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苦涩记忆（2）

　　梅子的父母都是爱说大话的人，他们见女儿考上了重点高中，以后就一定能考上大学。于是他们便到处吹嘘她如何如何聪明，一定能考上大学，等等。在她妈妈的眼里，好像她的女儿已经考上了大学，端上了“铁饭碗”似的。
　　那个暑假全村人都在恭维着明子和梅子，说他们是全村人的骄傲，在众人看来，好像他们已经跳出了农门，端上了“金饭碗”一样。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风水轮流转，十几年后，明子还在小学当老师，每月拿一千多块钱的工资，过着饿不死，也发不了财的平淡生活。
　　而被众人寄予厚望的梅子，她当年高中毕业时落榜，后来被习了一年，她有幸考上了省财校。在那个年代，考上省财校算是很不错了，她的父母感到非常自豪，觉得女儿已经彻底跳出了农门，再也不用回到农村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了。
　　于是他们按照风俗大宴宾客，连续摆了三天的酒席，而且放了三天电影，还特地在电视台点了很多歌曲。
　　人算不如天算，让他们全家深感失望的是，命运之神最终还是没有眷顾于她。
　　三年后，当她财校毕业之时，正赶上国家取消分配制度，她要靠自己去找工作，否则只能像柳絮一样外出打工。
　　梅子的妈妈个性要强，做什么事都不甘服输，她觉得女儿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却没有带编制的工作，拿还不等于没有上大学一样？
　　于是她发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为女儿找一份带编制的工作。没有文化，没有见过世面的她根本没有别的门路，每天只得按照农村的老套路，提着一些土特产到处求人，说好话，给他们送礼，陪尽了笑脸，只想为女儿找一份“带编”的，端上“铁饭碗”的体面工作。
　　然而让人痛心的是，她跑了整整两年的关系，在那个小县城里，只要她能打听到的领导，她全部找遍了，家里的钱送完了，就给他们送土特产。
　　可是那些人钱照收、土特产照拿，就是没有人愿意为这个世代务农人家的女儿安排一份有编制的工作。历经两个的奔波与折腾，梅子还是没有端上所谓的“铁饭碗”。
　　梅子从小就乖巧，听话。当年她的母亲在为她辛苦求人找工作之时，她就在家帮忙干农活，做一些家务活。
　　当年她在老家整整待业了两年，那时柳絮已经前往南山市打工，每年都会给她的家人寄钱。
　　也许是因为柳絮寄钱回家给了村里人一些启示吧，他们不再对外出打工抱有偏见，反而觉得梅子读了那么多的书，却留在农村种田未免太可惜了，毕竟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他们便劝梅子像柳絮一样也出去打工，一来可以散散心，二来也可以见见世面，重要的是，可以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
　　其实村里人都是一片好心，不过梅子的父母却压根儿看不起外出打工，她的母亲不服输地向众人表示，她一定要为女儿找到有编制的工作，否则她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遗憾的是，她的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偏偏这么残酷，不管她如何低声下气地求人，不管她给那些所谓的有门路的人送了多少钱和土特产，梅子还是没有进入他们全家所期待的国家单位。
　　她上学本来就比较晚，财校毕业时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加上在家待业两年多，很快便到了二十六岁。在那个年代，在农村像她这样的年纪早已是大龄姑娘，早就该结婚生子了。
　　尽管梅子的妈妈不甘心，可是经过几年的跑路，她早就身心俱疲了。作为农村人，她深知无门无路，无权无势想给女儿找一份带编制的工作无疑比登天还要难。事已至此，她只好忍痛放弃努力。
　　考上了大学却找不到工作，梅子全家人都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尤其是她的母亲，总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眼看女儿年纪大了，不能长期呆在家里。无奈之下，她只得托人给梅子做媒，后来嫁给了邻村的一位退伍军人。
　　梅子结婚后曾经随丈夫一起到深圳打工。由于之前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来到深圳后，她很不适应工厂的生活环境，没办法只得返回农村继续种田。
　　而当年没有考上大学、被村里人看不起的柳絮，她来到南山后，从底层流水线工人干起，历经十多年的打拼，她终于成了一家工厂的老板，全家人都住在城市，成了名符其实的、父母当年极为期盼的“城里人”。
　　回想起来，他们的命运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也无法预料每个人日后的命运会如何发展。

