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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往事如梦

作品名称:月心如水      作者:文淼      发布时间:2015-04-06 11:17:52      字数:4258

  她在绝望中最后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懦弱自私的男人,在这个男人惊恐万分的神态和声声乞求里,在他伸手想抓住她的一刹那,她流下最后一滴眼泪,抱着年幼的孩子纵身跳下悬崖……整个身体飘了起来,飘了起来,转瞬间又坠入了万丈深渊……
  水月又被同样的噩梦惊醒了。她按着胸口“砰砰”直跳的心,擦着冷汗。几年来,这个画面时常出现在梦里,冥冥中是不是在暗示什么?自从爱人张明去世以后,她心里常常会感到一阵阵莫名的恐慌。这样一个梦境重复的出现,更是让她心绪难安,常常在半夜醒来就再无睡意。那个曾经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如此反复出现在二十几年后的梦里,心里更有种莫名的躁动和不安。
  这日,下午两时,离开多年的故土,突然有乡人找来。来者水月认识,是老石村辣妹子的丈夫,那个在县城镇委上班的男人喜旺。喜旺这次是随从镇委领导人来这个小城考察,而他的出现让水月感到很意外。二十多年前她曾经为了户口的事再一次回过故里,也把现在的地址告诉过辣妹子,但是毕竟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了,故人突然的造访还是让她感到很吃惊。虽然已经阔别了二十五年,喜旺的样貌水月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小村子里的那些人和事,是刻在骨子里的。
  一阵寒暄过后,喜旺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封信。不知道为什么,水月看到那个没有任何字迹的封面时,心莫名地抽动了一下。
  喜旺把信交给水月:“他说,务必把信亲自交到你手里……要说的都在里面。你自己看吧。”说这话的时候,他表情极为复杂。
  水月从喜旺的眼神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整整一个下午,水月拿捏着这封故土的来信,忐忑不安,但是,她一直没敢打开。
  晚上八点过后。水月盘点好了一天的账目,一如既往地仔细检查了店里的个个角落,然后关门落锁。她现在经营着一个小超市,以前生意好的时候还雇用着两个帮手,现在生意清淡了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应付得了。这个小小的超市是她苦心经营好多年的,店名就叫:月亮湾。自从爱人去世,孩子晓雅毕业参加了工作以后,超市和家几乎就是她每天两点一线的全部生活。前些年生意还好的时候,除了供货商来送的那些货物,她还可以自己蹬着三轮车去进一些紧俏货。随着年龄的递长,身体越来越不行了。现在基本上都是供货商来送货。而这条街道也因为临近街道的改造,生意变得极为萧条了。

