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节

　　134《真相大白》
　　这时黑衣人安静地向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离张天默不远的地方方才停下来。
　　柳寂手中的刀柄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这样恐慌。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霎那间一片冰凉。他抬起头，目光直射向黑衣人的双目上，怔怔地问道：“你到底是谁？啸天掌是从哪里得来的。你又为何趁人之危暗中偷袭？”
　　黑衣人瞳孔闪烁，语中却是冰冷。不知为什么，当这一切就要结束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没有感到多少快乐。他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但却努力刚硬道：“哼，我就是在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的一个人。因为张天默，他就是我的杀父仇人。他杀了我全家的人，所以我要他死，我要报仇要报仇。”
　　“不......”秋婉玉声音有些沙哑，她大哭着喊道：“没有，他没有死，对不对......没有......他没有死......”说着，她惊恐的更加紧紧抱住张天默。口中边抽泣边自言自语着：“天默，没有。你还在呢，你没有离开我......”
　　站在不远处的秋枫，他安静地看着女儿。不禁心里一酸，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一样。良久才泪流满面道：“玉儿，你怎么能这样。”
　　柳寂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再动一下。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本日记一样的全都浮现了。其实他的心有些乱了，但表面上却在强撑着故作镇静。心里暗自想着，张天默最终还是不会死在自己手里。也许是张天默欠下的仇债太多了。但是不管怎样，自己还是没能亲自替父亲完成遗愿。
　　这时黑衣人开口道：“反正你也一样要他死，结局总归都是一样的目的。”
　　柳寂终于忍无可忍愤愤道：“不一样。”
　　秋婉玉已经听不懂别人都在说什么了，她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着。她哭着爬到柳寂脚下，无力的拽着柳寂的衣角，断断续续道：“求求你救救他。你救了他那么多次，他都没事了。求求你，只有你柳寂......救救他......只有你才能救得了他......”她边说边剧烈的抽泣着，就像是一只断了翅膀痛苦挣扎的小鸟。

　　张天默满脸苍白，用尽一丝力气才勉强发出声音：“婉玉，这结局早就该来的，只是......”
　　秋婉玉大声叫道：“不，天默，你若走了，我也不会苟且于世的。”
　　这一句话竟让秋枫惊红了脸。他伸出干瘦的手抿了一把泪，却不知如何是好。
　　空气中渐渐飘出了血腥的味道。一阵风吹过，掀起几片早已干枯的残叶。
　　这时黑衣人竟然全身一阵颤抖，她似乎很艰难地走到秋婉玉身边，正伸出颤动的手指指着问道：“你，头上的那个，银色的，头叉子是......”
　　秋婉玉的身体似乎已经很软了，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断断续续的流着眼泪道：“这是天默送我的，你想干什么？我恨你，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你不是人，我恨你。”
　　黑衣人全身竟然剧烈抖动起来，眼睛里露出了一种令人惊骇的恐惧。就像是见到了什么能令人恐惧死的什么东西。他的表情直看得所有人都疑惑不解。
　　柳寂终于再次拔出了刀，带着一种强烈的压抑道：“不管你是什么人，都休想再活下去。”
　　黑衣人却没有做声，但他的眼睛里滚动着液体。在阳光下闪动得更是清楚。

　　一阵刀风霎那间卷起了落地尘土。枯黄的残叶扬起的时候，转眼都碎成粉末。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黑衣人竟然没有出手。眼看着柳寂一刀抬起，所有的人均是一惊。黑衣人没有躲，他忽然站直了闭上眼睛。空气中一声闷响，那黑衣人被甩出数米远。重重的落在地上，口中猛的喷出一口血。柳寂收回刀，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黑衣人咬紧牙齿挺起了身体，仍然艰难的爬向秋婉玉身边，柔弱道：“求求你让我摸一摸那个头叉子。”
　　秋婉玉此刻已经没有了眼泪。她双眼红肿，目光呆滞无神。听这人说要摸自己的头叉子，面上一阵狠辣道：“我为什么要给你看，你这个没人性的东西。”
　　黑衣人依然恳求道：“求求你。”说着伸手轻轻地揪着秋婉玉的裤脚。
　　秋婉玉一把踢开黑衣人，怒道“滚开！”

　　凝神谷里正微微拂过一阵阵的清风。稀松的土地上已经缓缓应出了几条浅浅的血痕。黑衣人艰难的爬到张天默身边，竟然伸出血红的手轻轻模向张天默的脸。这么一来，就连柳寂也开始疑惑了。
　　黑衣人此刻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目光亲切又痛苦的轻声道：“天默，为什么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黑衣人用极其温柔疼爱的目光看着张天默。而此刻，张天默已经气若游丝了。只能从他的嘴角中隐约听到一点声音，不解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黑衣人咬着嘴唇，艰难的抓住了胸口处。他似乎正强烈的忍耐着一种疼痛：“落落，你还记得姐姐吗？我是摔下悬崖了但是我没有死。”
　　张天默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听到“落落”两个字，他猛然很用力的睁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喘着气，道：“不，不是。你不会是她。你有什么证据，我是有证据的。”
　　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秋枫身后跟来的几个人不解的摇着头。没有谁会想到这个刚才还又冷又狠的人，这一会又成了什么姐姐了。而且没有谁看出来，她是个女人。
　　张天默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土黄色的皮纸来。
　　黑衣人流着泪，道：“天默。她头上的叉子是我当年留给你的，你忘了？”
　　张天默全身抽缩着：“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呀。”

