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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第二十七章 生生死死之死

作品名称:      作者:沙里淘      发布时间:2015-04-08 20:22:41      字数:4505

  一个生命不因人们的好恶而理直气壮的来到人间,用洪亮的啼哭宣告着自己勃勃的生机;一个生命不因人们的挽留而像流星一样快速地陨落着,用对儿孙的挂念留恋着这个繁衍不息的世界。
  夜已经很深了,爷爷家的院子依然亮着灯,微弱的光穿过院门的缝隙透出来,召唤着刘伟加快了脚步,院门虚掩着,刘伟轻轻地推开门,进去了又轻轻地关上。这时,刘伟听到屋子里传来急促的叫喊声:“爹,爹,你醒醒,你醒醒!”这是大伯的声音。“爹,爹,你别慌走,已经去叫小伟了,小伟这就过来呢,”这是三叔的声音。“爷爷,爷爷!”这是刘胜的声音。“爷爷,爷爷!”这是刘松的叫声。“爹,爹,……”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凄凉。难道是爷爷真得不行了吗?刘伟三步并两步地推开爷爷的房门,奔了过去。
  “爷爷,爷爷,我来了,我来看你来了!”刘伟大声叫着,跌跌撞撞地跨进爷爷的房门。一进门,看见爷爷果然是不好了,奶奶昏花的老眼满含着泪花,坐在爷爷的床头,大伯、小叔,还有堂兄弟大家正围着爷爷大叫呢。大家谁也没与刘伟打招呼,都围着爷爷大声叫着。“爹,爹,小伟来了,小伟来看你来了!”大伯刘玉堂贴近爷爷的耳朵急促地小声叫道。或许是老人还惦记着他这个短命儿子的香火,或许是老人还在期待着什么。终于,爷爷在众人的呼唤下,慢慢地睁开了疲惫至极的双眼,头颅已经不能转动了,只有眼珠缓慢地转动着,艰难地搜索着什么。刘伟赶忙凑上前去,“爷爷,我在这儿呢,两天没来看你,您怎么就成这样了呀!”刘伟眼泪都掉下来了。“是小伟啊,”爷爷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着微弱的声音,眼睛紧紧地盯着刘伟,像期待什么答案似的。刘伟不懂爷爷的意思,他屏住呼吸,怔怔地望着风中残烛似的爷爷。“生了吗,丫头还是小子?”谁也没想到老人家突然会冒出这样一句话。半天,大家才缓过神来,感情是老人还惦记着就要临盆的孙媳妇。刘伟的眼泪再一次涌出了眼眶,他颤栗着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嘴里低声说道:“生了,是个丫头。”
  “唉!”爷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疲惫的双眼。大家又是一阵慌乱,刘伟也不知所措,他不能欺骗行将就土的爷爷啊,有什么办法呢,他为不能给临终的爷爷一个满意的答案而深深地愧疚着。
  过了好一会,老人再一次艰难地睁开极度疲惫的双眼,眼球缓缓地转动着,慢慢地扫视了一圈。“我不怕死,也不怕烧了,唯一的愿望是想看到老二家的重孙子,看来是等不到了,小伟啊!爷爷等不及了。”刘伟满脸的泪水,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爷爷,大家谁也没有吭声,静静地看着奄奄一息的老人。停了一会儿,老人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望了一会儿几十年来,风雨与共,相濡以沫的老伴儿,对依偎在身边的儿孙们说:“我这一辈子,风风雨雨地走过来也挺不容易的,年轻时兵荒马乱,东奔西走,费了不少的劲,遭了不少的罪,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就是没能混出个名堂来。后来解放了,就跟着大伙儿一道在家安守本份地种地,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好在有了你们这些孝顺的儿女,而今世道太平,儿孙满堂,晚年我也过得很满意,没啥遗恨的事儿。你们伺候好这个老婆子就行了。”稍停了一口气,又对双眼浸满老泪的老伴说:“我先走了,你就再多享几天清福吧。”