  初秋的夜,略微有点凉,这点凉意让人们在经历了一个夏季的炎热后,感到了一丝的惬意。
  水月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彷如一天的劳累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可以得到全身心的放松。夜的味道,就是在辛苦的劳碌一天后,可以全部属于每一个人,完完全全地属于。
  回家要路过体育广场,那是大人孩子休闲娱乐的场所,也是这个小城每晚的亮点。在彩虹灯的照耀下,人影促动,各种各样的休闲方式镶嵌着小城的夜。那些跳广场舞的辣妈们个个精神抖擞,光彩照人,跟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激情四射;那边有几个人围成一圈踢毽子,玩的是花样百出;上点岁数的,有拉胡琴的,有伴唱的,虽然唱功不敢恭维,可是每个人都很投入,这份热忱,值得赞赏;大孩子玩玩溜旱冰,小孩子在家长的陪同下也是玩得津津有味。还有跑步的,累了就到场外的健身器材那压压腿,伸几下腰,再休息片刻,拉个家常的;那些个小情侣,有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的在幽静的小树林,也是一道迷人的风景。
  要在以往,水月会在这儿稍稍逗留一段时间,有时受人邀请去跳上几圈;有时就和人聊聊天,有时候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看着广场上热情四射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内心会洋溢出一种简单的幸福和满足。
  今晚的水月,看起来那么地疲惫,微卷的短发有些凌乱,眉头紧锁,心事重重。是啊,不知不觉人生已经赶往五十的门槛,好多事情也是有心无力,身体状态一年不如一年了。可能是今天真的很累了,走到这儿,腿就开始有些酸酸的,她扶着把手一躬身便坐在了一张长椅上,很疲惫地闭上眼,向后抻了抻有些僵硬的脖颈,两只手拿捏着酸痛的双腿。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包,想起了包里那信。那封信的信封上,没有邮票,没有邮戳,没有署名。
  她下意识地攥了攥包,咬了咬下唇,到底还是没敢拿出来。
  心一直在不安地颤抖。她怕。怕什么?她也不知道。有种感觉,很不好。
  “她姨啊,今儿可真老实,咋不来跳几圈啊?你说你吧,闺女都那么有出息了,也该歇歇了,也不能把下辈子的钱也挣下啊,是吧,妹子。呵呵……”前来搭讪的是水月一个院里的邻居,一个五十出头,体态微胖但精神矍铄的女人,跳舞跳得一脸的汗,在路灯的影射中烁烁发光。
  水月微微笑着应了一声,欠了欠身,往一边挪了挪,腾出一个空来,这女人便坐了下来。这女人姓钱,她男人姓宋,今年刚退休。他们夫妇俩人缘很好,特别对水月,他们给予的照顾颇为多一些。也许是他们几十年来看着这样一个女人所经受的磨炼,出于恻隐之心,还有一种敬佩之情。
  钱大姐一边用纸巾擦着汗,一边心疼地数落着水月,像数落自己的孩子一样。钱大姐在这闲聊了一会儿,有人邀舞,她又去了,她家老宋也在拉二胡的那儿凑热闹,一口不着调的唱腔惹得大伙一阵阵哄堂大笑。水月看了看他们,浅浅一笑,起身回家。
  步子很沉,腿也更加酸痛。
  真是老了。她喃喃自语。
  转个弯,有个夜市。夜市上还是一样的熙熙攘攘,音响伴着小贩的叫卖声把五彩缤纷的闹市渲染得光彩十足。水月无心理会地摊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和摊主热情的叫卖声,匆匆地挤过人流。再转个弯,有条胡同,是回家比较近的一条路,但是没有路灯,有点阴暗。张明还在的时候,虽然他腿脚不大好,可是每晚都会陪她打着手电一起走过这段黑暗。遇到下雨变天的,张明就打一把大伞来接她,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她。他说,雨湿路滑怕她摔着。

  想起了张明,她就黯然神伤。那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那个和她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男人,那个给了她另一个人生的恩人,虽然他已经走了好几年了,可是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活着,一直都在冥冥中保佑着她。
  手电筒电量不足了,光线忽明忽暗的。水月按了按键,拍了拍手电筒,不觉加快了脚步。胡同口闪进一点点亮光,那里有个小摊位,这个季节卖烧烤啥的,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喝酒。旁边有个卡拉OK,音响不是很好,是小摊的主人为了招揽生意摆设的。
  虽已入秋,但小城依然还是夏季的繁华模样,只是这些繁华,对于此刻的水月已无心去欣赏了。
  终于到家了。她疲惫不堪。
  这是一个老式的家属院,这套房子是张明多年前从他的单位买下的。日光下那些郁郁葱葱朝气十足的植被,在夜色里却像一个个朦胧飘忽的幽灵。现在正在搞旧城改造,这里已划为改造的范围,通知早就下发了,后续手续也即将展开。老楼上住家的窗口隐隐透射出微弱的灯光,灯光下人影晃动,楼梯口吊着一个昏暗的低瓦灯泡,陪衬着这栋陈旧的老房子,更显得尤为孤寂清冷。
  灯光拉长了水月的身影,人显得更为消瘦。
  水月每天回家的必修课就是,打开电脑,看女儿每日的留言。看着女儿每日细数的生活点滴,是她最大的安慰。留言即是平安。电脑是女儿参加工作以后,用第一份工资买的,还利用休假教会了她一些简单的操作流程。尽管那时候电脑也算是个奢侈品。但是女儿说,妈妈太孤单了。
  女儿的懂事和孝心,一直是她的骄傲和欣慰。
  她倒了杯水,把冒着热气的杯子放到电脑一旁,然后就几乎是瘫坐在那把老式的直背椅上。
  熟悉的“滴滴”声伴着弹出的对话框,随之而来的还是女儿晓雅的留言:
  “妈,我已经决定了,回到您的身边。尽管这里有那么多可以让我留下的理由,但这些和您比,都不重要。您这辈子吃了太多的苦,不想您再这么苦下去。
  人的一生,可能要面临很多抉择。每种抉择都在改变命运。其实,只要有心,生活在哪里都是一样。有选择就会有舍弃。接下来我会处理好手头的工作,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家了。”
  她的眼睛湿润了,心底涌出一股暖流。这丫头从小就很懂事,想起以前跟着自己吃了那么多苦,还是很心疼,还是有些内疚。现在这孩子,好容易熬得出人头地了,有个好工作,有个不错的男朋友,就因为上次回家,正赶上她病了,一个人住在医院打点滴。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改变了女儿留驻外地的想法。

