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的童年（五、六）

　　
　　（五）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又到了开学的日子。我是二年级的学生了！
　　班主任是女的，是我们的语文老师，父亲同事的爱人。一个和蔼可亲的姣好容颜的中年女性，声音悦耳动听，眼睛里透出的光是那么的温暖！上课声音不大，却是清晰宜人。他的课不由你不听呀，就象敬爱的妈妈耐心的在讲故，同学们都很认真的听讲，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老师，我也是。原来老师和老师就是不一样的呀！
　　我开始喜欢语文课了，因为老师有妈妈的味道，她的头发最像妈妈了！课文书就是故事书。一节课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盼望着下一课。每次下课老师会说：“同学们再见！”我们也异口同声的说：“老师再见！”这声音告诉老师，我们喜欢她，喜欢她的课，喜欢她的微笑。她就是魏细娥老师！
　　数学课却还是无精打采的，因为，老师的一张铁板似的脸，还有可怕的教鞭！虽然没有牛高马大的身材，却也有严不可犯的脸孔。虽没有一年级数学课的可怕，也有那么枯燥无味。但，为了不让父亲为我的学习而苦恼，又必须听讲，只是经常会怀念家乡的石玉老师，同样是土话上课，同样手拿教鞭。可听起来就是不一样！石玉老师打比方很有耐心，也很形象很具体，他会让你感觉到他关注每一个同学，讲完会让听懂了的举手。然后看情况再提问，不懂的也不敢举手。而这个数学老师不同，一副训导人的口气，提问不知道的会挨骂。还好，他不经常提问。但他有时会让人到黑板上做练习，做不出来要罚站，会发脾气。讲课也是板着老脸，好象就没见他笑过。常常在想，他会不会笑呢？听他讲课老是跑神，盼着快点下课，盼着下一节语文课，或者音乐课，体育课，图画课，哪怕是自习课……
　　同学之间倒是熟悉许多了，他们不再笑话我的口音，不再欺我矮小。也许他们知道我父亲是公社文书吧，也许因为不再是新同学。他们反而喜欢和我玩在一起了。课后，我们玩斗鸡，就是一只腿靠在另一只腿上，单腿跳着斗，谁的双脚先落地就是输了。我赢多输少。还有摔跤，更是摔我不倒。有高年级的来，我也不怕！
　　那一天，放学了，被几个高年级的拦着，要和我摔跤。我怕奶奶惦记我，要回去，可他们不让我走。我急了，说：“谁来？就一个！完了不许再来！”。那高个子说“我把你摔在地下，要学狗叫！”气人！我把书包一放，说：“来吧！把我摔倒！”他可是高出我一个头呀！我完全没有把握。这不是气的吗！他一把抱起我要摔下去，我缠着他摔不了。然后，脚转到他的背后敲他后腿，全身离地，双手用力抱他脖子。他抱着我的腰，摔也摔不了气也不顺气，想放地下去有又放不了，我索性，我全身一用力！两个一起倒下去，就在那一瞬间我一转身，我在了上面！压着他，抱着他的脖子问他“还敢不敢？输没输？”他也够呛的，抱着我倒下去，加上我的压力。只听他气短地说；“输！输了！嗷哟”我放了他，起来，他还躺在地下喘气……
　　
　　（六）
　　在学校学习虽然成绩不会太差了，但也好不了。主要是记忆力不够好，也没有心事学习。不好不坏的成绩，父亲也只能叹气。还好，细娥老师为我说了不少好话！最难忘的是，她对父亲说：“目前成绩不是很主要的，我看他很有灵性，只是不知为何上课老是跑神，不知他想啥，但我可以肯定他不是很笨，而是有心事！”之后，父亲就很少指责我了，看我的眼神也温和多了！