　　黑衣人拿过皮纸打开一看，上面是一封用血写成的遗书。看过以后，她缓缓的放下遗书：“天默，我知道，我现在都知道了。当年我摔下悬崖被一人所救。后来我拜他为师，我的师父叫江啸全。”此言一出，就连柳寂都是一惊。她继续回忆道：“师父为我化名江如风，并传我一身武艺说要我为爹娘报仇。他让我用心练武，他不在的10多年里。我不许外出，更不许我过问江湖中的任何事。他说等十年后，他会来告诉我仇人的长相。报仇心切，我就这样苦苦练了十多年，终于练成了师父的啸天掌和各种独门暗器。就在第是一年刚多了半个月的时候，师父回来了。见到师父当时我很高兴。他拿着一张画像交给我说这就是杀死我全家的人。那时我们都已长大，我又怎么能知道你如今的样子。当时我就问师父这个人叫什么。当师父说出张天默的时候，我很惊讶甚至是不相信。我说那张天默是落落，落落是我失散多年生死未卜的弟弟。师父对我说，你忘了你弟弟当年已经死了。这个人就是因为痛恨我们张家有祖传武功和宝剑所以才杀害了我们，夺走了宝剑。而且还取代了你弟弟，因为他要做江湖上最有名的剑客。所以，现在的张天默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短命的小孩子落落了。你忘了不久以前我就试问过你一次你的身世，当时你说你只是一个人谁都没有。听你这么一说，我便更加的信了你就是凶手。落落，要不是那个头叉子，我还不认为你就是我的弟弟。你，竟然还活着。”
　　“对，你弟弟他死了，可后来他又活了。而且他就是江湖上人人追杀人人厌恶的张天默。”几双目光都随着说话声看了过去。这才看到杨寒雪也带着几个人站在不远处。这个说话的人，正是杨寒雪身后几个人当中的那个叫双渐的大管事。只见他脱去脸上的一层面皮，所有人顿时都惊呆了。就连杨寒雪也惊讶得脱口惊讶道：“双渐你？”
　　只听黑衣人一声惊叫：“师父，你，你不是......”
　　这个老人正是江啸全。他鬓发已白，面上深刻着岁月的痕迹。江啸全面色平静，口气沉稳道：“你不用惊讶，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死了，不止你一个。但是现在我要告诉你我还活着，我一直都在暗处观察着你的行动。现在我也不妨告诉你。当初你们一家人的死，确实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我演的这一出戏就是为了要让你们姐弟俩互相残杀，而且包括柳寂。”说着，看了一眼柳寂。继续道：“你的父亲，不过也是我啸天掌之下的一个傀儡。我之所以要搅得你们互相残杀，也不过就是为了冷血剑。现在张天默是活不长了，徒儿，你也快不行了吧？看来就剩下柳寂了。哈哈，看来一瞬间我的敌人就剩下一个了。”
　　
　　135《茫茫天涯》
　　“谁说只有一个，冷血剑是我的。”杨寒雪气氛道：“没想到，你暗藏我身边多年。我给你权给你钱，而你竟然居心叵测。”
　　张天默忽然仰起头来苦笑着，身上洁白的长衫顿时红成了一片血色。
　　柳寂心里霎那间犹如一把尖刀宰刺在心脏上一样，一下一下的疼痛着。他痛苦的皱起剑眉，猛转过身。只听忽的一声，他手里的刀身急速地冲出去。再看杨寒雪身上已经突变成红色，在眼光下如此妖艳。只可惜，他已经再没有还手的余地了。而是躺在地上，动了两下艳红的嘴唇之后，闭上了眼睛。
　　江如风终于失声痛哭出来：“为什么这样，我的师父，为什么是我的仇人。为什么呀到底......”她跌坐在地上，紧紧地抓着领口的衣襟。
　　江啸全手未动，一枚很小的小飞针已向柳寂飞了过去。江如风猛的扑过去挡在柳寂身前。只听‘叮’的一声，柳寂伸手环绕在她身前用刀抵住了小飞针。
　　江啸全狠狠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抵多久。”说着袖子里忽然甩出一条软鞭，迅速的向柳寂卷过来。柳寂口中高声一声吆喝，顿时刀锋如蛟龙一般旋转起来，细碎的刀圈让人眼花缭乱。这也正是他最独特的刀法‘震山劈虎’的威猛之处。刀身正正打软鞭上，刀鞭一幢，鞭子立时碎成数节。紧接着就是一阵疾风从身体下面吹过来，柳寂感到全身一股寒气。江啸全双手忽地张开，十指朝前。样子看起来犹如一头巨猛的怪兽。那乱发只在一刻间竟也已变成了满头凌乱的花白长发。
　　江如风大声惊道：“小心师父的啸天掌。”
　　柳寂立在疾风中努力的睁着眯缝的双眼。也或许正是这种浮动的风，才使他心中一时想起了很多的事情。江如风对自己的打击确实太大了，也或许是张天默本不该这么含冤的离开。他身上衣衫在风中鼓动得发出阵阵声响，眼睛死命的盯着江啸全。江啸全脸上露出一抹残酷的笑容，他长声咆哮，‘呀’的发过来一阵让人窒息的掌风。柳寂急忙收回心神抬起刀双手用力一送，刀飞离身体狠狠的撞向江啸全周身几处大穴。却不料江啸全竟有着非同一般人的力气。他甩起一头白发，猛力地拧住了柳寂的刀。柳寂见势不妙，欲起身收刀。这时江啸全趁机发来暗里一掌，那掌劲猛烈刚硬。掌风翻江倒海一般，夹着一股极强的冷风。江如风腾身一起，拦在了中间。柳寂大惊失色，顿时拧紧了眉头。这一掌重重的打在她胸前。她本就血色未干的唇齿间，猛地又喷出一口血，她身子软弱无力的向后重重趟过去。柳寂一把抱住她，衣服上瞬间被染红了一片。江啸全张开双臂，眼睛直勾勾的含着一种惊恐之色。口中喃喃自语着：“三魂夺命剑，终于......”之后，便‘当’的躺下了。他的死亡似乎很忽然，连他自己也是在惊讶恐惧中才感到了体内五脏六腑被撕裂破碎的疼痛。

