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情归何处
作品名称:我的今世红尘 作者:毛六子 发布时间:2015-04-14 17:03:50 字数:3905
爱过,笑过,哭过,痛过,一切的曾经都随风走远。走在一个人的红尘,让冰冷的雨滴淋湿全身,好让全身纠缠在一起的神经得到激灵和梳理。
大姐打来电话,说妈妈眼睛的白内障越来越严重了,叫我和五姐去她那里商量给妈妈眼睛做手术的事情。好长一段时间,我囚禁在感情的围城里,似乎已经忘记了妈妈的存在,我不得不承认我太自私,总是在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才能想起妈妈,像饿急了的婴儿终于吸允到妈妈的乳头那样贪厌地吸取着我想要的温度和依靠,也不管妈妈那已经十分单薄的身躯。而妈妈,总是能够拾起我被踩入尘埃里尊严,捧在手心,暖在胸口,我总是能在妈妈那苍老的手心里一次又一次地活过来,站起来,虽然颤颤巍巍,但总不至于倒下去。
我和妈妈都要在从大姐家出来的一个路口等车,妈妈回家,我回城里,两个相反的方向。初春的的太阳暖暖地照在我身上,像极了妈妈怀里的温暖。一辆蓝色货车从老家的方向开过来,驾驶员踩了一脚刹车,探出头问:“重庆,走不走?”“多少钱?”“三十五。”“三十五呀?”我的脑子里飞快地运算着,如果坐汽车,也要三十块钱的。驾驶员见似乎是见我犹豫,“算了,二十,走不?反正顺带。”这个价格当然划算,我想都没想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妈妈在后面追着喊:“到了要打个电话,打电话。”
驾驶员很健谈,一路上也并不尴尬。我们谈我的老家,谈老家人的勤劳与智慧,他似乎哪里都懂得一些,不过也并不十分清楚。他问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说是加油站。他很感兴趣,问加油站的情况,油品是不是正规,油量是不是准确,发票有没有真假,我知道,驾驶员与加油站,有一种必然的关注度。最后,他要了我的电话号码,说如果有需要,或许可以请我帮忙。我留了电话号码给他,一点也没有防备。因为现在,我必须既是男人又是女人,我必须在我儿子面前不断地交换角色,给儿子营造一个家的感觉,我不想让他的人格因为我们家的残缺而残缺。
到了城里,我掏出钱包要付车费。驾驶员连忙说算了,说不定今后还要麻烦我呢,就算交个朋友了。我想着也是的,便没有过于坚持,把钱放进钱包里。下车来,驾驶员伸出头来大声说他叫王猛,离婚单身,问我叫什么名字。我笑笑,就叫我姐姐吧。
刚到家,妈妈就打电话来问我到了没有,说我一个人坐了个私车,她不放心。我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还怕被卖了不成?最后我告诉妈妈,我回家了,不但没被卖,而且还连车费也没给。妈妈说她就是担心着呢,还好你遇上个好人了。在妈妈的眼里,只要谁对我有那么一丝丝的好,就是好人,就是我的恩人,她认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最不幸的人,都应该对我心存善念,善心对我。
我是挺感谢那个司机的,节约的二十几块钱,我去买了水果,周末了,儿子要回来,这是半个月一次的为儿子改善一下生活的难得机会。电话响起,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喂!你好!”“喂,你到家了吗?”“到家了,你是?不好意思啊,我没听出声音。”“刚才你坐我的车回城呢。”原来是那个司机,女人的直觉一向很敏感,我当然能感觉到那个司机此时所想。
慢慢红尘路,风风雨雨,太过泥泞,我已经走得伤痕累累,我真的不想再走进去。痛,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在每一个一个人的夜晚,我的心在曾经的记忆里片片削落,一滴一滴淌着殷红的血!这是六根未尽的反应,我很清楚仅凭这种深扎在心里的伤痛就不能退避得了俗世,但我可以在我一个人的红尘里加封固锁,画地为牢。
每一天的手机上不谈其烦地发来问候的信息,开始的时候我还偶尔回应,后来,我便干脆直接删除算了。终于,问候的短信在一个我始料未及的日子戈然而止,我居然像一个习惯了被人抱在襁褓里的婴儿突然被遗弃在路边一样感到孤寂和恐慌。我安慰我自己,也好,就算是失去,也总比再痛一次来得缓和一点,轻松一点。
同事经常在我面前诉苦,说和婆婆公公是怎样的难处,老公又是怎样的粗心冷漠,她们经常在为生活的琐事而不想回家,像一个流浪者一样卷缩在单位,戴着一张疲惫的笑脸小心地掩饰着自己内心的脆弱与哀伤。没人的时候,她们会问我现在的情况。我笑笑,大街上男人多,但是好男人不多;好男人多,但都不是我的。她们说我太挑剔,给我订了选友两条:一、不管长相美丑,只要对你好就行;二、不管贫富收入,只要勤劳肯干就行。她们说,女人啊,不敢奢求太多,能找到符合这两点的老公,就算是上辈子积德了。
我不清楚那个司机的情况,除了知道他离异之外。我也不想再清楚,在平和唐荣军没有把钱完全还给我之前,我只会是一个负累,沉重不堪。唐荣军的电话已经停机,好不容易找到他在腾冲县人民医院保安室的电话,说他在上班,但是人现在不在,我当然知道他是不可能接电话的,要不然他不会一次次地更换手机号码,忘记了我还为他贷款需要按揭还款。平也已经把我的电话设进了黑名单,而且,只要是重庆的号码,他都一概不接,所有的重负便只能由我一个人承担。每个月几千块钱的重负压得我踹不过气来,很多时候我都没能及时还清银行的按揭贷款,一次一次地接到银行的催款通知。在长久的不堪重负的压力面前,我一整夜一整夜地难以入睡,两鬓的白发携手沧桑的皱纹,疯狂地驱动岁月的年轮在我的身上疯转,我为我倾其半世的执着后悔不已,要不是有儿子,我真的好想就此走向生命的尽头,不用再去面对那份执着的爱所换来的苍白。
