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第二十三章 清明闹鬼

　　刘伟妈刚刚把秦彩花让到屋内人坐下，就听里间“哇！”的一声传来了孩子的惊叫声，接着就是“哇，哇，”的连续哭叫起来。刘伟妈赶忙跑进里间，抱起惊醒了的刘婷，一边“噢，噢，”地哄着孩子，一边走出里间屋，到外间与秦彩花说话。“婷婷怎么哭恁响，我们在院子外面就听到了。”还没有见人就听到刘伟高声嚷道。原来是刘伟与何静也正巧从地里上完坟回来了。
　　“刚才还好好的呢，你彩花嫂子进门还没坐稳，就听到里间传出了哭声。”刘伟妈一脸恐慌地说道。“可不，我刚进门，还好好的呢，屁股刚粘着板凳就听到里屋传来了哭声。”秦彩花也尴尬地附和道。“来让我看看，看看我们的宝贝闺女怎么了。”何静说着，放下手中的蓝子，一把接过婆婆手中的孩子，一面“噢，噢”地在怀中晃着，一面解着上衣的扣子走进里屋。
　　刘伟妈又重新陪着秦彩花坐下，刘伟里里外外地跑着，照应着里面的孩子和外面的秦彩花。孩子的哭声小了许多，从里屋传出孩子嘴含乳头吃奶含糊不清的哼哼声。何静因素日知道秦彩花的为人，两家也不大来往，今天登门，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肯定是催促自己上环来了，所以就以孩子哭闹为由也不出来见她。
　　秦彩花踏进刘家堂屋门，就带来孩子的惊厥声，自觉没趣，浑身感到不自在，窘迫地和刘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就尴尬地匆匆走了。
　　刘伟和妈妈一道把秦彩花送出门外，就赶紧跑回里屋来看受到惊吓的孩子。孩子吃了几口奶，就把乳头吐出来，还是起劲地哭闹。“妈，往日婷婷不是这样，饿了，吃上一阵子就不哭了，今天就吃几口，又哭闹起来，感觉她的小舌头也比往日烫，不会有什么毛病吧？”何静紧张地说道。刘伟赶紧走上前去，用嘴亲了亲孩子的额头，也向妈妈说道：“就是，额头象火蛋似的，很烫。”“是着凉了吗？这几天也没感觉冷啊。”刘伟妈惶恐地说道。“这个扫帚星上门总不会有什么好事，不知道给带来了什么晦气。”何静忿恨地说。“赶紧到老朱的小诊所瞧瞧吧，看看是咋回事？”刘伟对妈妈说。“对，赶紧去吧。”刘伟妈也催促道。“我们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发起烧来呢？”何静说着，抱起孩子就往外走。刘伟急忙接过来，“你抱着婷婷，我拿着小袄，妈，我们走啦！”何静和婆婆招呼道。“嗯，快去吧！”刘伟妈急忙应道。“刚才还好好的呢，转眼就发起烧来，这真是见了鬼了！”刘伟骂骂咧咧地抱着女儿和何静一道出了门。
　　刘伟与何静抱着孩子走了，院子里瞬时变得一片寂静。刘伟临出门前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刘伟妈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今天是清明节，是不是真的老头子回来了，平常也没怎么想，刚才自己一个劲地忆起几十年前的往事。“你这个老东西，回来就回来呗，有什么气往我身上撒，折腾一个没见过面的孩子干啥？”刘伟妈心里这样想着，仿佛刘玉明就在自己身边似的，自言自语起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话里明着向着活生生的孙女，心里暗自想着死于非命的老伴。“要真的是你就快回去，儿子媳妇刚刚给你送去了吃的、喝的，还有你从来都舍不得多花的钱，你不要再像原来那样恁会过了，该买点啥就买点啥，不要委屈了自己。”刘伟妈继续小声嘟嘟囔囔地祷告着。“现在日子好过了，你也不要惦记家里的人，儿子成了家，闺女也很有出息，儿女都像你，很有上进心，没有辱了你的名声，你就安心在那边等着我吧。”
