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笑泯恩仇
作品名称:九个女孩一只猫 作者:三月飞雪 发布时间:2015-03-29 15:02:07 字数:3467
47、一笑泯恩仇
英子妈和小影扭打在一起,男女老幼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张大娘是最先跑出来的,她本想上前拉仗,可是这两位你抓着我我抓着你,她竟然伸不上手。英子妈的汗衫儿被小影一把扯开,人群里竟然发出了异口同声的惊呼:“艾玛!”
英子妈听到“咔呲”这一声,一低头发现自己露出了大半个胸,脸刷的就红到了耳朵根儿。她抽回抓着小影马尾巴的手,迅速把扯坏了的前领推上去,另一只手则赶紧捂住了前胸。这下,小影可得了空了,她两只手风驰电掣般直奔英子妈的一头短发抓来。英子妈本能的往旁边歪了一下脑袋,就在她别开脑袋的一眨眼功夫,一绺黑发就被小影薅了下来。
“啊!”英子妈疼得一把捂住了脑袋。还没等她有什么反应,小影俩手都抓住了英子妈的头发,她使劲往下一按,英子妈的脑袋就被按得低了下来,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英子妈被小影刚按下脑袋的时候,还用捂着脑袋的那只手在头顶往小影的脸上抓挠着。小影的脑袋往后使劲儿仰着,看不见目标的英子妈那只胡乱抓挠的手就像在做垂死挣扎一样,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都说骂人没好口,打仗没好手,这两个女人撕破了脸,可真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英子妈的头发被小影抓得很疼,她想挠小影的脸又挠不到,情急之下,她顾不得了自己半开的胸,眼睛往上一挑,她盯住了小影的脖领子,顿时眼漏凶光。她俩手死死地抓住了小影的的确良小衫儿领子,用力往下拉着。小影的下巴被拉得抵在了英子妈头顶,任她怎么往后挣也挣不脱了,俩人就这样一个姿势僵持在了那里。
“快点儿撒开吧!多大岁数了,还往一快儿掐!”张大娘掰了掰小影的手,没掰开;又去拉英子妈的胳膊,试图拉开她抓着小影脖领子的手,更没拉动。“你们看看让不让大伙笑话!都前后院住着,多大事儿至于这样!”
“她撒开我就撒。”小影看了看围观的人们,忽然觉得这个样子真的不是很好看。
“她不撒我就不撒。”英子妈也累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行行!一块儿撒手。”张大娘站在俩人中间,一手拉着一个。
或许打仗的两个人是都累了,也或许是都感觉到了继续下去都没什么好处,俩人都平息了下来,各自撒开了手之后,各自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春儿抱着两个孩子凑到了跟前,“妈!妈!”小影的闺女扎撒着两只小胳膊扑进了小影怀里。英子领着两个妹妹也围在了自己妈妈身边。
“你说你们要是把孩子们吓坏了,老左太太可又有事儿干了。拥护啥呀(因为啥的意思)?你俩打这样。”张大娘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挺大个老娘们,欺负小草,你说那孩子没爹没妈多可怜。老爷子有用的时候她咋不这样?就是看老爷子没用了,过河拆桥。”小影拍着怀里的孩子,边说边用下巴指着英子妈。这会儿,她可没好意思提最让她窝火的那句话。
“谁欺负她呀?你们是不知道内(那)孩子多讨厌!老跟我们家孩子打仗不说,还钻我们家菜园子,还骂人。就少教,根不直苗不正,你们还拿她当什么好玩意呢!有啥样爹就有啥样孩子,这是有数的!”英子妈的嘴像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不肯停歇。
草儿一听这话,头“轰”的一下又大了。怎么又出来个钻菜园子?!草儿是眼馋邻居们菜园子里那五颜六色盛开的花,是眼馋那娇绿的黄瓜通红的柿子,还眼馋那一蓬一蓬灯笼一样的菇娘和高高的甜杆儿。不错,是有时候会眼巴巴地看着人家菜园子里的这些,偷偷地吞咽过口水,可是她没钻过谁家菜园子,真的没有!是不是有了这样的一个爹,就注定了自己要永远都被人这样看待?
“行啦行啦,年轻轻的嘴留点儿德吧。谁家都有孩子,谁也知道孩子都有淘气不听话的时候。你说的那些事儿,小草干没干,谁也没抓住逮住。她爹啥样那是她爹,都别老拿她爹说事儿。你听听你们家小子哭了,快回去吧。日头都偏西了,大伙都散了散了罢。”张大娘对着英子妈一顿大人教育孩子般的数落,眨眼间竟然显得她是那般的高大伟岸。战争已经停止,围观的人也没了兴致,倏忽间也就散去了。
在草儿的印象里,张大娘和英子妈经常都是穿同一条裤子。她们常常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她们喷在墙角房后大道边上的吐沫星子,可是不知道淹死了多少人呢。今天,张大娘居然如此深明大义地扮演了一次光辉明媚的角色,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草儿看到了她的家事,而想把在一个孩子面前失去的尊严找回来呢?