　　多年以后，当柳絮回忆起年少时的求学经历时，她的心里还在滴血。
　　初中毕业那年的暑假，对于他们全家人来说，简直就是在受煎熬。由于她没有考上重点高中，她的母亲见明子和梅子两家人成天笑容满面的，她的心里感到十分失落，不甘心就这样输给他们两家。于是她不顾贫穷的家境，执意要女儿去读普通高中，她说上了普通高中也能考大学，只要考上了大学，她的女儿就有机会超越梅子和明子。
　　万般无奈之下，柳絮背负着父母攀比的心态，承受着他们的重托，懵懂地进入普通高中读书，那时她只有十四岁。
　　进入高中后，她的理科弱势更加明显，物理成绩越来越糟糕，老师讲解的物理内容她经常感到一窍不通。
　　上高一时，她的英语和语文成绩经常考全班第一名，可是物理成绩却在倒数第几名。对于这样的成绩，不仅她本人很苦恼，老师也感到非常无奈。
　　高二分班时，由于柳絮的理科成绩不好，加上她很喜欢文学，于是便想读文科班。可是她的父母没有仔细分析女儿的兴趣与特长，他们一味地认为物理成绩不好就是在学校没有用功，他们总在女儿的耳朵边灌输什么“多多看书，认真学习”的道理。在他们看来，只要多看书，柳絮的物理成绩就一定能赶上去。
　　之前他们听别人说读理科容易考上大学，文科则比较难考，于是他们便强行让女儿选读理科班，殊不知这样的选择彻底改变了柳絮一生的命运。
　　在那次聚会中，五位女同学显得格外激动，她们是柳絮高中时的同班同学：林珑，李可，张爱，刘圆。当年她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高中毕业之时，她们曾经天真地相约千禧年相聚。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千禧年之时，她们都记得纯真年代的那个约定，可是为了生存，当年她们都天各一方，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
　　毕业二十年之时，他们的工作和生活都日趋稳定，既有时间，也有经济能力相聚。
　　在老家几位好友的张罗下，她们终于抽出时间，从全国各地回到老家举办同学聚会。这是他们毕业二十年后第一次重逢，那真是难得一见的机会。

　　他们坐在一起讲方言，品红酒，尝家乡菜，那次难得的相聚将她们的思绪带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段青涩的时光里。
　　分别这么多年，每个人都经历了别样的人生，他们的身上都有很多讲不完的精彩故事，这些故事中有喜，有悲，融合着欢笑与泪水，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很多讲不完的故事。
　　伴随着时光年轮的飞转，当年懵懂的少女都蜕变成了满脸苍桑的中年妇女，无情的岁月见证了她们几十年来所经历的辛酸与苦涩。
　　她们五人中，当年只有林珑的成绩最好，尤其是理科成绩特别出色。高考后，她顺利地考取了一所重点理科大学，其他四人则不幸全部落榜。
　　林珑上学时理科成绩相当出色，她的数学和物理成绩经常考全班第一名，高中毕业后不负众望考取了一所重点大学的理工专业。
　　她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一家国企工作，事业也发展得十分顺利。十几年后，当她们再次相遇时，她在一家国企担任总监职得，优越的生活条件和体面的工作，让依旧生活在农村的同学们羡慕不已。
　　可以说，林珑的成功并不是偶然。她家也是农村的，她的家境并不好。父母为了供她上学，每年在种田之余还要承包渔塘，一年到头十分辛苦。不过她父母的付出是值得的，毕竟他们有了令人惊喜的回报，她的父母很为女儿感到非常自豪。
　　如果说林珑上学期时成绩好是因为天赋，那么大学毕业后，她能进入那家国企上班，从车间技术员干起，一步步做到总监的位置，则是她刻苦学习和努力工作的结果。
　　除了事业成功外，林珑的家庭生活也很幸福。她和丈夫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同进入那家国企工作，两人都是低调务实的人，在工作上都取得了不错的成就。他们婚后育有一子，一家三口过得非常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