
　　“这就好的！我早说过的，小军他一开始是不习惯你的，不过现在行了，再者你要一直住下去呢！”惜文心里却不屑的‘切’一声。
　　“刘妈妈开始为什么哭了？”惜文问道。
　　“什么时候？”刘妈惊讶的看惜文。
　　“你和阿姨在厨房烧饭的时候！”
　　刘妈不停的念叨惜文竟看见她哭，看来她挺在意别人看见她脆弱的一面，还追问小军看到没，让惜文如实告诉，别说谎。惜文对刘妈无语，告诉她别担心，要小军看到又有的搞。
　　“那就好。”刘妈舒了一口气。
　　“刘妈妈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哭吗？”
　　“哎，我的儿，这个世道真的坏人当道呢。”
　　“怎么了？”刘妈也把事情告诉惜文。
　　“什么？”惜文惊站起，“这是为什么？”
　　“喝醉酒打了红卫兵！”
　　“又是他们！那怎么办？”惜文很是着急。
　　“你放心，你阿爸有本事，能让他出来！”
　　惜文坐回床上，他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心里念着：可是爸爸死的时候谁又肯帮他呢？
　　刘妈跟惜文聊了一会儿，就出去，因为时间够晚，刘妈也得回去，明天还要跟着赵副政委去要回他老头子呢！送走刘妈以后，爸爸就上楼去睡觉，因为爸爸明天还要带着惜文小军去报名呢！妈妈明天没事儿，所以不着急睡觉，但是妈妈这么晚了还要做什么呢？还记得妈妈回来提着一包东西么？妈妈取过来，打开来，都是一卷一卷的布料子。大厅内只有妈妈一个人了，她拿着布料，关了灯上楼来，走进了她的工作室。
　　妈妈的工作室本来是专门用来处理她的工作的。妈妈平时的备课，写报告，排演节目，乐器制作与维修，绘画与装裱，都是在这里面进行的。后来妈妈嫌那个缝纫机在睡房里不方便，就搬到这里面来，所以妈妈的工作室又新添了缝缝补补的工作，给爸爸和小军做衣服做裤子便成了这里的另一项重大工作。这一次，妈妈是要给惜文做衣服的，毕竟爸爸和小军的衣服已经够穿了，但是妈妈还从来没有给惜文做过一件衣服呢，惜文也是自己的儿子！
　　惜文躺在床上，可是他还是不能立即入睡，他在想，明天就要到学校去报名，大后天就可以去念书了，嗨！已经大半年没有摸过课本了呀！还真有些激动呢！想着想着竟然想要尿尿了，于是又下了床，穿着睡衣出来去上厕所。惜文特意看了下小军的房间，已经关了灯，又看了看爸爸的房间灯还没灭。到卫生间撒完尿后出来，却看到还有一间房间灯亮着。有点好奇，便走了过去。妈妈工作室的房门是开着的，里面的灯光不是很强，妈妈踩着缝纫机，嘁咔嘁咔的响。惜文走到了门口，但是妈妈没有注意到他，惜文看到妈妈正坐在缝纫机前。她披散着还未干的头发，双脚按踩着缝纫机的底板，皮带轮子转动和针头穿线的声音很协调，妈妈手指小心的移动着布料。也许是灯光不够明亮，妈妈探着身子，眼睛盯着缝纫机的针头，小心翼翼的不让针线出差错。
　　也许也正是由于这不太明亮的晕晕的灯光，惜文一眼望见到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妈妈李晓蝶，他回忆起当年妈妈也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缝纫机前坐着给自己和爸爸做衣服，妈妈长的本来就很像惜文的亲母，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能不是惜文的亲妈妈呢？
