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弃家参军

　　一
　　第二年春天，也就是1937年（民国26年），媸的和父亲才把被拆坏的楼房又修好，可是后屋檐最终还是和山墙齐上了，再也不敢有一点的多余。村民们见了都是直摇头……
　　这一年，“七七事变”爆发后，日军向我华北大举进军，在逐步蚕食的基础上施行其“强化治安”政策，企图使华北成为它的侵略基地，以便最后鲸吞我中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
　　10月，八路军一二九师奉命开辟山西抗日根据地，师长刘伯承、政委邓小平、副师长徐向前率部进驻榆社坂坡村，作了抗日斗争形势报告，宣传党的抗日政策。
　　11月12日，朱德总司令、彭德怀副总司令率八路军总部途径榆社县，在县城省立八中（今榆社一中）举行了军民联欢会。朱总司令向3000余名群众发表抗日演说：
　　父老乡亲们：
　　我们是八路军，是人民的队伍，是抗日的队伍……日本
　　帝国主义，是中华民族的死敌，它要亡我国家，灭我种族，
　　杀害我们父母兄弟，奸淫我们母妻姐妹。烧我们的庄稼、房屋，毁我们的耕具牲口。为了民族、为了国家、为了同胞、为了子孙，我们只有抗战到底。
　　……
　　动员起来，有人出人，有钱出钱，团结一致，积极抗日，
　　救我中华！
　　朱总司令的讲话唤起了民众，鼓舞了人民的抗战信心，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次日，总部由县城出发，途径潭村、郝壁，到达武乡县段村，而派以杨宏明为首的八路军工作团进驻榆社，宣传抗日，发动群众。
　　11月15日上午，八路军工作团的一个宣传队来到了东庄村，十几名女战士、几名男战士，共二十几人，都非常年轻。他们一律穿着灰军装，头戴红五星的军帽，军装都补满了补丁，但非常干净整洁。他们来到东庄村后，就又说又跳，宣传团结起来抗日救国，并且告诉村民，八路军队伍是穷人的队伍，就是要和地主恶霸斗争，让穷人过上好日子的。
　　宣传队来到媸的家后，一进门，站在地上就唱：“工农兵学商，一起来救亡，拿起我们的铁锤刀枪，走出工厂、田庄、课堂，到前线去吧。走上民族解放的战场！脚步合着脚步，臂膀扣着臂膀，我们的队伍是广大强壮，全世界被压迫兄弟的斗争，是朝着一个方向。千万人的声音高呼着反抗，千万人的歌声为革命斗争而歌唱……”
　　宣传队见王家空着许多房子，在征得王栓成的同意之后就住在了二楼上的一间房子里。
　　一天早上，宣传队队长王城和一小战士从外面回来后，就问在院子里喂猪的媸的：“媸的，你知不知道你家后屋檐为什么和别人家的不一样？你们不知道这样盖房子有危险吗？”
　　媸的一听，眼眶里就盈满了泪水。于是媸的就一五一十地讲了游家父子给她家拆房,和她的两个哥哥被游家儿子杀害的事情。讲完后就问：“叔叔，人家说河南响马就是抢地主的东西救穷人的，怎样才能找到响马？”
　　王队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问：“谁是响马？”
　　“人们说响马就是强盗，哪里才能找到他们？俺要找到他们替俺家报仇。”媸的解释道。
　　王队长听后心里一阵的酸楚，他深情地摸着媸的的头说：“你不要找响马了，只要咱们团结起来一心一意抗日，解放妇女，就可以打倒地主恶霸。媸的，你愿不愿意参加我们的队伍，帮我们做妇女群众的工作，让她们也加入到革命队伍中来？”
　　“俺行吗？可俺不知道怎样去做呀？”媸的歪着脑袋问道，两只大大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没关系，我们教你呀！”王队长说道。
　　“行，只要能打倒地主给俺报了仇，俺什么也愿意做。”媸的兴奋地说道。
　　王队长马上又说：“你有没有大名子，将来在工作中可不能再叫‘媸的’了，我这几天发现你们这里有许多女孩都叫媸的呢。”
　　媸的羞涩地笑了笑，说：“俺叫王巧兰！”
