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怀一种痛（一）

第一章决绝
1
我沉默，我并不失落
失落是湛蓝的天空
和洁白的云朵
我是溪边的一棵松柏
任风轻拂我的细枝
我沉默地静听
溪流怎样的与沙石耳语
怎样的传送
千年不变的涛声

我沉默，我并不失落
失落是静默的山川
是停靠在我枝上的野鹤
我沉默的注视
阳光下多彩的世界
大雁飞回南方
松鼠爬上枝头
一群无忧的小孩
嘻笑地走过
2
这一夜无语
用什么来话别，我的思念
镜子中倒映着我的绝望
窗帘上垂挂着我的忧思
我踱着步子
化无影于风中
随露水很重
很重地在你的窗前坠落
直跌进你的梦中
3
陈缘醒来，脑海里过滤着两首诗。都是以前某个灵感来临，信手涂鸦的诗文。底稿已经撕掉（他有一个习惯，写完东西就撕掉，不留痕迹。也因此，无人知晓他在写诗。），今早却突然想起。本以为已经忘记。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和窗外。想着心事，都是鸡毛蒜皮的琐事，不知道怎么会总搞得这样烦又浪费时间。
“又一天过去了！真不应该！”
“又阴天！还是晴天好哇。太阳暖暖的。”
“天花板黑了！窗外有蜘蛛网！”
“今天有什么要忙的么？读几页书不错。昨天玩耍浪费了半天时间，都是萧澜，自己闲得慌老来拖我去玩，不过这样挺好！”
“大白天不做事！乱七八糟的。口袋快没钱了，得想一个路子走！”……
4
萧澜醒来，看到下雨天，心情直懊恼，“妈的！烦死了！”
随手拿起手机看一下：六点零八分。
“那么早呀！这日子没法过了！”
门外的大厅，妈妈正走来走去的忙。
萧澜拿起手机，想玩游戏，又忽然没了心情。就发了条短信：猪头！起床了吗？
是发给陈缘。陈缘马上回：你问错地方啦！你应该去猪圈看看，但你的同类不见得会搭理你。嘿嘿！
萧澜没想到给陈缘一个挑逗的话头，又想不到话来攻击，干脆再回：猪头！
陈缘无奈，举手投降：这孩子！
萧澜无赖成功，大喜过望：嘻嘻！
门外，妈妈喊：“晓澜，起床啦！”
萧澜应：“知道啦！”却拿起被子盖住头。
陈缘仿佛有顺风耳，正好听到晓澜妈的话，也发短信过来：起床啦！太阳早上来晒屁股啦！
萧澜在被窝里噗呲一声笑，回：今天阴天好不好！
陈缘也大吐舌头，好在没人看见。是呀，这句话也不是天天能用！转念一想，回：又下去啦！
萧澜得意，你这斯也哑了吧！回：那正好，睡觉！
陈缘一时想不到挽回前面的话，摆出臭老大的架势：你这妮子！
听到有人敲门，再回：有人找了，起床！猪。
萧澜看着短信，不回，却一个劲笑。
妈妈又来叫门，才慵懒的起床，穿衣洗漱。
5
陈缘打开门，见是邮差，说声：“早啊！”
邮差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快件，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缘回：“陈缘！”
邮差说：“你的一个快件，请签名。另外十块钱邮递费。”
陈缘签了名，给钱后接过快件。邮差骑上车噔的一声就走。
陈缘说声：“慢走！”目送他远去。
快件上写着：李玉红寄，陈缘先生收。地址湖南株州。
陈缘撕下封口，是退回的十几封信和几张旧照片。
陈缘一下子明白了，喃喃说道：“要这么急么？难道就没有一点不舍？难道过去的一切是假的！……快件！快得让人窒息，快得让人心撕肺裂！”
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那个爱穿红衣服，爱开玩笑的女孩模糊了，遥远了！这是初恋，苦涩带着不舍。
信上说：缘！让我再一次这样亲切的叫你。我们曾经有过的记忆不会忘记，但我们的新生活必须各自好好的继续下去。我越来越感觉我们有隔阂和没有共同语言了，既然如此，还是分手吧！各自去找真正的幸福。请忘记我，我也会忘记你。希望早日你找一个比我更适合你的！……有人说，距离产生美，可我们距离太远，像是梦中的图景。每当过节，我更加感到孤独，甚至都没有想起你来。当初我若没回来，或许我们现在更加亲密，但已是不能选择和重来的结果。不容假设！……这些信和照片寄还给你，烧掉也行。可以说是为了决绝吧！不留下幻想……
陈缘越看越模糊，信上滴下几滴泪水。擦去眼泪，看着最后几个字发呆：不必再联系了！保重。
6
萧澜吃着饭，感觉没味口，有点闷。想扔下筷子，妈妈早注意到她的慢吞吞，爱吃不吃，不容商量的命令说：“吃，吃不下也得吃，回头饿坏肚子看医生要花谁的钱啊！”
“妈！你怎么能咒乖女儿呢？我吃还不行吗！”萧澜撇撇嘴，不悦的说。
“我说的是事实。快吃，我再给你添一碗。”
萧澜做昏倒状，无奈的说：“我又不是猪！”
妈不容质疑：“你就是猪，小懒猪。连吃饭都得说。”
萧澜装生气，沉默不语，埋头扒饭。一碗下去，见妈妈起身去厨房，忙不声不响的一溜烟，直出大门。在门外大出一口气，感叹道：“我地妈呀！”
她地妈没有听到，见没人了，大喊：“萧澜！萧澜！吃饭啦！”
萧澜跑得更快。没有选择方向的跑。
妈妈没有听见回话，房间看都没有，知道跑出去了，自己说：“这丫头！”
7
陈缘把信封和照片都放在箱底。这只木箱已有一些历史，是爷爷做的。当年读书时就带着它，到现在已经飘过不少地方了。说不定将来的某天又要走，还得带上它。箱子已经陈旧。陈缘却当它是宝贝，它的意义是故乡带来的，如同古时候古人离乡带的一把土。