　　“妈妈……”他因内心对母爱自发的冲动不自主的轻声叫了出来。妈妈听到惜文的声音，一转头，惜文正站在门口，“惜文，你怎么来了？”惜文走过来，看着妈妈，妈妈手上的活儿并没有停下，“睡不着吗？”
　　“有些。”
　　“开始我听到你叫阿姨什么？”
　　“额……没什么！”惜文想想还是难以开口，“阿姨给谁做衣服呢？”
　　“给你！”
　　“给我？”惜文很吃惊，有必要吃惊么？
　　这时惜文不经意间碰到那个挂在机子正上方的白炽灯泡，灯一明一暗的晃。
　　“诶，你别动，一边去，别碰那根线！”
　　“什么？”惜文后退几步，脚下却一滑，猛的扯住了那根灯线，瞬间灯就灭了，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缝纫机的穿针声，紧接着妈妈痛的尖叫一声。
　　“阿姨，你怎么了？”惜文慌起来。妈妈摸索着重新把那根灯线接上插座，灯又亮了。但是，惜文却看到妈妈一手的血！妈妈马上拿了纸巾包住流血的手指。
　　“这……”看着妈妈手指还在流血，把纸都染红，很是自责，“对不起，阿姨！”
　　“没事儿！”妈妈尽量安慰他，“不怪你，就是个灯，质量一点都不好，还接触不良！可惜了，妈妈本来打算给做件衬衫的，还有一条裤子，还有一件你夏天穿的短袖！可现在是做不起来了！”妈妈看着布料上还沾着血液，“哎，还给弄脏了！”
　　惜文楚楚地看妈妈那样子，眼睛湿润起来，“这么晚，你还要给我做衣服？”
　　“可是你没有衣服！小军有衣服穿，爸爸有衣服穿，你还没有啊！我得赶紧做，不然你总穿小军的衣服也不好的！”
　　惜文抓过妈妈的受伤的那只手，把已经全部鲜红的纸巾揭开，看见左手中指两个红红的小洞还在往外渗血，泪水瞬间从他蓝色的眼睛严重地涌出。
　　“妈妈……”这一声是抽泣的叫出来的，天恩地德，厚爱博义，浓浓浓浓深情的一声。
　　“你说什么？”妈妈激动的心怦怦直跳。
　　“妈妈，惜文对不起你！妈妈！”泪珠儿点点，模样是那样的可怜。
　　天呐，终于听到惜文喊她妈妈，没错的，惜文真的叫她妈妈，妈妈她真是激动，激动的紧紧的将惜文抱住。妈妈，她高兴，超级高兴。
　　“我的文文……”我们的秦妈妈，她该是有多开心，眼泪也不断涌出，妈妈这样叫自己的小名，惜文的心暖暖和和。
　　“妈妈，惜文不值得你这样的！”
　　“说什么傻话呢？我的乖宝贝，你能叫妈妈，妈妈流再多血液无所谓。”
　　“妈妈……”他还在抽泣，妈妈右手擦擦惜文眼角的泪。
　　这时候爸爸出现在门口，“怎么回事？我刚才听到你叫！”妈妈那声尖叫惊动了爸爸。爸爸走进来，“惜文，你也在这里，没去睡觉？”
　　“爸爸！”惜文也轻轻的叫出来。
　　“你叫什么？”爸爸也是有些不敢相信。
　　“惜文叫你爸爸呢！”妈妈擦擦那高兴的眼泪，
　　“孩子……”爸爸蹲下来，看见惜文有些红红的眼睛，“你哭了？”
　　“我害妈妈流血了！”爸爸看看妈妈的手指，虽然很多血，但是血已经停了，再看着惜文，心里也是非常的激动，把惜文搂在怀里。
　　从兹以后的惜文的人生岁月中，他就再没有叔叔阿姨的喊过爸爸妈妈一声！虽然半年之后在惜文和小军身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情，一时让惜文对爸爸妈妈产生了误解，但是惜文还是爸爸妈妈的叫！在惜文的心底，他已经认可了我们伟大的周天雄夫妇！不过，想让惜文叫小军哥哥的话，也还是要等到他俩身上那件大事情发生之后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