　　转头看去，张天默正一身血红摇摇晃晃的跪在地上。手很用力的握着冷血剑，口中微弱的发出一句话：“很久，没用了......”说着手一松，冷血剑掉到了地上，他也躺了下去。
　　柳寂紧紧的抱住江如风，他怔怔的瞪着一双眼睛，直瞪得眼珠子掉出来一样。良久，才流出眼泪嚷道：“如风......”
　　江如风嘴角流着血，低声喃喃道：“对不起。这一生我罪有应得。我杀了弟弟，杀了弟弟......”
　　柳寂痛苦得咬破了嘴唇，他摇了摇头道：“如风，为什么是这样？不行，你不能走。”
　　江如风淡淡地微笑着：“靠在你怀里我好幸福......我......”她脸上突然扭曲出一种难忍的疼痛，急喘了一口气之后闭上了眼睛。
　　柳寂卧在地上眼睛直直的盯着怀里的江如风。泪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打在血红色的衣布上，散成了一朵红色的小花纹。
　　远处的秋枫走近了几步焦急地望着秋婉玉道：“玉儿，咱们走吧。他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秋婉玉冲着秋枫发出一阵笑声，那声音甚是凄美得叫人肝肠寸断。秋枫心里一痛，脸上老泪纵横道：“玉儿，跟爹回家吧。”秋婉玉没有回应。她低下头，看着张天默。又发出一阵凄凉的笑声，道：“天默，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好不好......”说着抹去眼角上滑下来的泪水，苦笑着。她温柔的从头上取下银钗，狠狠地扎进了心口。
　　“玉儿，我的玉儿呀。”秋枫扑了过来，他始终都没有料到女儿会这样决定。
　　她身上青白色的衣裙殷红了，身体正正的躺在了张天默的怀里。
　　秋枫只哭喊了几声，就晕了过去。后面立即跑上来五六个人，掺扶着秋枫。

　　谷里吹过一阵风，卷起一阵尘土。
　　柳寂缓缓起身，放眼天边，天边已经满是金黄色。他走到张天默身边，伸手拿起了冷血剑。
　　良久，空谷里便多了几座墓碑。柳寂用刀在碑上刻下了张天默和秋婉玉的名字，并将她们俩与冷血剑葬在了一起。
　　晚霞越来越浓了，所有的往事就像是烟云一样，来得匆匆散得匆匆。只是柳寂没有想到，最后剩下的竟然只有自己。死去的至少已经结束了一段悲苦，可是活下来的却不知要承受多少的折磨。
　　他目光沧桑，在碑前矗立了很久，很久。
　　悲秋已尽，冬将来临。风也寒了，天地间渐渐的有些寒冷。刚刚昏黄的霞光很快也将渐渐的淡去，像是一幅褪了色的画卷。
　　柳寂凝视着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是山峦模糊，迷惑着视线。亦或是他的眼角，又已经滑落了伤心的物体。他俯身抱起江如风，放眼天涯茫茫，漫无目的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