　　“王巧兰！这个名字真好听！那我们以后就叫你王巧兰。”王队长笑着说道。
　　媸的羞得满脸飘上了彩霞，赶紧扭转头看吃食的五头猪。
　　王队长正转身准备上楼时，媸的突然又叫住他，“叔叔，俺现在就想报仇，现在不行吗？”
　　“现在不行，现在咱们得先团结起来把日本人赶出去，等赶走了日本人，咱们就报仇。现在都在打日本人，你要报仇就没人和你去呀。”王队长开导道。
　　“你们不能和俺去报仇吗？”
　　“不行，我们的队伍是为人民的，怎么能杀人呢？再说，我们还有领导，我们得服从领导的命令。”
　　媸的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又说道：“俺大爷和俺爹常对俺说，‘有钱不抵事，有权能杀人。有钱算甚了，咱家这一份家业，左一套套事倒砸，右一套套事倒砸，最终不是贴了命吗？’叔叔，那甚是权呢？”
　　王队长笑着说：“你当上旅长就有权了！”
　　“那旅长大还是村长大？”媸的紧接着问道。
　　“村长大！”王队长脱口而出。
　　“那俺还是当村长吧。”
　　王队长听了她的话，“哈哈”笑了起来……
　　“叔，你们真能为俺报了仇？”王城已经上楼回到了他们的房间，正在本子上记录刚才在村子里转悠所看到的村里的情况时，媸的推门进来又问道。
　　王城放下手中的笔，说：“能行。只要全国人民都团结在一起，把国家建设好，只有国家建好了，才能为你报仇。”
　　“那什么是国家？”媸的疑惑地问道。
　　王队长心想，这个巧兰小小年纪就爱刨根问底，而且爱憎分明，将来一定是个好苗子。可是她太小了，知道的太少了，我们一定要好好引导这样的村民。
　　“国家，就是在咱们的土地上，多少人合起来选上咱们的领导毛委员，咱们的毛委员领导咱们过好日子。”王城认真地给媸的讲道。
　　媸的听后，两只漂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王城，一眨不眨，好像在沉思着什么，然后似懂非懂地问道：“毛委员是干什么的？他家是不是地主？”
　　“哈哈，你这个小鬼，挺聪明的嘛！”王队长一边笑一边用右手不停地抚摸着媸的的头，“他家是不是地主没有关系，他早就叛变了他的地主家庭了。他是全心全意为人民大众服务的。哈哈……”
　　媸的马上又问道：“那‘三民主义’是孙中山提出来的。孙中山是个好人，可是他已经死了，俺一直在找他的人却怎么也找不到。”
　　“巧兰，你真是不简单呀，连孙中山和他的‘三民主义’都知道呀！”王队长越来越觉得媸的将来一定是一根红苗。
　　“俺大哥和二哥告俺的，可惜他们都牺牲了。”媸的伤心地低下了头。
　　“巧兰，不要伤心，你的仇将来一定会报的，天下所有穷人的仇将来一定都会报的。你明天就和我们一起出去宣传抗日吧！”
　　“真的吗？那俺明天就站到你们的队伍里，和你们一起去宣传。”听了王队长的话，媸的高兴极了，迫不及待地说道。
　　第二天，媸的就高兴地加入到了八路军的宣传队，跟上队伍到处宣传，不论走到哪里，王队长让她唱她就唱，让她跳她就跳。
　　宣传队里的女战士大多数是学生，有文化。她们经常编小曲和快板。媸的记性非常好，胆子又特别大，她们编好快板，教媸的念一两遍，媸的就全记住了，站在人群中，一边打竹板，一边随着竹板的节奏就说开了：“北风吹，树叶落，前方将士要棉衣，穿上棉衣好作战，打退鬼子把家还。前方作战勇，后方支援紧，棉衣一件件，送到前线战士穿，官兵穿上笑哈哈，不打退鬼子不还家。”她们的宣传往往让围观的群众纷纷掉眼泪。
　　宣传队不仅宣传抗日，发动群众，而且还动员妇女，解放妇女。不论到哪里去宣传，媸的都提着一个竹篓，里面放着一把剪刀，动员妇女“剪头、解脚、交会费”。
　　每到一个地方，媸的都要唱《妇女歌》：“柳树开花一团金，寻人要寻抗日人。有吃有穿真光荣，每天起来打日本。”她还说快板：“树上喜鹊叫连连，王兰兰她寻汉汉。绕村村挑户户看，看对劳模王栓栓。红豆豆，白心心，大娘给俺去说亲。荣华富贵俺不要，俺要嫁个八路军。”