人心叵测,人心叵测呀!草儿不记得她是不是在书本上已经学到了这样一个词语,或者是在哪本长篇小说上读到过这个词语,抑或是在评书联播里听到过这个词语,眼儿前,这个词就那么毫无防备地一下子跳了出来。谁心叵测?草儿觉得,谁的心里都藏着一个变幻莫测的开关,这个开关会让人在每一念之间不停地变来变去。一念起,或明或暗。一念灭,或阴或晴。两可之间的念头,注定了谁的好也不是永久的好,谁的坏也不见得是永久的坏。
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小星星,不远不近地闪烁在深邃的夜空。无论草儿以何种姿势存在在地球上,她总是会在浩渺的星海里一眼就能找到代表自己的那一颗。它好着呢!那闪闪烁烁的橘红该是它灿烂执着而自信的微笑吧?对!评书联播里不是常说“一笑泯恩仇”么?那就一笑泯了所有的恩仇多好!草儿弯了弯嘴角,她知道自己能做得到。像英子妈,像吴才,像八十一,像二大,像许多在草儿背后指着草儿脊梁说三道四的许多许多人,草儿都可以一笑抿恩仇的。
“你将来想找啥样女婿?”仅比草儿大三岁的燕子,瘦长的双臂环着嶙峋的膝,尖尖的下巴伸向无边无际的夜空。
“啊?——啊!我不知道。”草儿纯净的眼神儿似乎受到了惊吓。这是一个多么不合时宜的话题呀!她还是孩子,情窦未开,发刚覆额,她没有想过这么真实这么敏感这么不该她这个年纪讨论的问题。没想过但是却不能说草儿不懂,草儿该懂不该懂的可也是懂得许多了。
草儿的脸眨眼之间就红了。这红,来得蹊跷,来得莫名其妙,来得她自己都心慌。多亏了夜幕的遮掩,否则草儿的心事,该会被燕子给发现了吧?草儿忽然又乱了,她没什么心事呀!她心慌什么?难道,这也是成长路上的一门必修课么?即便自己多少有一些认知,对燕子也只能说不知道吧?难道自己的心里,也藏着一个变幻莫测的开关么?
“我将来,一定要找个有钱能干老实还要疼我的。内个人,不能像我爸似的,就知道喝酒还打我妈。也不能找你爸那样的,最后把好好的一个家整成了这样。更不要八十一和他爸那样的,吃喝嫖赌到啥时候都是祸害。我听我妈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的要是找不到个好女婿,一辈子都完了。”燕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居然装满了恐怖和不安。
此刻,草儿在燕子的情绪里,忽然就觉得婚姻似乎更像是一场赌博,一场压上青春和生命、压上了一辈子的赌博。谁会是那个幸运儿?有幸中得头彩?谁会是那个集万千荣光于一身的人,一举博得满堂红呢?那样的几率是多么的渺小啊?也可能,赢了的那个虽然赢了,谁知道在漫漫人生路上,她又会遭遇什么呢?
例如自己的妈妈和爸爸,听大家说奶奶就怕爸爸娶了那个司令员的闺女最后闹得像天上的牛郎织女一般。然而爸爸娶了妈妈又怎么样了呢?现实该是比那牛郎织女更悲惨吧?看上去银河并不宽啊?为啥就能让牛郎织女两两相望呢?看上去筐子里的两个孩子真的很孤单啊,为啥王母娘娘就不能发发慈悲,让他们全家团圆了呢?话说这就是命吧,有时候你想不信命都不行。
“牛郎织女一开始也过得挺好的,后来不也被银河化成一边一颗星了?谁也没和谁在一块儿过几天,谁知道谁到底啥样?谁也没在谁家呆几天,谁知道谁家啥样?”草儿这孩子,多大点儿一个孩子,咋能说出这样的话啊?这担忧,这烦恼,不该是她这个年纪会有的。可是她又拒绝不了成长,一个人挣扎在这个无边无际的世界上,什么也都要试着去琢磨。
燕子收回游离的眼神,定定的盯着眼前的小小人儿。小小人儿小得像地上的一蓬草,卑微得那般顽强,病魔夺不去,池塘淹不死,她说她是猫变的。像,真像!她有猫的乖巧伶俐,有草的柔韧旺盛。可是燕子不知道自己该教会这个小小人儿多少东西她才能长大呢?“你看他的爹妈呀?一般是有啥样爹妈就有啥样孩子。”
有啥样爹妈就有啥样孩子?咋又是这样的话?草儿低下头,把脸埋在两只小手里,两个胳膊肘拄在大腿上,腿上的肉被重力一压,有点疼,这疼也不算什么,真正的疼在心里。
“你看你,我没说你,真没说你。”燕子把手搭在对面的草儿肩上,这一刻,该是这个有点儿坏坏的燕子最温情的安抚吧!
草儿有泪湿了手心儿,为这份温情,也为自己身上心上永远都脱不掉的那层灰暗。那层灰暗明明很薄,薄得摸不着抓不到,却又很沉重,压得自己都喘不过来气。草儿想,如果找另一个人一块过日子要看父母的话,恐怕这辈子自己不会有人肯要了。这一夜,草儿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