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怀一种痛（二）

第二章：故地
9
??“我们去一躺公园吧？”萧澜试探地问。陈缘望望窗外的柳树，说：“还是去躺书店吧！很久没去了。”­??
??萧澜同意：“好吧。随你！”­??
??行走在路上，陈缘还是不大说话，萧澜找不到话头，就都默默的走。­??
??天空飘着几只风筝，那是公园里的人在放。萧澜看见，惊叫起来：“缘！快看……”说完才发觉自己口误，叫得亲密了，忙低下头红了脸。
??陈缘却不为所动，虽然一样的叫法，声音不同感觉便不一样。只是这单字的“缘”在现实里已经很久没听到了。这样叫过他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李玉红。
??缘：缘聚缘散！
??陈缘看着风筝，感觉自己也是一只飘荡的风筝，牵着的那条线已断或牵线的那个人已放手，让他孤独飘荡在广阔无垠的长空，独自承受空气中的难耐，风中的虚薄。
??他问萧澜：“假如有一天我突然离开这里，你会想我么？”
??萧澜停下脚步，紧张的说：“不许你假如，好好的在这里，为什么要离开呢！”
??“我不是这里的人，终究要离开啊！纵然我不回故里，要去自己喜欢的神圣的地方啊！”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她知道他现在有些失落，“你振作起来呀！”
??“我很好，我们不要说这些了。”
??又是沉默，两个人靠近的走，就差勾住指头牵住手。陈缘不是随便的人，萧澜身为女孩子又不便太主动，因此只能若聚若离。
??突然，天空斜斜的匆忙的掉下一只风筝，正好落在路边的小溪里，被水流冲走。
??陈缘黯然神伤的说：“实话告诉你，我现在的心境就像这只风筝，被生活这条溪流随处卷走，无法停靠，只能伤痕累累，最终覆灭、消失如烟！”
??“你……乐观一点好不好！”萧澜有点生气。
??陈缘看着她涨红的脸，知道她关心他，是系李玉红后最关心他的人，叹口起气说：“好吧！我答应你不再多愁善感。走。”
??经过公园，来到书店。
??陈缘走到书架旁，挑了两本书，习惯性的走到阅读室的角落，坐下。
??萧澜也拿着一本书过来。问他：“你怎么选这样一个位置？”
??陈缘答道：“我一向如此，偏僻一点清静。”
??卖饮料的服务员走过来，温和地问：“两位，喝什么？”
??陈缘看一眼桌上的饮料单，说：“来杯绿茶！”又问萧澜，“你呢？”
??萧澜说：“一样。”
??陈缘对服务员说：“那就两杯绿茶！”
??服务员认出陈缘，热情地问：“那位怎么没来啦？”说完看了下萧澜，知道自己多嘴，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
??陈缘明白她说的那位是指李玉红，目光茫然不语。
??萧澜有点尴尬，嘟一下嘴装没听见。
??服务员识趣的悄然匆匆离开。
??时光凝固在刚才吐出的热气，心跳似乎也缓慢的跳动，知道这一切其实并不是离去得很远，停顿在那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美丽的女孩。
??一样的地点，一样的景象，为什么会觉得苍凉？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两杯茶。萧澜押了一口，想等陈缘看口。陈缘眼望书中，却已神游遥远。

第三章：回忆
10
??那是四年前的某天。在一个车站。陈缘想买一张票，排队的人很多，等了很久。
??前面一个女孩突然问：“去哪里？”
??陈缘看着她的小酒窝大眼睛，很信任的回答：“到市区。”
??她又问：“一个人吗？”
??陈缘点点头。她说：“十七块。”
??陈缘以为她是某辆车的售票员，在拉客。看她穿着时尚，模样靓丽，便感觉她不是歹人，就放心的打开钱包拿钱给她。拿出一叠钱来，脑袋突然有点懵，在那里一二三的数起来。
??周围很多人，女孩见状，觉得这人好呆噢，有些焦虑的问：“你那里多少钱？”
??陈缘不知何故，索性不数了，把钱递给她说：“不知道。”意思让她数。
??女孩愣了一下，以为这人白长得帅，原来是个呆子，不会数钱。又对他如此信任自己而受宠若惊，微微红了下脸。数钱时见钱多了些，顿时也懵了忘记刚才的话，再问：“几个人呀？”
??陈缘也讶然了，这妞，脑袋也不好用，健忘。平静地对她说：“一个人。”说完忽然想幽默，自己想：咦！要是我告诉她说，一根草一棵葱，她会不会扑哧一声笑。
??再看她数钱的又隐隐有些担心，现在世道险恶，要是碰到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多藏了两块钱，可怎么好！不由得看着她的手如饥饿时死盯着一个面包，目不转睛，目不斜视，炯炯有神；但转念又想，就算碰到一只仙女似的狐狸精，亏了几块钱没有什么，希望她不能没了良心，全部拿去还高声贼喊捉贼的说：“你怎么偷拿我的钱啊！”这么一想便有些豁然了。
??当女孩递过来剩下的钱并朝售票窗口里面喊：“哥，一张到市区的票。”
??陈缘顿时悔恨自己以魔鬼之心度仙女之腹。到接过她手中的车票，还深情对望一眼。心中升华起一个呐喊：假如有缘，我一定要娶了她！
??不过光有呐喊是没用的，还得行动，可没等他行动，她似乎忙完了事，走向拐弯处的洗手间。
??车站的喇叭一遍一遍的播放，旅客们请注意……
??周围的人散去又围来，有的等待，有的急上车，有的挤买票。票贩子，小偷，流氓，便衣警察都混在人群里。大包小包放了一地。
??陈缘挤过乘车口，检了票就直接上了车。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人。
??窗户紧闭，窗外的车辆进进出出，车里的人人头攒动，有的注视窗外，有的观察旅客。??