　　在家我很少说话，让我干啥就干啥。小心谨慎的，不敢出差错！然而二弟却怪了，知道讨好三弟讨好继母，有时，小弟吃不完的会给他吃。尽管一不小心让小弟哭了会挨骂，可他然是尽力的不让弟弟哭，逗她开心。小弟是继母的宝贝呀，他一哭，继母听到就会质问谁惹他了？他哭啥？孩子吗，哪有不哭的？二弟也还是孩子呀！他也还只是四岁的孩子呀！为此，奶奶也常常无可适从，只好忍气吞声。在老家，忙她一天也没带个孩子累，经常唉声叹气的无精打采的样子。偶尔见了个家乡人，她就来劲了问个不停，哪怕只是知道他是老家人，原来不熟悉也会亲切的问这问那。其实，我还不一样？我和奶奶都想家了，想念老家！
　　放学回来要经过圩场，每圩我都要走走看看，希望碰见老家人。我们乡也有圩呀！尽管隔老家几十里路也不远，可也难得见到有人来赶这的圩。
　　那一天，在圩上我见到了老家隔壁的啊婆！我太高兴了，大声的叫一声：“阿婆，阿婆!"真是百感交集呀，不见阿婆也快一年了。阿婆和我一样高兴！一把拉住我深情的拉入怀中：“就想见到你！没想到真的见到了你！”……
　　阿婆是来卖山货的，还有一些不卖了跟我去见奶奶当礼物！路上阿婆不停的说：“没想到真的见到你了！没想到真的见到你了！长高了！长高了！”我强忍着泪水不停的点着头！原来阿婆也想念我，内心感到久违了的温暖。心情豁然开朗起来了！
　　快到家了，我大声的叫着“阿奶！阿婆来了！阿婆来了！”
　　阿奶以前因为阿婆和妈妈走得很近，有点不高兴她，一直都面和心不和。可今天不同了！见到阿婆也很高兴。拉着她不停的问这问那，也忘了请坐。阿婆也开心的笑着回答！我家的什么东西怎么样了等等。我只有听的份了！
　　好一会儿，天色也不早了，阿婆要回去了！刚好星期六，我要跟着回去。奶奶同意了，尽管我还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有阿婆带着她也放心呀！再说，阿婆也带过我很多，知道我跟她亲！只是叫我明天一定要回来。父亲每逢圩日都是大忙人，管不了我。奶奶给做主了！
　　一路上，阿婆跟我讲我家的故事，讲我爷爷如何败家，讲我家以前如何的风光，讲爷爷卖自己去当兵偷跑回来再卖自己去当兵，讲我妈妈如何如何的好……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村庄，一个陌生而又熟悉，是梦又不是梦的地方。我正回忆着！阿婆问我“这是哪里呀？你知道吗？”我摸着头回忆着说“好像我来过的！”阿婆笑着说“这是你外公的家乡呀！”是了！就是这里！这让我想起了很多很多；外公，外婆，还有舅舅，表姐，表弟们。
　　那一年，父亲和母亲带着我在外公家做客，母亲犯病了，要去看病，可父亲的单车带不了我和母亲，母亲也没有力气坐单车！所以，母亲由外公背着走小路，我坐单车和父亲走大路，在下一个陡破时，后面的我脚卡在单车轮子里去了，流了好多血，吓坏了父亲，以为我的脚断了。后来，脚没断，只是受伤严重，却要从新学走路了。那一年，我四岁。后来，妈妈不准我爬高爬低。后来，小伙伴们会爬树我不会。这一切好像就在昨天！妈妈带我做客，外公背我赶圩，外婆给我鸡蛋，还有和表弟们的愉快。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清晰地在脑海中闪现出来。
　　边走着，边回忆着着！有人跳着柴禾后面赶来了，阿婆叫我让路，路这么小我咋让呢？外面是水渠，里面是高坎！我只好尽量靠在高坎边上，她的柴禾里的杉毛扎得我“哎哟”一声。只听她大骂一声“你冇眼呀？不晓得让开来？”我摸着被扎的这里那里不知咋说了。阿婆心痛的大骂“你是啥东西？你是人吗？你要脸不要呀？挑着担了不起呀？路是你家的呀？你的眼睛不是看人的吗？有眼你看清楚咯！这是你们文书的儿子，你们村书记的外孙，有眼没有？”我还没见过阿婆这么厉害过呢！这是温柔善良开朗的阿婆吗？把那挑柴禾的骂得毫无还嘴的余地！联忙说“没看到，是我没看到！”并加快了步伐。阿婆并没有放过他！好好地给她上了一课；路就只有这么大，让你是应该，你也不能把人家当不存在呀！你还要人家让到哪去？做人要讲道理，别以为这是你的门槛前人家会怕你！有理走遍天下，无礼你寸步难行……