　　“妈，你一个人和谁说话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刘伟与何静已经站到自己跟前，刘伟妈一下子从幻觉着醒过来。“和你爸唠叨呢，怎么样，婷婷没事吧？”看见儿子媳妇突然站到自己的跟前，刘伟妈赶忙问道。“妈，你没发烧吧？小孩子没什么大事，老朱说是着了凉，打了退烧针，还有让小孩子安静的药，睡上一阵子就会好的。”刘伟轻松地和妈妈玩笑着说道。“这几天，天又没变，一直就这么热，怎么会是着了凉呢！八成是你爸被你们带回来了，让我说个缀看看。”刘伟妈很是认真地说道。“妈，哪有的事呢，都什么年代了您还迷信呢。”刘伟满不在乎地说。“嗳，你别不信，让我说说看吧，何静，把婷婷抱过来，坐在这儿。”刘伟妈说着，就去拿说缀的用俱。何静抱着孩子半信半疑地坐了下来。
　　说缀是陈家庄这一带，老人们经常用来为小孩子驱神赶鬼的把戏。谁家孩子玩着玩着突然病了，就会被认为是死去的亲人或别的什么死去的人的魂儿扑到了孩子的身上，使小孩子突然发病。然后就请年长的婆婆来说缀，找找看是谁的魂儿扑到了孩子身上，若是自家亲人的魂儿，祷告一番，许上个愿，把亲人的魂儿送走；若是外面什么人的野鬼孤魂，就明火执仗，乱刀砍跑，孩子的病也就自然地好了。说缀用的道具也很简单，通常是一只碗，三支筷子。碗里盛上大半碗水，三支筷子用水浸湿了，紧紧贴在一起，然后，用手掂着在碗底上试站，一面不停地试站，一面嘴里不停地说着死者的名字，若是说到谁时，筷子站住了，便是谁的魂儿扑到了孩子的身上，接下来按着远近亲疏的关系来处理就是了。
　　不大一会，刘伟妈就端着大半碗水和三根筷子过来了，来到何静跟前，虔诚地把碗放下来，蹲在地上说起缀来。她先用碗里的水把筷子浸湿，将筷子比齐了，紧紧地贴在一起，然后就开始试说起来。手里捏着筷子，有节奏地在碗里丢起来，嘴里也开始念叨起来。“大清明的，是阴间众神的节日，各方神圣都出来显灵了，不知道是哪方神圣扑到了我家孩子身上，我开始报您的名号了，说到谁，是谁就请您站着，是天上的神仙吗？是您就请您站住，是野外的孤魂吗？是你也请你站着，说了半天，筷子也没站住。刘伟看到妈妈如此虔诚的样子，也不便再说什么，何静一脸严肃的样子，为了女儿的病，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配合着自己虔诚的婆婆，小孩子打了针，安安静静地在何静的怀里睡着。屋子里显得格外静，连小孩子急促的呼吸声都听得到。
　　说了一圈子外面的鬼魂没有一个能站住，刘伟妈开始说唠自家人了。“外面的诸神都不是，下面就说自家人了，大过节的，自家的人惦记着家，回来看看也是常有的事，可别吓着小孩子，我先从最亲的开始说，是谁，说到谁就请你站住，要什么我们给你送什么，只要别吓着小孩子就好。是她爷爷吗？要是她爷爷，就请你站住，”话音刚落，碗里的筷子一下子就站住了。刘伟满不在乎的脸一下子僵着了，满脸的惊愕。何静本来就一脸的严肃，婆婆说了一大阵子，尽管筷子都没站住，她身上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现在说到自己的公公，筷子一下子站住了，她更是毛骨耸然，惊惶失措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她想站起来，可是，就是动不了，她两眼惊恐地乞望着刘伟。刘伟定了定神，感觉何静正在无限的恐惧中，他迅速走到何静身边，让何静靠在自己身上。
　　再看刘伟妈，显得非常轻松，毫无意外地继续说着，“他爹，我就知道你惦记着这个家，知道你今天回家来了。你看，我们都好好的，你就放心地回去吧，我给你搅点面汤，送你上路。”说着，刘伟妈就站起身，去拿了面，放在碗里，用三根筷子搅了搅，端出门去，一边走，还一边唠唠叨叨地说着：“住后可别再来了，缺什么，你就跟我说，我打发孩子给你送去，以后别再吓唬孩子们了。”说着，走出大门外边，把渗了面的糊糊水倒掉了。
　　“好了，我心想一准是这个不死心的老头子来了，果然是他，没事了，把孩子放到床上睡去吧。”刘伟妈一脸的轻松，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像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使命似的，对刘伟与何静说道。