说罢,眼光艰难地扫过一张张熟悉而亲切的脸,最后,又重新停在刘伟的脸上,嘴角颤抖着,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已经张不开嘴了,微弱的目光定格在刘伟的脸上,慢慢地收敛起来。刘伟浑身颤栗着,是恐惧,是惊厥,是愧疚,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了,他一凭泪水肆意地在脸上流淌着,冲刷着,模糊地看着爷爷极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爹,爹,爷爷,爷爷,”儿孙们撕心裂肺的叫喊再也没有使老人睁开沉睡的双眼。
  哭天抢地般一阵哭嚎,送别了饱经沧桑的老人。过了好大一会儿,在一片哀嚎声中,刘玉堂首先止住了哭声,大家也都渐渐地放低了悲腔,断断续续地抽泣着。在大家的哽咽声中,大伯刘玉堂擦着满是泪水的眼睛对着三弟说“爹既然已经去世了,我们也别光知道哭,”三叔依旧小声呜咽着,“玉启,别哭了,”大伯叫着三叔的名字轻声说着。”“胜儿,伟儿,也都别哭了,咱们一块静下心来,合计合计下一步的打算。”于是,整个屋子里即刻就静了下来,刘玉堂拿起一块洁净的白布单子罩在父亲的身上,刘玉启也赶忙起身扯住白布另一头的两个角,把白布扯平展了,轻轻罩住了逝去的父亲。刘胜,刘伟把奶奶扶到里间屋子里,安顿好了,出来和叔叔伯伯商量起爷爷的后事安排来。
  “现在是几点了,看看你爷爷算是啥时辰逝去的?”刘玉堂向着自己的儿子问道。刘胜知道自己没有带手表,便环顾了爷爷的屋子,也没能看到钟表。刘伟赶紧捋起袖子,很认真地看了看,“现在是1点二十五分,爷爷去世的时间应该是12点多,应该算是今天零时以后的事了,按老算法应该算是子时吧。”刘伟对伯父报告着,征求着三叔和堂兄的意见。“那就算是今天的事了,昨天柳林镇还逢会呢,今天就应该是9月26了。老丧了,按5天算,出殡应该是9月30,定到月底了。”刘玉堂扳着指头算着道。他们说的是旧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农历。“再往后推,就拖到下一月去了,10月1日也不是什么好日子,就放在月底出殡好了。”三叔刘玉启建议道。伯父刘玉堂点了点头,二弟不在了,刘玉堂又向刘伟问道:“伟儿,你看怎么好呢?”“三叔说的也蛮在里的,就按三叔说的办呗。”刘伟没想到伯父还会征求自己的意见,赶忙回答道。“那好,咱就这么定下来吧,玉启,你还没顾上吃饭,先回去吃点饭,完了,安顿好孩子就和松儿他妈一块来吧。胜儿也回家把你妈叫来,翠萍还带着孩子就先甭给她说了,等天明了再说吧。”安顿了弟弟和儿子,刘玉堂又对刘伟说:“何静刚生产,就让你妈在家伺候她吧,你这会也不用回去了,也等天明了再跟她们说吧,咱爷俩在这守着。”刘伟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刘玉启和刘胜站起身走出了门。“哎,对了,胜儿,”他们走出老远去了,刘玉堂又把儿子叫住,“回来的时候,拐到你魁叔家,把他也叫上,商量商量这火化的事,唉,你爷爷最怕这个,没承想这头一桩就正让他给赶上。”说完,看着儿子消失在寂静的夜幕里,才慢慢地走回屋内,默默地为老父守灵。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刘胜和母亲一道回来了。刘伟赶忙站起来,与伯母打招呼,陪着伯母在爷爷跟前又哭了一场。又停了一会,村长高玉魁也赶了过来,刘玉堂一见高玉魁来了,赶忙站起来,躬身长揖,跪拜在地。高玉魁在睡梦中被刘胜叫起,就知道肯定是刘家老头子出了事,一来是因着高、刘两家历来关系不错,刘家有了事自己不能袖手旁观;二来是因着这是殡葬改革以来的第一桩子丧事,万事开头难,这桩子事弄不好还关系着全村以后的大事。所以,打发走刘胜后,就赶忙披衣起床,收拾好了,赶到这儿来了。睡意朦胧之际看到刘玉堂跪倒在地,他赶忙弯腰双手将刘玉堂扶起。口中说道:“大爷去世,就同我的长辈一样,我们兄弟就不要恁客气了。”等刘玉堂站稳,又接着说:“让我看上老世伯一眼,哭上几声,为老人家送送行。”说毕,走到老人床前跪下哭拜。高玉魁刚一下跪,刘玉堂便对刘胜、刘伟弟兄说道:“快将你魁叔搀起来,还有事需要商量呢。”刘胜、刘伟兄弟会意,一边一个,早把高玉魁扶了起来。