　　宣传完后，媸的就给在场的妇女们把挽着的长长的头发剪成了齐耳的学生头，而且动员妇女把裹着的双脚都解开。有的妇女受封建思想的毒害较深，不愿意解脚，媸的就出主意说谁不解脚就罚谁一个铜板。当时老百姓非常贫苦，一听说要罚钱，就纷纷解开了缠着的小脚。妇女们被动员参加了宣传队，每个人必须交两个铜板的会费，可是人们没钱，媸的就让她们拿来一两根鸡蛋，充当会费。在媸的的动员下，宣传队所到村子的许多妇女都剪头、解脚，参加了宣传队。　　二
　　1938年（民国27年）1月，八路军一二九师385旅14团驻扎在了云簇镇的桃阳村；一二九师谢（家庆）张（国传）游击大队进驻榆社县城，分赴各区、村发动群众，恢复县工委，建立游击自卫队，成立民主政府，发展牺盟会，建立统一战线，成立了工人抗日救国会、农民抗日救国会、青年抗日救国会、妇女抗日救国会、儿童团等抗日组织。部队来到榆社后，最大的困难就是没有粮食吃。部队和宣传队到处宣传“有钱出钱，有粮出粮”。
　　“你们不是说‘有钱出钱，有粮出粮’吗？俺家可是有好多粮食呢，俺都给了你们，给八路军吃了。”媸的一心想报仇，觉得八路军有吃的就可以打跑日本鬼子，就可以同她一起去报仇了，于是就对王队长问道。
　　“有的人出钱，有的人出粮，还有的人参军，这都是抗日的表现。地主家就献钱了。你们家有多少粮食？”王队长问媸的。
　　“可多了，俺家仓里15间房子里放着满满的粮食，俺家不是五间大的楼房？除你们住着的这一间外，其余的房间都放着麦子，正房里全是值钱的粮食，东房里放着谷子，南房里全是高粱……”
　　“嘿嘿，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王队长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娃娃对家里的情况如数家珍。
　　媸的自豪地说：“俺四奶奶常告俺，有钱了才能有了地位，要有地位必须管家，要管家就必须知道家里的所有收入情况，如农业上有多少收入，商业上有多少收入……俺家作坊里的收入好摸底，俺会打算盘，作坊里的人都不会，俺就告他们，你们不会算就来找俺，俺帮你们算。这样作坊每天的收入情况俺都会知道。粮食的收入也好摸底，每年打粮食的时候，俺四奶奶都要给俺缝制好几个小布袋。长工们在粮仓里打粮时，俺就在边上看他们，当他们往布袋里装粮食时，他们装一袋麦子，俺就往俺的小布袋里放一粒麦子，直到他们装完，俺就用一根白线系住小布袋；他们装高粱，俺就往另一个小布袋里放高粱，最后用一根红线系住……等家里的粮食都打完了，俺有时间了，打开俺的小布袋一颗颗数里面的粮食，俺就知道了各种粮食的收成情况。”
　　听了媸的的这些话，在屋里的所有人都夸奖媸的不简单。王队长也称赞她道：“巧兰，你真是聪明呀！那你捐粮能做了你家里大人的主吗？”
　　“能行！”媸的高兴地回答道，“俺嫂嫂们都后嫁上走了，俺爹从来不打俺，把俺视为掌上明珠。俺到十二岁时，俺爹去挑水还得把俺放到他脖子上让俺骑着他，对俺太娇惯了。俺活了这么大了，都没吃过煮疙瘩呢。”
　　“行，那你现在就回去和你父亲商量商量捐多少粮食，今天晚上咱们开会时，你就报一下，怎样？”
　　“行！”媸的欢天喜地地说道。
　　媸的回到家后没有去找父亲，而是来到了她四奶奶的屋里，菊花正坐在炕头上纳鞋底。
　　“四奶奶，俺想给住在咱村的八路军捐粮食。”媸的小声地说道。
　　菊花放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来看着媸的，说：“你爹愿意吗？”
　　媸的说：“不管他愿不愿意，俺捐了他也不打俺。”
　　于是，媸的就把带来的她秋天扎起来的一个个小布袋都打开了，把里面的粮食都倒在了菊花的炕上，她也爬到炕上，和菊花一起数起了粮食的颗数，结果总共104颗。
　　“四奶奶，咱们家今年一共收了104石粮食，咱们就捐100石吧，咱们家现在没几个人了，剩下4石粮食够咱们一年吃了。”媸的征求菊花的意见。
　　“行，4石就够咱们吃了！”菊花也同意媸的的主张。
　　媸的走后，王队长对媸的的话半信半疑，总觉得她还只是个小女孩，于是他就出来到村子里打听情况。
　　他问一村民：“王家真有许多粮食吗？”