  抹了抹眼框里溢出的泪,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取出了包里那封信。信封表面是空白的,但是封口粘合的却很好。看得出来,写信的人,对这封信很谨慎。
  她拆得也很仔细,没有用手直接撕开,而是拿一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掉信封的边缘。里面是叠得很方正的一页纸,还是那种老式的信笺纸。
  心,骤然间跳得厉害。有点慌,有点闷,有点晕。
  她哆嗦着抽出了信纸,慢慢打开,小心翼翼,怕弄破了,怕弄皱了。还没看信里面的内容,泪已潸然。
  以为过了这么些年了,以为不会再痛了,以为不会再牵挂了,以为什么都忘记了……
  “月儿:
  你们还好吗?
  请允许我再这样叫你一声。我知道不该打扰你的生活,知道你不想再了解有关我的一切信息……我也知道自己没脸再对你提什么要求。可是,可是……二十五年了,我想你们哪!
  说实话,真的没脸再和你说这些,可你知道吗,二十五年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们,从来没有哇!二十五年,你们没有再出现在我视线里,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不可饶恕的罪人……是该知天命的,早就该料到会有今天。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只是,有太多遗憾,太多愧疚,太多不甘,太多不舍……
  月儿,回来吧,让我再看一眼好吗?我想看看你,看看孩子……我时日无多了,一闭眼,就梦见你们,梦见过去……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书信人:秋生”
  
  薄薄一页纸,被点点滴滴的泪水打印得有点发皱。断断续续有点不规则的字体,字里行间浸透出一种垂死挣扎的力量。
  所有的压抑似乎在此时全然释放,她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二十五年了,自从离开那个令她伤心欲绝的地方,离开那个又爱又恨的男人,这是第一次收到他的消息,然而却是这样的一个消息:他快死了!
  自从离开那里,她再没有刻意去接近和打听关于他的一切。那些埋葬了的东西,不可触及。
  胸口很痛,像撕裂开了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疤,一滴一滴地在滴着血。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来折磨我?!!!”心在声嘶力竭地呐喊,牙咬得下唇似要出血,紧握信纸的手一下下地捶着胸口,似乎要把埋在心里的那些痛楚都一股脑儿掏出来一样。无论再难再苦,她没有这样歇斯底里地咆哮过。很多东西,埋葬了,就再也见不得光,一触即碎。其实那些东西,根本没有真正的释怀过。它一直都藏在某个地方,等待时机,再次崩发。
  水月抽泣着,颤抖着双手摊开了那张信纸。看着那熟悉的字体,那熟悉的名字,那段尘封在记忆里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并浮现于信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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