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外史》之《追源记》13

第五章七星八斗

哈声猫一蹶屁股，紫燕就知道他拉什么屎，他指的无非是七星八斗的秘密。她并不搭理他。
哈声猫厚着脸皮说：“毕竟芙蓉的七星八斗太深奥了，每次我觉得近远不差多少了，可深入下去却又弄糊涂了。我发现，芙蓉的七星八斗跟横峻的七星八斗完全不一样。”
哈声猫最后这句话让紫燕感到放心。紫燕认为以哈声猫的这点见识，目前至少可以缓一缓，当然许多地方自己也都是推测，未有印证，真正要破解横峻七星八斗的秘密，得等以后自己身体好了，叫显绍带自己上山，再做道理。为使他不至于轻举妄动，她说：“这事你最好别白费心机，什么事都有个机缘的。明朝刘伯温应该有能力参透横峻奥秘的，但他还是没有寻到金子。”
横峻与大军师刘伯温有关，这似乎还是头一次听说，哈声猫不甚相信，是不是她故意耸人听闻？便问：“你说与刘伯温有关？”
“据传，朱元璋在温州攻打方国珍时受挫，欲在云山寺招兵买马重振雄风，却因缺少经费，内外交困，忧心如焚。为了解决经费，刘伯温带人马到楠溪寻找传说中陈虞之留下的宝藏。一路寻到了芙蓉岩，根据‘寨门之上，高田之下，三步上，三步下，有金一堂镬’的民谣，进行实地参悟、挖掘，找了好些日子没有找到金子。后来企图再在横峻结合芙蓉七星八斗布局破解宝藏秘密，结果也空手而归。幸好他得天助看出温州城乃白鹿守护，进言万岁学狗叫破了城，才走出困境。”
“提起大军师刘基刘伯温先生，”哈声猫抱拳作揖表示敬意，“我想插一句。当年他在寻宝的过程中，也理应总结了陈虞之抗元失败的原因。”
紫燕说：“是的，那是大势所趋。”抱拳表示敬仰，“虞之公把元军诱入楠溪腹地，其实就等于把他们诱入口袋，是件了不起的事，而且他也不是孤立作战的。花坛朱猛善、朱省元兄弟二人就发动了族众千余人筑城与元军对抗，最终也不敌而壮烈牺牲。”
哈声猫说：“不过……如果按照刘伯温先生《百战奇略》中的什么战，那叫什么战来着？这么说吧，陈虞之应该隐入山林，保存实力与元兵周旋，以图东山再起的。”
紫燕说：“你别以为虞之公不懂。刘伯温认为虞之公退登芙蓉岩南岩之巅，虽然可以凭借天险，可以利用滚木礌石打击来犯之敌，易守难攻，可是那岩上面缺水，缺粮，又孤立无援，违背了‘傍山依水’的兵家法则。其实虞之公与嗣培公等先辈是何等聪明之人。他们都懂得傍山依水的道理，都已看到登高危险这一点。当年刘伯温先生也已分析了虞之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原因。”紫燕顿了顿，看哈声猫想动嘴问什么，不等他问是什么原因，接着说，“相传有和尚送粮给南岩寨，这种说法是难以置信的。南岩四面如削，兵困铁桶似的，你一个和尚能背着粮食飞上悬崖吗？我倒相信闪魈帮助的传说。也许陈家与闪魈结缘，驯养了一批闪魈爷，或者有一批闪魈爷感念陈家恩德愿意效力。闪魈爷是来无踪去无形的动物，是他们帮助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抗守时光，解决了粮、水之缺。刘伯温先生知道，虞之公登岩的最根本原因是向元兵显示陈家这支军队也是宋王朝的帝者之师。与鞑子打，他不能落荒而逃，那面‘宋’字旗帜必须高高飘扬在岩顶，因为支撑他的信念是宋室的中兴。从某种意义上说，南岩陈虞之率领的乡兵是宋王朝最后一支与元兵抗战的军队。宋祚垂亡，虞之公信念彻底垮了，他选择跳崖是对的。跳崖的意义在于殉国。殉国，你知道吗？这代表一个王朝的气节。”紫燕说得慷慨激昂。“如果是我，我也跳下。”
渐渐地，紫燕的心潮如急流转到深潭一样平静下来。沉默片刻，她缓缓地说：“想象得出，刘伯温先生身穿长袍，头戴箬笠，站在高岩上让山风吹拂着，喃喃说，这是天意，人算不如天算，宋王朝的气数在这里终结了，陈虞之死当为鬼雄。”
这时，紫燕心中有轮明月从浩淼的江面上升起，久久地，她完全沉醉其中。
哈声猫看紫燕如痴如醉的样子，缓缓地，对她也对自己说：“看来一切都讲个缘字，还有什么刘伯温都难以破解的谜吗？刘伯温都寻不着金子，我是无法得到金子了。我懂了，要是没有机缘，谁还强求横峻的金子，灾难就离他不远了。”
紫燕并不理会他。哈声猫解释说：“不过，我心存芥蒂，一起事情弄个一知半解，总是耿耿于怀。”