　　刘伟没有吭声，把何静连同孩子一起从椅子上拽起来。看到婆婆一身轻松的样子，何静慢慢缓过神来，在刘伟的搀扶下，走到里屋的床前，把孩子放到床上，自己也爬上床去，无力地躺不来。
　　“忙活了一个大晌午，你们也都累了，都静下来歇会吧，我去做饭。”说着，刘伟妈便又若无其事地忙活起来了。
　　等母子三人吃过了午饭，收拾好厨房，重新走到堂屋坐下来的时候，床上的孩子正好也醒过来了，咿咿呀呀的哼哼起来，刘伟赶忙走进里间屋，把孩子抱了出来，用嘴亲了亲孩子的额头，感觉不再烫了，便高兴地说：“好了，不再烧了。”说着便把孩子递给何静。小孩子揉揉朦胧的眼睛，机灵地扫视了一遍，小手便向何静怀里伸。“别忙，先尿了再吃。”何静说着把起孩子尿了黄黄的一大泡。刘伟妈脸上也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高兴地望着孩子吃奶。
　　小孩子的病，就像夏天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上午还暴风骤雨般哭闹个不停，午后便像风暴洗礼后的湖面一样，平静如常了。可能是几个小时没吃东西的缘故吧，小婷婷猛吃了一阵子后，似乎还没有尽兴，小手又伸向何静怀里的另一侧，何静便把孩子调了个个，接着又吃了一阵子。饱餐了一顿之后，小婷婷的精神似乎也得到了充分的恢复，咿咿呀呀的坐在妈妈腿上唱起来，好像上午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何静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她看着满脸灿烂的孩子，一扫上午如焚的紧张和惊悸的恐惧。
　　“可吓死我了。妈，你上午给婷婷说缀时，说的就像真的似的，好像我爸在就跟前一样，您说真有这事吗？”何静半信半疑地对婆婆说道。还没等妈妈开口，刘伟插嘴道：“哪有恁邪乎，都是自己吓唬自己，老朱说啦，年年清明节前后，气温回升快，天气变化大，忽冷忽热，温差比较大，再加上人们紧紧地捂了一个冬天，身体对外界的变化还不太适应，所以就特别容易着凉感冒，特别是孩子和老人更是容易着凉发烧。再者，我从书上也看到，小孩子过了半岁，随着从母体得到抗体的消失，也容易得病。两个原因咱婷婷占了一对，所以，着凉感冒也是该着的，往后咱们多注意点就是了。”刘伟妈看了看刘伟，轻声说：“你说的也在理，只要是能治好咱婷婷的病，管它是什么办法呢。”“再说这鬼魂的事，有谁能说得清楚呢，看不见摸不着的，都是凭感觉罢了，我也是小时候见你姥姥这么做，才相信的。”刘伟妈接着说。“我本是不相信这东西的，只是看了您刚才说的像真的是的，才觉得有点玄乎，心里也感到有点不是很踏实。”何静说道。“都是这个二百五娘们惹的事，没有这个扫帚星上门也不会出这档子事。”何静停了停，又接着忿恨地说道。“就是，这个秦彩花说的事，我们还真得当回子事呢！”刘伟说道。“就是，你先到镇子上找你表哥说说，看他有什么好的法子，找个理由拖上一阵子也行。”刘伟妈说道。“不用，表哥现在是分管全镇计划生育的副镇长，怎好为这事去麻烦他，等以后有了更难弄的事再去找他吧。”刘伟轻松地说道。何静望了望刘伟，又看了看婆婆，觉得还是刘伟说的在理。“过两天我就去上环，看看这个变态的疯娘们还有啥说的。”何静赌气似地说道。“也行，先胡弄一阵子，她也就没啥说的了。等过上一段，咱再把环起了，到时候，孩子生出来了，她还能怎么样？反正大家都是这样，不就是想要几个钱吗！她自己还生三个闺女呢，还能把别人咋的。”刘伟满不在乎地说道。“说的也是，那就这么着吧。“刘伟妈附和道。娘儿几个又说了一阵子闲话，刘伟妈便回到自己的房里歇着去了，刘伟与何静也带着孩子到里间屋，上床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