　　村民说：“俺们也弄不清楚，但是每年他家可打些粮食呢。他家租了三百亩地，自己种着一百亩，收租两百亩地。可是租金高，村民租他家的两百亩地跨得厉害，每年一到缴租金时，给不了地主李四秃，王家又舍不得开他家的粮仓，所以他家男人就都出去躲债。”
　　王队长连问了几个村民，虽然得到的答案基本上都差不多，但他心里还是疑惑媸的所说的话。
　　晚上开会时，王城队长先给村民讲了日本鬼子在榆社的侵略行径，然后讲了村民团结起来积极抗日的重要性，激励村民积极参军、献粮、献钱。
　　会开完后，媸的第一个就站了起来，高声说：“俺是王巧兰，俺家捐粮100石。”
　　媸的的话音刚落，会场就像炸了窝的蜂，到处沸沸扬扬：“那不是王栓成家的媸的吗？他家有那么多的粮食吗？”
　　“他家要是有粮食还用年年出去躲债？”
　　“真是张没长毛的嘴！你一个丫头媸片子，你知道家里的甚呢，尽会出显风头！”
　　……
　　王队长在上面一直说“大家安静！大家安静！”，可人们根本听不到他的话，直嚷嚷。
　　媸的听着人们七嘴八舌头的议论，满脸通红，毕竟她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女孩子。
　　在媸的旁边的王栓成一下子不知所措，因为他就不知道他家媸的要捐粮，更没有想到她一下子就报了那么多，急得他直骂媸的：“你说你犹大出生地说了那么多，咱们家哪有那么多粮食呀？你呀你，你，唉……”
　　从此以后，媸的一下子就成名人了，连外村的人都知道她叫王巧兰，村民们就不再叫她的小名了。
　　会散回到家后，王栓成又急又气，一黑夜不睡觉，他不打媸的，就是一直数落：“你说你小小年纪就犹大出生的，不和老的说一声就捐粮？”
　　媸的对父亲说：“咱们不捐粮还等人家给戴帽子拉上游街呢？放着好人不做，你就想做坏人，让人家给戴上高帽子批斗呢？”
　　“俺的小祖宗呀，咱家哪里有那么多粮食呀？”听着媸的的话，王栓成就快急疯了。
　　“你现在不拿出来，等国民党、日本人来了给抢了？你放着人不做，做鬼？”媸的一点也不示弱。
　　“俺的小祖宗呀，咱家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到时你拿不出来，人家八路军还以为咱们骗人家呢；村里人还以为八路军给了咱家什么好处呢，等八路军一走，村人还不就欺负咱们呀？你怎么就知道咱家有那么多粮食？”王栓成急得直跺脚。
　　“爹，这你就不用管了，俺心里有数呢。你要是不信俺，你就去问问俺四奶奶。你要是再说下去，俺可就走了啊，俺就去当兵呀！”媸的说完就只顾自己上炕睡觉了，不理父亲的唠叨了。
　　王栓成不敢再骂媸的了，因为她每天喊“报仇”，每天找响马，自从部队来了以后她就想当兵。王栓成不敢再说话了，只是在地上走来走去，心里乱七八糟的，一点主意都没有，完全没有一点睡意。于是他决定去找菊花。
　　王栓成来到菊花的门口，先敲了敲门，然后问道：“四婶，您睡下了吗？”
　　“没有呢，你有事吗？进来吧，门还没有关上呢。”屋里传出菊花的声音。
　　王栓成推门进了菊花的屋，见菊花还在煤油灯下纺花，他就坐到了炕沿边上，说：“四婶，您看咱家那媸的，犹大出生地自己给八路军报了那么多的粮食，要捐给八路军，咱家实实的就没有那么多，这可咋办呀？”
　　菊花一边纺花一边说：“由她吧！你没看日本人进攻咱了，国民党也在欺负咱们，咱们总得靠上一头吧？不靠一头，你不看咱们家本事没本事，老的老，小的小，将来还不都是死材？红军也好，黑军也好，只要能不伤害咱们就行。你说呢？”
　　“那咱就不要管她了，由她去吧！”王栓成听了菊花的一番话，就像吃了定心丸，心一下子就落下了。于是他一边起身走一边说，“那俺就回屋了，四婶，你也早些睡吧，看劳累的。”
　　“行，俺纺完这些花就睡呀，你就塌心睡吧。”菊花吩咐道。
　　第二天吃过早饭，媸的就开始和小分队的一小战士用部队的骡子从自家的粮仓里拉粮食。
　　骡子在院子里整天“咯噔咯噔”地走，王栓成就告媸的：“用骡子太费事了，驴子比骡子结实又跑得快，你们就用咱家的毛驴去送吧！”媸的就高兴地牵了自家一头最好使唤的毛驴，拉上粮食往桃阳386旅14团送粮。