??一个人的旅途是劳累的。陈缘坐下就想睡，又很警觉，怕遭了贼偷。不禁把包捂紧了些。虽然眼闭心不睡，但也昏昏沉沉，疲倦郁闷。
??到了车子颤了几下，徐徐开走。陈缘才抬起头，坐直了身板，揉了下眼睛。
??车内坐了八成人，身旁的座位也坐着一个，是个女孩。陈缘疑惑起来，咦！她什么时候坐下的？我怎么没有感应到？难道我睡着啦！忙看了下包，手臂还捂得紧。
??转过头看了下女孩，她正低头整理包。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咦！怎么感觉有点熟悉，这衣服，在哪里见过？
??陈缘不好意思老瞧她的侧面，只瞄一眼就望向窗外，想起家人的嘱咐：“早些回来。”
??窗外像两片滚动的胶片，颤抖着快进地播放着两旁焦躁的景色。退后的显得匆忙并且无情，前方的永远未知又可以马上掘晓。惊叹的是从没见过的景物，厌倦的是这颗焦躁漂泊不定的心。最终是旅途劳顿，视觉上的刺激也不能舒缓精神上的疲倦，身体也处在精疲力竭地边缘，感叹渐渐言不由衷，只得闭目养神。任由车子和司机去折腾。
??“嗨！”
??陈缘回过头去，非常惊讶，“怎么是你？”原来身旁的女孩就是那个帮他买票的人。
??“怎么？”
??“我以为你是车上的售票员。”
??“我认的哥在里面卖票。”
??“哦！谢谢你！”
??“举手之劳。你到市区做什么事吗？”
??“嗯，朋友拜托，做几件事情。”
??“呵呵！”她突然笑起来。
??“怎么？”
??“我想到你刚才的样子，以为你不识数。”
??“哈哈！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
??半路上司机停下几次载客。车上电视也打开，播放碟片。却是一会儿流行歌，一会儿广告，一会儿故事片，最后是突然黑瞎一闪，没影了。搞得车上的人大骂：“什么破片！”到“什么破电视！”延至“什么破车！”直至“什么破司机！”就这样，为了表示不满，什么东西到嘴上都是破的，真让人怀疑他们有没有信心让这么个破人开这么辆破车开到目地地。电视和碟片可以破，但车子和司机是万不可以破的。
??虽然如此，车上的人大多还是沉沉鼾睡如化石，有几个如跳骚，在座位上东张西望，谈天说地瞎折腾。
??陈缘正和女孩子谈得正欢，被这些人一搅和，氛围全失，沉默起来。
??陈缘看看他们，很不乐意，愤然地加一句：“什么破人！”
??女孩子咯咯直笑：“你不要管他们。”
??话题扯起，接着胡侃。她问：“你总是一个人吗？我说的是平常时。”
??陈缘幽默一个，不正面回答：“我非常想学李白对影成三人，可惜达不到那个境界！”
??女孩双眼如水，含情脉脉，“你很喜欢古诗？”
??“很喜欢古时候的服装，超酷！也喜欢古时候的生活，单纯。”
??“但落后。”
??“可是真羡慕啊！”
??“古装戏里总是五彩斑澜，恐怕当时的社会不这么美好。”
??“那是当然咯！编剧么，好的编出来，坏的省略掉，别人才喜欢看。”
??“你知道哇！”
??“那当然，我又不是傻子。”
??“呵呵，你知道就好。”
??陈缘想多些了解，换个话题，问：“你做什么工作的？”
??女孩不加思索的说：“酒店，做服务员的。”
??陈缘联想到：酒店，服务员，前台的，洗地整理床被的，端盘子的，陪人睡觉的，什么乱七八糟，想到最后便不说话。自己也觉得自己恶俗。
??女孩见陈缘不说话，问他：“你做什么工作？”
??陈缘挠挠头，说：“我啥都不会，就会看点书，但又……不好意思，说不出口，笨！”
??女孩饶有兴趣的打量陈缘，说：“你这样瘦，是做文学的么？”
??“哪里！我是总失眠，时间久了就不长胖。”
??“有那么多烦事么？”
??“庸人自扰！”
??“呵呵！你大可不必这样，乐观一点。”
??“咳！我也想啊！但脑子不听话。”
??女孩突然想到，“书店常去吗？”
??陈缘看了看窗外，回头说：“常去，但书贵！下不去手。”
??“噢！你没有工作，这是可以理解。”又想到，“现在网络发展那么快，可以网上看书，又快又多。”
??陈缘说：“我有去看。”
??“也有很多文学网站，可以注册。”
??“嘿嘿！我在几个网站上注册，由于懒，现在只有坚持去看一个。”
??“什么网站？叫什么名？”
??“红袖。缘。”
??“哦！听说过，没去看过，有空去瞧瞧。”
??得到这样的回话，让人极懊恼，一惊一乍。先是让人飘升，再来突然丢掉，又找不到她的误处。这也许是她的客套话。
??“你发表了么？”
??“什么？”
??“网站上不是可以发表诗歌小说散文之类的。”
??“功力不行，随便涂鸦，不敢见人啊！”
??“你别这么谦虚，这东西靠的是才华，能写就是棒的。”
??“看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呵呵！你们舞文弄墨的，文章里才能见你的真性情。……”
??车子突然吱的一声，“到站了！”司机喊。
??女孩站起来，说：“看我们说得入迷了。再见吧！”
??陈缘点头微笑，“再见！”望着她消失在人群中，仿佛刚才是做了一个梦。遗憾的是，忘了问小姐的芳名，可茫茫人海，问了又有什么呢！相逢何必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