萧澜已经不再跑，而是闲逛起来。逛到陈缘房门口，看了一下四周，自己也纳闷：“咦！我怎么跑这里来啦？”
不容多想，天公似乎也讨厌这丫头，沙沙下起雨来，越来越大。
萧澜顾不得许多，直奔入门，大骂老天：“什么破天！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时候下。”
陈缘围着兜走出来：“你怎么来啦？”
萧澜见状，不接话，改问道：“还没吃呐？”
陈缘说：“一个人的，不那么早。”
“我帮你吧！”
“你这妮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会煮么你？”
“小瞧人，这种活再怎样也比你一个大男人强。”
“嘿！你还别说，煮饭这东西我还真不在行。要不是肚子饿，我三天懒得动一下锅。”
“那你还说。”
两个人进厨房开始忙。陈缘做帮手：洗菜，拿油盐酱醋。
萧澜此时俨然一个大厨。
片刻，饭熟，菜好，端上桌。
陈缘请萧澜一起吃，萧澜说不饿，直把对母亲的懊恼全部倾泄出来。陈缘听着，直批评道：“你这妮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吃吃说说听听，陈缘忽然不再接话，只顾扒饭。萧澜开始以为他专心吃饭，后来见他不抬头，预感到他有什么事没说，又不好细问，便用手支着下巴怔怔地看着他。
陈缘忽然眼红红的抬起头，见萧澜这个样子，问她：“怎么？我那里脏吗？”
萧澜坐直身体，说：“不是。饭菜怎么样？”
陈缘挤出一点笑容，称赞说：“你的手艺不错！妈妈教你的么？”
“不是，天生的。”萧澜自豪的说。
“噢！不错。有厨师的天赋。”说完又想到：“咦！你怎么不去学厨师？”
“我才不呢！”撇撇嘴，“我以后啊！……”
“怎么？”
“……就想给一个人做饭！”说完看看陈缘的脸。
陈缘点点头，明白地说：“噢！不知谁有这福气啊！但这跟去不去学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那怎么？……”
“就是不想去啊！”心里却说：你这笨蛋！去了不就得跟你再见了！
陈缘当她没兴趣学，不再问。又专注地扒饭。
萧澜还是忍不住，问：“你刚才怎么了？”
陈缘嚼着菜，说：“没怎么啊！”
“我当你是最好朋友，你可不能当我是不要好的。”假装生气。
“那当然！”
“那你说说，别憋着。”
陈缘才明白落了圈套，不能不说了，想想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一个人。”
萧澜敏感地小心问：“初恋的，女朋友？”因为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联系，所以停顿了一下。
陈缘点点头。
“那现在？……”
“散了！”他在装轻松，心底其实在滴血。
“别难过，……”萧澜想安慰，找不到合适的话，一时语塞。想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显得老套；想说，还有我呢，又显得直白，人家也不知把她放在什么位置。
“过去了！没事。”陈缘似说给自己听又似不让萧澜担心的安慰。
“有什么话可以找我说。”萧澜鼓起勇气，“我不是说过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对你真心，希望你也不要防备我，有什么事就找我。”
陈缘听着，很感动：“谢谢你！”
“傻瓜！”萧澜笑了。
陈缘也笑：“嘿嘿！呆瓜。”
8
李玉红寄出了信，有些忐忑、担心，挂了几次QQ，都没见陈缘在线，最后一次还是留言：缘，好好的去寻找幸福的生活，保重！
陈缘收到留言是收到信的第六天，但他没有回复。他心里有一种痛，痛中更大的一部分是恨，恨她绝情，恨她抛弃后还来假惺惺地关心。
而李玉红并不是真的这样绝情，她有自己的苦衷。她回家后一次去医院检查，得知自己得了癌症晚期。开始是绝望，是对生活，对陈缘的不舍，但她了解陈缘的性格，他不会在朋友困难时抛弃朋友，他更不会在亲人需要时离开亲人，何况是她；但他最痛恨的是欺骗，是抛弃：所以就让自己当这个负心人吧！也让他可以彻底的忘记她。
当然，这是经过痛苦、长久的思索后而做的决心。为了他的幸福，不舍转换为离开他的动力。
李玉红已经不能再步行离家一千米远的网吧。这天她去给陈缘留言，路上回来休息了好几次。家里人找不到她，都慌了神，怕出意外，四处寻找。弟弟李鼎道在半路上遇到她，寻问后生气的说：“你为什么不发个手机短信？”
李玉红喘着粗气，说：“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想给他具体位置和联系方式。”
弟弟无可奈何，但他清楚姐姐的心情，为她心痛，为什么老天要这么不公平？对一个如此善良和美丽的人要这样折磨她？假如能够，他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分一半给姐姐，或者让她的苦难换给自己！
李玉红怕家里担心，又恳求弟弟，说：“回家后不许说我来网吧！就说我是闷得慌出来散心。”
弟弟点头，但提出条件说：“以后不许一个人出来，就算不让爸妈知道，也必须带上我。”
李玉红欣然的笑，这个弟弟还是这么可爱，这么贴心，答应他说：“好的！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