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巧遇的命运（四）

　　打篮球的年轻人当中，钟强的体格不算是最棒的，但他的技术却是最好的。所以，钟浩一眼就瞧见了弟弟，悄悄站在离球场十来米的地方欣赏着。
　　“嗨！接球哇，愣什么神呢？”钟强看着不接球的伙伴，喊了起来。
　　“哥们，你看那个军官站着看半天了，是谁呀？”伙伴用下额示意着。
　　钟强扭头看了过去，眼神愣了一下，手中的篮球“啪”掉到了地上，随即跳着高地喊：“哥！哥！”飞快地奔了过去，一把把钟浩抱了起来转了一圈。钟浩也哈哈笑着，搂住了弟弟的肩头。
　　哥俩上一次见面那还是钟浩上军校时。春节放假，钟浩顺便到部队去看弟弟。看到哥哥回家过节，可把钟强急坏了。钟浩一离开弟弟的部队，钟强就立刻缠上了他的领导要请假。一通的软磨硬泡终于“打动”了领导，偷着给了钟强几天的假，他愣是从沈阳站着回了家。今天哥俩相见能不开心高兴吗？
　　“哥！上场整两下不？”钟强邀请着。
　　“整两下就整两下，来！”钟浩衣服一脱，穿着皮鞋就下了场……　　
　　出透了汗的哥俩，边往家里走边唠个不停。钟强比钟浩高了一些，壮了一些，也白一些；可钟浩比钟强更多的是成熟、刚毅，脸上的楞角更具有男子汉的味道。哥俩是父母的骄傲，也让街坊邻居羡慕不已。说着话正好路过王婶的家门口，王婶正在院子里晒着茄子干。
　　“哎哟约，这不是钟浩回来了吗？啥时候回来的呀？快到婶子这坐会儿。”王婶快步走向门口，手中还拎着烀好的茄子。
　　“王婶好，我这不是刚回来吗，还没来得及来看你呢。看来王婶的身体和精神都不错的呀，恭喜呀。”钟浩也紧走了两步。
　　“啧啧，瞧瞧，这老三就是会说话，没白吃皇粮，打小就看你有出息，呵呵。”王婶满脸的笑容，黑黝的脸上因为瘦弱而爬满了褶皱。
　　“王婶，这我回来你咋不关心呢？偏心眼。”钟强拿眼睛斜了一下王婶，一副伤心的样子。
　　“你个臭小子，你不是常回来吗，天天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晃荡，撵都撵不走。”王婶翻着茄子瞟了钟强一眼。王婶家也有两个儿子，钟强没事就和他们在一起混，所以王婶拿他不外。可钟浩上高中就不在本地，高中毕业就当了兵，和同龄人在一起玩的时间少，所以他的言行格外引得邻居们的注意。
　　“王婶，我叔还好吧？我姐和弟弟、妹妹们都好吧？”钟浩一边帮着晒茄子，一边唠起了家常。那个姐姐和妹妹也是王婶家五个孩子里的。
　　“唉，你王叔就那样了，一阵一阵的，婶的心都操碎了。你姐姐她们挺好的，怎么着？你们还准备结伴上山打柴呀？”王婶嘿嘿笑着，眯着眼睛看着钟浩。　　
　　钟浩在家时，两家的孩子没少合在一起进山打柴。钟浩的两个姐姐带着钟浩、钟强，王婶的大女儿带着妹妹和弟弟。相互照应着太阳升起来就进了山，日头落了才归家。爬树、拉车都是钟浩领着男伴们干，拽个柴禾、热个饭就由女士们负责。这么多年来两家人一直相互关照，艰辛度日。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二姐却看出了邻家姐姐不一样的举动和行为来。一个劲地说钟浩“傻呼呼，缺心眼”。直到钟浩入伍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傻了。　　
　　“你俩个死小子，刚回来就不着家，没和妈说上两句话就跑，完蛋玩意。”钟嫂边和着面，边数落着刚进屋的哥俩。