紫燕冷不丁地问：“有哪些迹象表明，横峻与七星八斗有关？”
“首先可以肯定有七座人工造起来的土墩，有七条天然的水坑，出水口却被隐藏起来。有条桥已塌了，显绍说是廊桥，我觉得那地形在什么地方见过，想了半天后来想起来了，原来是跟黄南背牛坑的地形差不多。”哈声猫说得有点离题，似乎在卖弄，“天天在芙蓉转，熟视无睹，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到了横峻，许多事理便明晰起来。这样想来，许多奥妙是换个地方、换个角度才能看明白的。比如，我编的芙蓉人名大联唱，就是在冯家湾自己家里完成的。”
“真是岂有此理。”紫燕说。
哈声猫不解，这话到底骂我呢，还是说横峻的七星八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谨慎地说：“我想也许你误解了我。虽然我以前做过许多昧着良心的事，但我也因此敛财，收集了一些特别有价值的东西。你说我能随便地把这些东西埋在某个地方吗？”
紫燕警惕地说：“你想抛砖引玉，以藏宝破解取宝的秘密，那是痴心妄想。”
对紫燕的冷嘲热讽，哈声猫一点也不恼。“我的意思是，好东西既要埋藏起来，又要符合一个什么规则，将这个规则婉转地传喻出去，等有缘的、有作为的人来挖掘，促其完成大业。这也算是我的心愿。退一步讲，古人的某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我跟许多藏宝人的想法一样，不希望将宝物永永远远地埋在地下，希望以后有更大的用处。否则，还不如扔到大海里或者溪流发大水时任其冲走呢。”
紫燕怔了一怔，但马上恢复常态。“你这种想法我赞成。首先，你埋的东西现在也许算不了什么，比如瓷器，到了一定年份，那东西少了，物以稀为贵，或者到了一定年份，它代表着什么，象征着什么，那又是另一种价值了。”想不到哈声猫有此善举，也许以前是自己对他存心偏见，错怪了他，只是嘴上并不轻易表态，一是碍于面子，二是哈声猫此举真实性以及他所持有的宝物价值有待于评估鉴定。她说，“能将我们这个时代有品位的东西收藏好，功莫大焉。你答应我，不再在横峻找什么金子了。”
“这容易，我是贪财的人吗？”
“我叫你答应我。”
“其实恰恰相反，我要把我收藏的，有价值的东西藏到横峻去。其实，别人认为就是金银铜铁锡值钱的，那是太荒唐了，我要把我手头的好东西统统埋藏到横峻去。”
紫燕喘气说：“你不要扯远了，我要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
“你发誓。”
“我发誓。”哈声猫爽朗地回答。“不过，我还是不知道七星八斗与横峻的内在联系。你能否明确告诉我其中的奥秘呢？”
紫燕觉得很累了，叹了一口气吃力地说：“我告诉你吧，凡事讲的是个机缘，得到宝物金子的人，将来一定是大有作为的人，应该是一代豪杰，或一代宗师。我一生未能上横峻算是终身大憾，但我知道横峻的七星八斗与芙蓉村里的七星八斗是相通的，外表不一样，只不过是一种变数。七星即北斗七星：天璇、天玑、天枢、天权、摇光、开阳、玉衡，对应的是贪巨禄文廉武破，斗勺权行毕甫彪。北斗紫微大帝均五行以建四时，北斗七星有九星卦例，可以看作九星。九星按八卦方位排列，其中左辅右弼两位星君合而为一，共成八斗。辅弼二星在起位，也叫伏位，辅弼之变，全盘皆变。横峻的秘密在于奇变，在于八斗的起位。横峻的一切营造都可以在芙蓉村内得到印证。芙蓉村内的七星八斗既属风水，也利生活，更用于战争，它的全部不解之谜尽在老寨墙中，也就是内寨墙中。想必你不难找到新老寨墙重合的一道巷门。”紫燕因身体虚弱，声音越来越低，喘息一会儿后，又说，“你不要刻意去求解，无缘亦是缘，该你知道的到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哈声猫久久不肯离去，紫燕喘着气忧伤地说：“我明白，我的寿数将尽，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临死前我一定将七星八斗的全部秘密告诉你的。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