夏去秋来,我像走过了几十年的泥泞路,疲惫得匍匐在尘埃里。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电话号码闪亮了手机的荧屏,接听,电话那边很沉重地说:无论你愿不愿意,我今天只想见你一面,说几句话就走。我一时茫然,或许,沉默永远都是表示默许。
还是那个司机,很庄重地坐在对面,一支又一支地猛吸着烟,吐出一个个烟圈缭绕在屋子的上空,慢慢地融合在一起,纠结在一起,慢慢地弥漫开来,低沉地压在头顶,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最后一星火星在烟灰缸里被掐灭,司机叹了口气,喝了一口服务生端上来的清茶,鼓足了勇气开口:“我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我心里一怔,的确我是忘了,但是我绝对记得起曾经有这么一个对我有一份情的司机,只是,我真的记不起名字,更记不清长相,其实我就从来没有和他直面过,我以为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的。“我叫王猛。”他再端起茶杯,但还没有送到嘴边又放下:“其实,我没有离婚,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结过婚。”他一边说一边看我的反应,我能够想象得到我当时的表情是怎样的震惊到了极点。他接下来说些什么,我有些模糊,不过记得他说他真的很喜欢我,从那次坐他车回城那天起,他说他不相信缘分,却不得不相信一见钟情,想摆脱都摆脱不了。
是怎样走出茶楼,怎样和他分开的我不清楚。我的脑子很乱,乱到了极点,我真的不相信我就是一个喜欢听那些花言巧语毫无大脑的女人。一直以来,我的耳边从来不缺乏甜言蜜语,我却总是可以无动于衷地以玩笑的方式化解,给对方给自己一个回旋的空间,不至于以后见面都会尴尬。我相信的是有所选择的,可我不知道我所选择的结果为什么最终都会让我头破血流粉身碎骨!
妈妈是世界上最具有韧性的女人,她终于在七十七岁面临垂暮之年迎来了她一辈子都不争气的儿子的成功,这一天,她足足等了五十年,就算是食不果腹的日子里,她都从来没有熄灭过她对唯一的一个儿子的希望。五十岁的哥哥终于在去年年前不但翻身从打工仔成了一个不算太小的包工头,还清了十几年来一直积压的累累债务,惹来周围十里八乡的人都羡慕不已。哥哥的新房子装修完工,我回了娘家一趟,装修一新的别墅式楼房在我手机的相册里更加富丽堂皇。
回了城,窝在那张早就该换置了的沙发上,没有开灯,让越来越浓的夜色包裹我那小心隐藏的脆弱。手机亮了,那个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电话跃入我的眼帘,我心扑通地狂跳,颤抖的手居然不知该不该划开接听键。要是换在以前,我是多么希望这个电话号码的出现,我曾经那么疯狂地迷恋过,那么奢望这个电话有一天能够把我从黑名单里把我拉出来,不要说给我打过来了。
“喂!”深呼吸,镇定。“你哥哥家房子装好了?好漂亮,我在你空间里看到的。”“谢谢!不过那只是我哥哥的房子。”“我知道。亲爱的,对不起,哪怕我用一生的时间来还债,我也弥补不了我给你带来的伤害。”“没有,我们没有谁伤害谁。你尽快把银行我给你们贷的款还了就好。”“嗯!我知道,不会让你等很久的,你放心,到时候,我不但会还清银行那笔你帮我们贷的款,我还要补偿你,我欠你的太多了。”我微微一笑,笑得很苦涩,这句话我听过几千遍了,也正是这句话,我出卖了我的所有,包括财产、尊严和亲情。
这段时间会经常看到小陈,只要我在上班,只要他来我们加气站,他都会来找我说说话,无非是一些东拉西扯的谈资。前天,他居然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下班,说他写了一篇文,问我要怎么发到我经常发文的网站上去,还说让我给修改一下。我太清楚他不是一个写文的料,不但东拉西扯,就连语句也一点不通顺。我告诉他在百度上收网站名,打开注册投稿就是。我已经精疲力尽了,不想再被伤一回,再痛一回。
电话铃声响起,一看,又是王猛打来的。这个号码现在已经很熟悉了,只是,他每一次打来,我都不知所措,不接也不挂,我不敢保证那一次的邂逅就不是我又一次的伤痛,我真的怕了。
走在从单位到家的路上,阴晴雨雪,春夏秋冬,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我很清楚,我的今世红尘,永远是我隐藏在心底深深的痛,无法抹去,无法触及。
【完结】
后记:《我的今世红尘》,于2012年开始创作,历经三年时间。故事跨越二十四年,直至今天。创作的初衷其实只想写我的一个洁白无瑕、纯真唯美的爱情故事,不辜负我的一生。然而没想到,这样一个一生一世天涯相恋的爱情神话却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日子在重复,生活在继续,然而生活中的你和我,又将会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