　　“妈，包饺子吗？好吃，咱妈包的饺子就是香。”钟强没拿钟嫂的话当回事儿，舀了一瓢凉水“扑愣愣”洗了起来，像水里的鸭子。
　　“妈，我俩回来遇到王婶了，把我俩叫到她家院子里唠了一会儿嗑。”钟浩洗了把手准备帮妈妈。
　　“你王婶可是有心人，她也不容易，拉扯着一帮孩子，还得照顾个疯丈夫，苦哇！你呀没事少往她家串，给人家添乱。”钟嫂瞄了一眼钟浩，手中的面团被压来揉去的。
　　“咋了？妈，原来不是经常在一起走动吗，你不是经常让我没事上她们家帮着做点啥吗？”钟浩有些不解地追问。
　　“原来是原来，现在是现在，咋就不长心眼呢？听妈的没错。”钟嫂还是话里有话地说，可就是不说透。其实她是怕儿子“丢”喽。　　
　　天渐渐的凉了，早起时地上都铺上了一层白白的霜。十多天来，钟浩每天早早随父亲起来，帮着打扫院内的落叶，还在父亲的指导下，把院内的花根挖出来包好放在墙角处，把两棵葡萄藤卷起埋在土下，没事时就陪着老两口说说话。钟嫂看着儿子就是喜欢，似乎一刻也不舍得钟浩离开身边。就算小时候，钟嫂也没这样过，经常把钟浩用手一拨弄说：“去，找你姐去……”　　
　　前几天和母亲一起去了城里的姨妈家。钟嫂只有这么一个姐姐，姨妈家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这次去，钟浩觉得姨妈和妹妹对他格外地亲切，他总想从钟嫂的脸上找到答案。可钟嫂只是一脸的笑容，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来，只是草草地呆了一白天，晚上就回了家。以前，钟嫂总是在姨妈的挽留下住上一宿的。
　　一天，二姐回家来，钟浩问二姐：“二姐，妈和大姨咋感觉不太亲了呢？”
　　二姐白了钟浩一眼说：“还不是因为你，姨妈有点不是心思了呗。”
　　“因为我？真能扯，我又没有得罪她们呀。我几年才去看一次姨妈，和我有哪门子的关系呢。”钟浩一头的雾水，他就是不明白自己啥时候搅到这事里来了。
　　“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还不是大姨家那个小妖精的事。”二姐点着弟弟。
　　“你是说大姨家的女儿？瞎扯，我没招她惹她的，她的腿有点瘸又不是我害的，与我有何相干？”钟浩更糊涂了。
　　“大姨想把她女儿嫁给你，妈没同意，嫌人家腿有毛病，大姨生气了。”二姐干脆点破了窗户纸。
　　“啥？大姨真是疯了，我们可是近亲的呀？”钟浩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大姨是个文化人，在银行工作，咋会办这糊涂事呢？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哇。小妖精不是大姨亲生的女儿，是抱来的，没看和她哥相差了二十几岁吗。”二姐叹了口气，她知道弟弟真是不知内情的。
　　“啊？是这样？我咋一点也不知道呢……”对于这一连串的意外，钟浩真是慒了。他不知道围绕着他长大的背后，还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哎呀，他王婶来了？快进屋。”一天，钟嫂正在院子里晒着土豆干，王婶小腿勤快地窜了过来。钟王两家一天不走动两趟，那就不正常。
　　“不了，就在院里唠一会儿吧，钟浩呢？”王婶帮着钟嫂翻腾着土豆干，通过窗户往屋里瞟了一眼问。
　　“看什么‘三国演义’大书呢。这爷俩一个端报，一个捧书，还挺起劲的。”钟嫂嘴上埋怨着，可心里多少有些显摆，似乎她的一家子都是文化人。
