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簸箕峪村的簸箕和算盘是过命的好朋友，他们好比《杨家将》中的孟良和焦赞。
　　簸箕的爹是簸箕峪村杀狗的屠户，专门杀狗卖肉，生活比一般村民强之十倍。簸箕家里原先穷得揭不开锅，直到簸箕的爹从事杀狗这个行当后，生活才有所好转，所以，簸箕的爹三十多岁才娶上媳妇，可媳妇一直未孕，到医院一检查，媳妇患有不孕症，医治了老长时间，都没能怀上孕。簸箕的爹娘灰心了。
　　那年夏天，簸箕峪村的村民们惊喜地发现，簸箕的爹领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出来了。人们一问，才知是收养的一个孩子，簸箕的爹别看是杀狗的狠手，却大字不识一个，便给领养的孩子取名簸箕。
　　有好事者问这孩子从哪里领来的，簸箕的爹说从亲戚家领来的。其实，人们不知道，这是簸箕的爹花两千块钱，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孩子是哪个地方的人，簸箕的爹根本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两千块钱，够簸箕的爹杀狗杀一年的了。
　　簸箕峪村的人都知道，簸箕的爹平均每天就要杀一条狗，狗肉带到倒流河镇上去卖，狗肉汤分给全村的人喝。
　　每天一大早，簸箕峪村的人纷纷拎着瓦罐去簸箕家盛狗肉汤，运气好的，还能弄两块狗肉和狗骨头，晚去汤就没了。狗肉汤真香，尤其是倒在面条里，喝了还想喝，簸箕峪村几乎家家都喝过簸箕家的狗肉汤，他们对簸箕的爹感激地无可无不可。
　　簸箕到簸箕峪村后，吃肉喝汤那是常事，他穿的衣服比村里其他孩子要漂亮、干净。村里的小孩都喜欢跟簸箕一起玩，簸箕经常从家里拿狗肉给小伙伴吃，簸箕的爹娘知道后也不说啥，只要儿子好好的，拿几块狗肉算啥。

　　在簸箕峪村，跟簸箕关系最好的要数村东头的算盘。算盘不像那些孩子，贪图簸箕的狗肉才跟簸箕玩，他俩的感情深着呢。
　　没入学前，簸箕和算盘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玩。要么尿尿和泥、要么拾柴生火、要么看蚂蚁上树、要么赶东家的鸡、要么追西家的鹅，村民们也不生气，都是不懂事的小孩，爱咋着就咋着吧，况且，他们还想去簸箕家弄狗肉汤喝呢。
　　上学后，簸箕和算盘依然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
　　小学五年中，簸箕是班长，算盘是副班长。两个孩子调皮捣蛋，很让老师头疼，老师多次去找簸箕和算盘的家长，两人都是独子，父母根本不舍得打一下。
　　簸箕的爹说：“我打算好了，簸箕能初中毕业就行了，到时候让他跟我学杀狗！”
　　算盘的爹说：“我也想好了，等算盘初中毕业，就让他当兵去！”
　　从初中一年级开始，算盘喜欢上了玩弹弓，簸箕峪村离镇中学五里多路，上学放学路上，算盘边走边打弹弓，目标是路边的钻天杨，还有天上的小鸟。
　　簸箕不喜欢弹弓，却迷恋打枪。簸箕的爷爷是鹰嘴山上的护林员，整天带着一支猎枪。每到星期天，簸箕便邀上算盘，俩人一起去鹰嘴山上玩。
　　一到山上，簸箕便让爷爷教他打枪。日久天长，簸箕的枪法跟爷爷相差无几，甚至有超过爷爷的趋势。
　　到初中二年级时，算盘的弹弓练得炉火纯青了，只要他一扬手，不管是树上停着的小鸟，还是天上飞的小鸟，只要在射程内，算盘就能射中目标。而簸箕的枪法也让爷爷刮目相看。
　　据说，有一次，簸箕和算盘又去鹰嘴山上玩。突然，一只野兔从身边草丛中窜了出来，飞一般地逃向山下，眨眼间就逃出三四十米。
　　簸箕把枪一举，瞄准了野兔，一声枪响过后，野兔应声倒地。爷爷暗挑大指，算盘也佩服簸箕的枪法。
　　簸箕满面笑容地跑过去拾那只野兔。突然，又一只野兔窜出草丛，迅速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簸箕一愣神，想开枪枪里却没有装药，不禁叫苦不迭。
　　只见算盘快速掏出一个石子，瞄准野兔拉开了弹弓，一松手，石子带着响声射向那只仓皇逃窜的野兔，石子击中野兔，野兔翻身倒下。
　　簸箕的爷爷再次惊讶，自己长这么大，今天算开了眼。爷爷慨叹：“如果这俩孩子出生在抗日战争时期，不定得有多少日本鬼子在他们的枪下和弹弓下做鬼！现在是和平年代，这俩孩子也不能靠着打野兔和飞鸟过日子，等他们初中一毕业，我说啥都得去找村民兵营长，让这两个孩子到部队去。如果能走进部队，他俩准是一等一的神枪手和神射手！”
　　也就在那天，爷爷把想法告诉了簸箕和算盘，两个人一笑：“到时候再说吧！”
　　爷爷说：“你们应该互相学习，簸箕你得向算盘学学打弹弓的本领，算盘你得跟簸箕学习打枪的本领，光会一样不行！”
　　簸箕和算盘一听，觉得有道理，他们开始了互相学习。
　　一段时间后，算盘的枪打得很准了，不过得是静物。比如树木、石头等，打移动的物体不行。簸箕也是，他的弹弓也只是打静物，打移动的物体十打九空。
　　爷爷鼓励他们：“别泄气，好好学习！功到自然成！”
　　有一次，算盘得病一个多星期没上学。就在这时，簸箕出事了。