高玉魁象征性地哭拜一番,擦了擦朦胧的双眼,对着刘家爷儿几个说道:“上了年纪的人了,经不起折腾,生老病死也是谁也抗不住的事,你们也不要太伤心,况且,大爷晚年也没病没灾的,享了这么多年的清静,福份也不算浅了,你们也都要节哀保重啊,特别是你玉堂哥,60多岁的人了,不要再行这么多礼数了,凡事由着他们小兄弟折腾去吧,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要紧,”接着又对着刘胜问:“你三叔呢?”“我三叔回家吃饭去了,从下午折腾到晚上,晚饭还没顾上吃呢。”刘胜正说着,刘玉启正好带着妻子从外面进来了。还没等高玉魁跟他打招呼,他便躬身一揖,给高玉魁跪地下拜了。高玉魁见状,口里说着:“自家兄弟,就不用这么多礼数了。”赶忙弯腰将刘玉启搀起,两个人便又客套寒喧起来。刘伟、刘胜兄弟又陪着婶娘哭了一阵,刘胜妈便和刘玉启妻子妯娌两个到里间屋看望婆婆去了。
  在陈家庄这一带的中原村子里,一直都流传着这么一个规矩:人大莫过于死者,人小莫过于孝子。人死了将受到莫大的尊敬,受到儿孙乃至邻里的格外敬重,就是再霸道的无赖,对死者也要敬畏三分;孝子是最低等的了,见了人,不论是客人还是邻里,也不论关系亲疏,男女老少,一律要行跪拜大礼,纵然你是朝庭高官,商贾大腕,只要家里死了人,便要见人矮三分,不然便是失了礼数,将会受到亲戚朋友,街坊邻里的议论乃至不与你交往的惩处。
  众人礼数一毕,高玉魁眼看刘家兄弟爷们俱一到齐,便话锋一转,切入正题。“你们兄弟叔侄都到齐了,有什么打算,准备怎样安排布置老人的后事,咱们一块说说吧。”高玉魁环顾了一圈说道。“好的,给你魁叔搬个凳子坐下,咱们跟你魁叔一块合计合计。”刘玉堂对刘胜、刘伟兄弟吩咐道,说着自己便趁势蹲了下来。“又没有外人,你们忙了这么多天了,累得吃不住,也都坐着说吧,甭蹲在地上了。”说着,高玉魁自己在一个小矮凳子上坐下来。在死者面前,作为孝子的儿孙们是不能坐着的,只有跪着或站着的份,实在熬不过了,才可以蹲下来歇一会儿。“没事,就这么说吧。”刘玉堂一脸的诚恳,表情严肃地看了三弟和刘胜、刘伟兄弟一眼对着高玉魁说道。
  高玉魁不再客气,开门见山地说道:“搁从前,像大爷这样的老人去世了,就是喜丧,是要大办一番的,可是现在正赶上殡葬改革这档子事,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是按老规矩大办呢,还是按新规定从俭呢?”“老人辛苦了一辈子,而今也算是儿孙满堂,一大块人家了,要是过于简单了,今后我们怎好在人前直起腰板说话呢。”大伯刘玉堂首先说话了。“大哥说的在理,就是这殡葬改革的新规定让人不服气,火化就火化呗,移风易俗,节约耕地,不让大操大办,这也很好。可是偏偏还有什么习俗照顾,这明明是要人交钱嘛,火化费600元,木材土地使用费500元,唢呐班500元,大待宾客500元,死一个人还要交上2000多块钱,怎么让人承受得了呢?”三叔刘玉启愤愤不平地说道。“不让用棺材就不让用呗,交了钱就让用,唢呐班不让用就干脆不让用呗,交了钱还让用,还有大待宾客也是这样,你要是按新规定办吧,肯定有不少的人说你办事抠唆,遭人白眼;你要是按老规矩办,这1500块钱交的真是冤枉。”刘玉启继续说道,悲痛中透着气愤,双手都舞动起来了。“省里的文件只规定了火化收费标准,至于火化后如何处理的问题,只给出了处理的原则性说法,也没有详细规定违规处理的标准,是镇子上摸准了人们的心态,抓住大家都不愿让人说自己抠唆的心理,变着法儿收钱。”高玉魁慢慢地道出了事情的原委。“不过,省里的文件确实有不得再实行土葬,浪费木材,占用耕地的规定,原则上要求在荒地、山坡建立公墓,实行集中管理的殡葬体制。至于违背原则规定,如何处理的问题却没有明确规定,镇子上正是基于这一点作出了自己的规定。”高玉魁继续解释着。“咱们这山高皇帝远,也犯不着为这事跟镇政府较劲。”刘玉堂无奈地说。“唉!这事真是让人窝囊。”刘玉启愤恨不平地说道,依然显得很是无奈。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发泄着对这场殡葬改革的不满,刘伟、刘胜兄弟在一旁也不敢胡乱插言,只有默默静听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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