　　阿婆是在给她上课吗？她走远了，阿婆越说越起劲！怕他听不到？阿婆是在给我上课呀！或者是在发表宣言：忍让是有限的！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的！做人不能不讲理呀！阿婆似乎也给我上了一课；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阿婆才不再自言自语了！气也消了，挑担的早走了。
　　我们走的是山路，行人不多，过了外公所在的村就是我们乡的地界了！但还有一半路。我累了！前面有个停子，亭子边上有一颗古老的松树，畸形得如马脖子，也叫马颈坳。我知道离外公家近了，这棵树很熟悉。阿婆好象知道我想逗留一会儿似的说：“好了！休息一下吧。”
　　阿婆陪着我在亭子里坐下。问我记得外公吗？外公家几口人呀？我一个一个地告诉阿婆！阿婆很高兴！阿婆又问我记得妈妈吗？我点点头，然后，难过地低下头！阿婆叹了口气说：“这个妈妈好不好呀？”我的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阿婆深情地望着我，轻轻的对我说：“后妈有几个是好的呀！不要跟她顶嘴，慢慢你就会长大，她就会长老，你看在小弟和爸爸的面子上要叫她【奶奶告诉她，我很少叫妈】，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了就好了！”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是呀！我何时才能长大呢！阿婆关爱的眼神温暖着我，忍不住眼泪又流了下来……
　　哭够了，歇够了。该赶路了！身心也轻快了许多！该换一个话题了，边走边问：“阿婆，大连好不好呀？”这一问呀！引出了阿婆的故事。
　　阿婆的男人，我叫叔公。是抗美援朝的有功战士，转业后安排在大连某工厂上班，并把阿婆从乡村接来大连。生了两个男孩，聪明活泼可爱。那真是生活比蜜甜呀！恩爱夫妻刻骨亲。可没想到，人有旦夕祸福，阿叔公战场上没倒下，竟让一场大病夺去了英雄魂！留下阿婆和两个孩子茫然地在人间，在举目无亲的远方。单位给阿婆安排上班，孩子入托，可是，大孩子没有了父亲的管教变得调皮得很，常常惹事！善良的阿婆哪担待得起呀！每每有别家孩子的家长来告状，阿婆欲哭无泪！万般无奈下，带着两孩子回了老家！回来后，老大不调皮捣蛋了，不爱学习，好看闲书，好睡懒觉，内心抱怨着阿婆！小儿子倒是学习很好。阿婆含辛茹苦地一个人把孩子养大了，给老大娶了亲。小儿子高中刚毕业在家呢，想读大学要推荐，太难了！老大娶了老婆不久就和阿婆分开来过日子了。阿婆又要为小的劳心了。阿婆没叫一声苦，一声累！头发过早地白了，衣服补了又补。自己难得花一分钱，除了挣工分，就是上山找药材卖，摘野果卖，山里能变钱的阿婆很清楚！凭着勇敢和智慧，凭着勤劳和毅力，坚强的生活着。善良，开朗，宽怀，大度，无怨无悔地生活着！
　　阿婆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很平稳！我听着，入耳入心，感动着我，鼓励着我，忘了一路的劳累。
　　眼看就要到家了，路也亲切起来了，脚步也欢快起来了，脸上的笑容甜起来。家乡的小路弯又弯，弯弯亲人送笑脸！我叫个不停，笑个不停。阿公！阿婆！阿婶！阿叔！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