　　王家是东庄村第一家给部队捐粮的，而且一下子就报了100石，于是王城队长就把王栓成选为“开明士绅”，从桃阳牵来一匹大红马，给王栓成披红挂绿，让他骑着马，领着他去各个村子里做宣传，说服地主们捐粮。
　　整个一冬天，媸的一边往桃阳拉粮食，一边和宣传队带领本村的妇女抬伤兵、照顾伤兵，给伤兵洗衣服、喂饭，还要给部队送饭、组织妇女做军鞋。每天晚上她都要在煤油灯下做军鞋做到两三点。
　　直到过年前，媸的才拉够整整100石粮食，自家仅剩下4石粮食。
　　村民们纷纷对媸的竖起了大拇指，从此都对她刮目相看。而且在王栓成的动员下，村民们也都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有人的出人，革命斗志非常高。
　　三
　　宣传队去哪里做宣传，王巧兰就跟到哪里，而且每天嘴里总是喊着要报仇，王栓成总担心哪天巧兰跟上宣传队走了。他觉得战火年月，世道太乱，出去说不定命都不保，于是时常警惕。一天，他就对王队长说：“你们领上俺媸的出去宣传可以，但是可不能把俺媸的给领上走了。”
　　每天听着女儿喊报仇，王栓成还是不放心，就不让宣传队住他家的房子了。王队长只好带着战士们住到村里的庙里，巧兰就也跑到庙里，给战士们做饭、洗衣服，还做衣服，后来干脆就也住到了庙里。由于庙太小，晚上战士们睡在地上挤得满满的。巧兰个子小，却胆子很大，于是她就爬到庙里供着的十八罗汉怀里睡觉。
　　第二天晚上，王栓成就找来庙里，不管王队长怎样求情，也不管巧兰怎么折腾，他硬是把巧兰拽了回去。
　　回到家，王栓成非常生气，可也舍不得打巧兰一下，只是生气地把切牲口草料的砸刀搬到屋里，“咚”地一声扔到地下，然后再搬起来再扔下，一边扔一边还不停地训斥：“把你的大腿敲断，看你往后还走了不走了……”
　　村里人听着王家这惊天动地的“打骂”声，都以为王栓成在打女儿了。
　　王栓成在家里“教训”巧兰，顾不上出来看他家的猪和羊了，这时一只大灰狼来到了王家的羊圈里，忽然听到“咚”的一声，还以为主人发现了它，抛出东西打它呢，夹着尾巴赶紧逃掉了，圈里的200多只羊一根毫毛都没少。
　　第二天早上，王栓成发现了羊圈里的狼脚印，心里都有些后怕，毕竟里面有200多只羊，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呀。
　　村里人知道后，都说，王栓成打女儿打得把狼还吓跑了！
　　为了防止巧兰跑出去跟上宣传队走了，王栓成就把她锁在了家里，不让她出来。
　　一天，村里一妇女干部来看巧兰，说是宣传队准备要走了，要和他们的大部队去结合去了，他们是一二九师385旅的宣传队。巧兰就悄悄地告诉她，让她转告王队长，宣传队走时就来敲王家的墙，她听到后就会想办法逃出去跟上他们走。
　　1938年2月的一天，巧兰正在屋里纳鞋底，忽然，隐约听到有人敲她家的后墙。她马上放下手中的针线，把耳朵贴到墙上一听，确实是有人在不断地敲她家的墙。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连忙穿好衣服从窗户里跳了出来。来到院子的大门口时，她发现大门外面也上了锁，这可把她着急的：上墙吧，她个子太小，爬不上去，院子里也没有放着木梯，这可咋办？巧兰在院子里急得团团直转。突然，她发现院子东面的围墙和楼房之间有个小缝，走近一看，原来是下雨时楼房屋檐上的雨水流下来，时间一长，把这里冲出一条小缝。巧兰连忙找来一把铁锹，用力使劲把缝口铲了几下，缝口就变大了，她斜过身子使劲一钻，居然出来了，她跳到地上，跟上敲墙的战士赶紧跑了……
　　黄昏时，王栓成回到家里，发现巧兰不见了，赶紧出来向周围的村民打听，有人告诉他说巧兰已经跟上宣传队走了。王栓成一下子觉得天昏地暗，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后来，王栓成把眼睛都哭瞎了，巧兰的母亲一下子病倒在炕上，腿疼得不能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