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伊珊经倒流河村的干部牵线搭桥，成了扁担的女友。其实，伊珊对扁担只是一种感激，感激扁担当初从二愣的“魔爪”下救出自己，如果扁担不挺身而出，伊珊真就要“衣衫不整”了，也许会遭到二愣的凌辱。
　　成了扁担的女友后，伊珊经常去倒流河村扁担家，可她不常去倒流河镇扁担的自行车维修铺。扁担在镇上的维修铺说是维修铺，其实只是在倒流河镇小学大门口左侧用芦苇搭了一个庵棚，庵棚前挂了两个破旧的自行车外胎，一旦刮风下雨，庵棚里根本没法呆。
　　扁担每天早上骑着自行车，带着工具箱从家里赶到庵棚，把自行车放到庵棚里，自己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庵棚前等待顾客上门，中午不回家，就在庵棚里睡一会，下午接着坐在庵棚门口，一直等到夜幕降临。
　　伊珊隔三差五去扁担家，每次去都得问扁担要点零花钱。伊珊在城里生活惯了，花钱惯了，自从到农村爷爷家里后，零花钱几乎为零，爷爷奶奶年岁大了，根本没有经济来源。
　　扁担的爹娘是老实巴交的种地人，看着儿子找了个城里吃商品粮的女友，打心眼里高兴。他们知道，伊珊早晚得回城里，到那时，儿子扁担也得跟着去城里。一个农村人要想成为城里人，只有考上学，才能摇身一变成为城里人，可考学太难。就拿倒流河镇中学来说，一年考上中专的屈指可数，不易呀！现在未来的儿媳妇是城里人，吃商品粮，儿子一旦也进城吃商品粮，他们老两口脸上也就有光了。所以，伊珊只要来找扁担，不等开口，扁担的爹娘就让扁担拿钱给伊珊，三块五块，十块八块不等，反正每次来，都不会让伊珊空手而回。
　　如果扁担平时不给伊珊钱，别说盖三间瓦屋，就是盖六间瓦屋也不费劲。这可好，瓦屋盖好了，扁担的家底也掏空了。
　　扁担的爹娘暗地里商量好多次了：“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干脆让他们早点结婚吧，一旦结婚了，兴许伊珊花钱就不大手大脚了！”
　　两位老人更担心夜长梦多，万一伊珊后悔变卦，不愿意嫁给扁担了，到那时，扁担一家人哭都没眼泪，撞头都找不着硬地。
　　“媒人”村干部跑了两趟，说过几天去县城照相登记办证，然后就把婚期定下。
　　前几天，伊珊又来到扁担家，说龙城逢古会，让扁担拿666块钱，打算去龙城买结婚用的红衣服，顺便照结婚照。
　　扁担东挪西借，只借了566块钱，还差100块钱无着落。昨天，扁担去问伊珊：“能不能少点？真借不着了！”
　　伊珊眼一瞪：“我这个大活人都给你了，咋让你拿俩钱你还讨价还价，少一分钱都不行，必须在明晚八点之前把钱给我弄够凑齐，不然，咱俩就拉倒！”
　　伊珊这样做是故意堵扁担的象眼，她知道扁担已经透支了，借钱？到哪借去，根本办不到！
　　就在昨天上午，伊珊收到来自淮海县化肥厂的一封信，拆开一看，伊珊又惊又喜，惊地是这封信是两年前暗恋她的那个男孩子写来的，喜地是那个男孩子至今还念念不忘她。
　　男孩子如今已经在淮海县化肥厂当了一名工人，他承诺，只要伊珊能嫁给他，他立即托自己在县政府工作的父亲给伊珊也在县城找份工作，县政府招待所正缺少服务员。
　　伊珊动心了，农村再好，跟城里没法比，尤其是县政府招待所那份服务员的工作对伊珊的诱惑力太大了。扁担修自行车能挣钱，可咋跟在城里上班比？
　　伊珊立即找来纸笔，饱含深情地给男孩子写了一封回信，说等几天就去淮海县化肥厂找他。
　　信写好后，伊珊骑着自行车急匆匆赶往倒流河镇邮局寄信。
　　刚出村，伊珊听到村头大喇叭里广播扁担在倒流河大闸下勇救四名落水者的消息。
　　伊珊一惊，赶忙停下自行车，侧耳细听。一听，伊珊才知道县公安局长要在醉君亭饭店请扁担几个人吃饭。
　　再一听，咦，镇里奖励给扁担一千块钱。伊珊心说：等两天我就要去淮海县了，这一千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我得问扁担要！
　　听完广播，伊珊骑着自行车往镇上急赶，她顾不上寄信，直奔醉君亭饭店而去。
　　赶到醉君亭饭店后，很容易找到了扁担。一问那666块钱，扁担说没凑够。再一问那一千块钱，扁担说不知道。
　　伊珊十分恼火，看来自己选择回淮海县城算是选对了。一气之下，她说出跟扁担分手的话，然后拂袖而走。她没回南屏山村，而是去邮局寄信了。
　　邮电局人员已经下班了，伊珊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家住附近的一个工作人员。
　　那人说：“你把信放我家里吧，我明天上午上班时给你带到邮局。”