　　那天中午放学时，簸箕在倒流河镇中学门口不小心碰了一下老头泉山村的毛蛋，毛蛋把眼一瞪，让簸箕赔礼道歉。
　　簸箕不甘示弱：“我又不是故意的，赔啥礼？”
　　毛蛋二话不说，上去就给簸箕一个通天炮，打得簸箕眼前金星乱冒。
　　簸箕捂着胸口站了一会，趁着毛蛋不注意，一个扫堂腿把毛蛋踢倒，然后撒腿就跑。
　　当天晚自习放学时，簸箕刚走出校门，就被毛蛋带的四五个人围住，他们不由分说，上去一阵拳打脚踢，打得簸箕哀嚎不已，等老师知道后，毛蛋早就没了踪影。
　　事后，簸箕的爹娘找到学校，学校狠狠批评了毛蛋几个学生。由毛蛋出钱买了些礼物，亲自到簸箕家给簸箕赔礼道歉，这事才算平息。
　　几天后，算盘才知道簸箕的遭遇，气得大骂毛蛋，扬言不报此仇，就对不起簸箕。
　　这天上午课间操时，算盘在操场上见到了毛蛋，他恶狠狠地小声对毛蛋说：“今天中午放学后，我和簸箕在学校门口西边的大塘里等你，你上次打了簸箕，别觉得买点东西就拉倒了，从我这儿说，过不去！要是不敢去，现在就跪在簸箕面前，磕三个响头！”
　　毛蛋气得差点昏了过去，他冷笑一声：“挖坟的还能怕盗墓的吗？我奉陪到底！”
　　算盘咬牙：“算你有种，不过得提醒你多带几个人，免得到时候没人送你们去医院！”
　　毛蛋抬头看看天，又瞅瞅算盘：“吹吧，这可是你自找的，远古时代天漏了有女娲去补，这会要是你把天吹破了，可就没人补了！”
　　说完，毛蛋仰着头，一阵狂笑，走了。
　　中午放学的铃声一响，簸箕和算盘匆匆离开了教室，走出了校门，趁别人不注意，他俩一阵猛跑，冲下大塘。这是一个干涸的池塘，深约十米，面积足有半亩地大，离公路将近五十米，在路上根本看不见塘里的一切。
　　本来，簸箕打算瞅个机会，把爷爷的猎枪扛过来教训一下毛蛋等人。
　　算盘一听，直嚷嚷：“你胡扯啥，别看你用猎枪打兔子、打野鸡没人问你，可你一旦用猎枪打人，那派出所的人就得找你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犯法！”
　　簸箕心里佩服算盘：“别看算盘学习成绩不咋地，知道的法律常识还真不少，嗯，以后得跟他多学学，不然，万一哪天头脑一发晕，真就能触犯法律。”
　　这次教训毛蛋，猎枪绝对不能用，只能用弹弓，他们俩的弹弓玩得很熟，多了不敢说，一二十个人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毛蛋再有人缘，最多也就能找十来个人。即便他能找四五十人，簸箕和算盘也不担心，人少了打脑门或者耳朵，人多了就打眼睛，不让他们变成大熊猫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三只眼。
　　簸箕和算盘事先已经在大塘里备足了石子，他俩身上暗藏弹弓。上午来上学时，他们偷偷把石子弄到了大塘里，即便有人发现，谁也不会去拿这些石子，倒流河镇四周都是山，中间一条倒流河，别的没有，要说石子，到处都是。
　　簸箕和算盘赶到大塘里后，先把石子分别装满了两个上衣口袋，等会毛蛋带的人一冲进大塘，簸箕就和算盘背对背，用弹弓射那些人，这次，不把毛蛋的人打得人仰马翻，决不罢手。

　　大约过了十分钟，只听大塘上面传来一阵急促而又杂乱的脚步声，簸箕和算盘立即背靠背蹲在那里，他们怕毛蛋带人从两个方向进攻。
　　时间不长，毛蛋带着人冲进了大塘，就一路人马。乖乖，人真不少，没有二十也得十五六个，他们喊着叫着，向簸箕、算盘冲了过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没等簸箕开口，算盘一扬手，一个石子射了出去，不偏不斜，正中毛蛋的脑门子，毛蛋大叫一声，两手捂住脑门子，蹲在地上直叫唤，杀猪一般。
　　其他人愣了一下，嗷得一声，潮水般地涌了过来。
　　“打！”算盘喊了一声，手中的弹弓一开一合，打得毛蛋的人惨叫声不断。
　　簸箕虽然没有算盘的弹弓打得好，打得准，可他也能弹无虚发，只不过没有算盘打得狠。
　　眨眼间，毛蛋带来的人已被弹弓射中三分之二，剩下的人不敢冲了。他们都玩过弹弓，知道离得越近弹弓的威力越大，一旦射中眼睛，打瞎了也有可能，这又不是你死我活的敌人，犯不上啊。剩下的几个人转身就跑，只留下毛蛋几个人不停地呻吟。
　　簸箕和算盘正在给毛蛋训话，那几个逃跑的人带着班主任来了，簸箕和算盘受到学校严厉的处罚。
　　自从那次以后，毛蛋等人再也不敢惹簸箕和算盘了。尤其是毛蛋，他是被算盘的弹弓射中的，他知道算盘的弹弓比簸箕射得准、射得狠，只要一看见算盘，毛蛋就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从那以后，算盘的名字深深烙在毛蛋心里，有时一听见算盘俩字，毛蛋就不由自主地想摸摸自己的脑门子。
　　簸箕和算盘，没有按照簸箕爷爷设计的路去走。因从小被爹娘宠着、惯着，以至于他们俩看不清人生的道路，东一头西一头，毫无目标、跌跌撞撞地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