　　“看书好哇，钟浩就是有文化，又是大军官，我就说吗，坐盘生的，肯定有出息，哈哈。”王婶一个劲地夸奖，还不时瞟着钟嫂，观察着她的表情。
　　“可不是咋地，生钟浩时屁股先出来的，哎呀妈呀，差点没要了我的老命。现在好了，出息了，我也没白遭罪。”钟嫂显然对自己的付出换来的回报相当的满意。
　　“是呀，你可借儿子光了，今后可享福喽。钟嫂，你的命就是好，比我强多了。”王婶羡慕着。
　　“好什么好哇，这一家伙钻到山沟里了，几年都见不到面，也不容易呀。”钟嫂叹息着儿子的命不好。
　　“钻山沟咋地了？那不照样还是军官？就是将来回地方那也是干部，多福气呀。”王婶看着钟浩哪都好。
　　“这道也是的，就是将来成家是个事儿，谁愿意往山沟里嫁呀？唉！”钟嫂又叹息起了儿子的婚事。
　　王婶眼睛一亮，不失时机地说：“钟嫂，我妹家有个女儿，在县城住，妹夫是公司的经理，人家住暖气楼，条件好，闺女漂亮又有工作，要不我帮着牵个线？绝对的知根知底，本分人家的姑娘。”说完，观察着钟嫂的动静。
　　钟嫂翻土豆干的手停了一下，心一“揪”，一下又恢复了正常。道：“唉，儿大不由娘呀，这事儿呀还得孩子们自己做主，当妈的可管不了这么多喽。嘿嘿，现在我是想管，可这死小子也不听我的呀。”
　　“那是的呀，现在哪有包办的呀，都自由了。见个面能成则成，不成也没啥，嘿嘿。哎呀！我得看看我灶炕里的火，一会再唠哇。”王婶忙三火四走出了院子。
　　钟嫂看着王婶的背影道：“咋不给自己姑娘介绍了？又扯到亲属家去了？还盯上不放了……”　　
　　又是一个周末到了，工作在各个岗位上的人们也在享受着难得的一天假期。大姐、二姐两家子带着孩子一齐回到了家。钟强更是早早钻回家，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看着满地乱跑的外孙子、外孙女，钟嫂是乐此不疲，可这心里还是觉得不大是滋味。瞄了一眼两个儿子，逗着外孙子说：“大外孙子呀，和姥姥说说，舅舅啥时候能给你找个舅妈呀？”
　　外孙子仰着头看看姥姥，稚气地说：“姥姥，舅舅明天找个舅妈，找两个，嘻嘻……”
　　“这孩子，咋还找两个呢？不会说话。”姥姥假装生气样。
　　“两个舅舅不找两个吗？姥姥。”外孙子有些委屈地看着姥姥。他不知道自己犯了啥错了，惹得姥姥不高兴，看着姥姥手中的蛋糕直吧嗒嘴。
　　“哎呀，这大外孙子真聪明。对对，两个舅舅都找舅妈，呵呵。”钟嫂这回高兴了，在外孙子脸上亲了一口，把蛋糕递给了小家伙。　　
　　“呀呀！这外孙女快别掰呀，姥爷的眼镜腿一会掰折了。”老钟这一嗓子，可把正拿着他的老花镜玩的二姐的女儿吓了一跳。小丫头站在地上，看着姥爷，又瞧瞧妈，“哇”地大哭起来，扔了眼镜扑到妈妈的怀里。
　　二姐赶紧抱起女儿，摸着她的头发哄着：“哦，宝贝不哭，这破姥爷不好，坏！”然后斜了一眼老钟说：“爸呀，真是的，那么大声干啥？小孩子不经吓的。”
　　老钟瞪了一眼二女儿说：“就你惯孩子，镜腿掰坏了咋用？再说我也没大声呀。”
　　“老爸呀，就你那满脸大胡茬子，刮得铁青的，谁看了不害怕？”二女儿还在摸着女儿的头。看到女儿不哭了，逗女儿说：“说，姥爷坏！姥爷坏！”
　　孩子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姥爷，奶声奶气地说：“坏，姥爷。”
　　老钟嘿嘿笑了起来：“孙女呀，你这妈呀就是不吃亏，没少欺负你大姨。好，姥爷坏，姥爷给外孙女拿好吃的喽。”说完开始翻着自己的小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