　　伊珊没同意，她怕那人晚上私自拆开她的信，这可是一封情书啊。所以她再三请求那人跟她一起去邮局，亲自把信投进邮筒。
　　本来，邮局大门口悬挂着一个邮筒，可那邮筒前些天晚上不知被哪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给摘下扔进附近的池塘里了，所以，邮局一到下班，便把邮筒拿掉拎进屋里，以免再次被人扔进池塘。
　　那人没办法，最后不情愿地去了。好在那人的家离邮局不到半里路，不然，他才不去呢。

　　伊珊寄完信，心里像敞开了两扇窗。她知道，自己放飞的这只信鸽三四天就能飞到淮海县化肥厂的情哥哥身边。一想远方情哥哥看到这封信的情形，伊珊的心里像揣着一只小兔。她飞快地骑着自行车，向南屏山村赶去。
　　一路上，伊珊心潮起伏，她恨倒流河村的二愣，是这个孬种让她在倒流河镇颜面扫地，不得已才委身打算嫁给扁担。扁担算啥，不就会修自行车吗？不管到啥时候，扁担都是农民，跟工人没法比。你听听他的名字：扁担，多土。扁担，还水桶呢。他爹娘咋给他起这个名字，一看就知道没文化。
　　伊珊离老远就看见老头泉山村和倒流河村的三叉路口站着三个人，两女一男。近了才看清是扁担和花瓶、美芝。
　　一见是花瓶，伊珊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早在心里恨透了花瓶，是她夺走了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简意。如果不是这个花瓶，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跟简意定好亲了呢。刚才在醉君亭饭店，伊珊已认出了花瓶，恨得牙根痒痒，可在那种场合她又不能，也不敢发火。现在她才明白，扁担救了美芝和花瓶等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伊珊跳下自行车径自奔向花瓶，她打算好了，今天得好好教训一下花瓶，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
　　花瓶此刻也想起眼前这个女孩就是伊珊，一想到伊珊曾经被倒流河村的二愣光着身子抱住的那一幕，花瓶便在心里同情起伊珊来：唉，伊珊的命咋这么苦，她咋就摊上这种事了。好在被扁担及时救下，不然，伊珊可咋活呀？
　　花瓶叹了一口气，她既同情伊珊，更同情已经死去的二愣。二愣前不久再次裸体狂奔，最后一头栽进倒流河大闸下，活活淹死。要不是二愣的女友桃花被人拐走，二愣咋能得精神病呢，不得精神病又咋能死呢？
　　花瓶正在胡思乱想，咋也没想到伊珊扎好自行车后，迅速向她冲来，抓住花瓶的衣服就骂：“你这个不要脸的骚货，你不就长得漂亮点吗？你漂亮也不该抢我的简意！”
　　一开始，花瓶愣住了，美芝愣住了，扁担也愣住了，他们不知道伊珊为啥说这话。
　　美芝赶紧去拉架，伊珊破口大骂美芝。扁担去拉，伊珊又骂扁担。
　　美芝和扁担气得真想狠打伊珊，可他们都听说过，伊珊一旦再受刺激，很可能会变成真正的精神病人，这个责任谁也负担不起。
　　这时，倒流河村的民兵营长李跃军骑着自行车从村里赶来，他是去镇上找村长和书记的，见有人打架，便想上前拉架。
　　伊珊又大骂起来，李跃军人高马大，一拳下去，伊珊当时就得飞起来。可李跃军没敢，他也知道伊珊的事情。见势不妙，李跃军骑着自行车飞一般地朝派出所疾驰。
　　正在这时，田间小路上跑过来一个人，正是刚刚被放出派出所的毛蛋。
　　毛蛋从派出所出来后，天已经快黑了，为了早一点赶到家，毛蛋决定从田间小路上走。
　　快到老头泉山村和倒流河村三叉路口时，毛蛋远远看见有人在那儿打架，他不由自主地小跑起来。
　　等他从田间跑上公路，才看清是南屏山村的伊珊正跟花瓶撕扯在一起，花瓶明显处在劣势。
　　一见花瓶吃亏了，毛蛋不禁恼羞成怒，他可不管伊珊以前得没得精神病，你只要欺负我暗恋的花瓶，我就得揍你。
　　毛蛋大吼一声，飞奔上前，冲着伊珊就是一拳。这一拳，正击中伊珊的前心，伊珊哎呀一声摔倒在地，顿时人事不醒。
　　毛蛋不管伊珊的死活，而是关切地问花瓶咋样？
　　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妈的毛蛋，你敢打我表妹，你想死啊？”
　　几个人扭头回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三四十米外的沟边小树林旁站着一个年轻人，他双手端着一杆猎枪，正向毛蛋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