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趁着要去陪皇甫七老太爷过寿，高大为提前就向儿子儿媳说了自己要回老家长住的打算，高盼夫妻俩见他去意已定，也不好再坚持。
　　那天一大早高大为就打电话把宋天鸿吵醒，让他早点把车开过去，梦兰笑着说：“大哥是归心似箭了。”
　　宋天鸿说：“他闹着要回去是有想法的，一是觉得住在城里真的不适应，一个做惯了体力活的人，让他突然一下停下来，他会觉得浑身不自在，没毛病也能憋出个毛病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想回去种菜养猪养鸡，为盼盼他们提供些地道环保的农家菜，盼盼在他的眼里，就是皇太子！这人就是怪，一家人天天在一起，总觉得生活平平淡淡缺少些新意和温馨，如果能分开一段时间，亲人之间就有了一份牵挂，反倒觉得重逢团聚时更加的惬意幸福。像大哥这样的人，现在身板硬朗，就想着该为晚辈再做些事。他心里有一种动力，看着家人享受着他亲手制作的东西，就会有一种成就感和幸福感。”
　　梦兰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哎，要不我们多带点换洗的衣物，把电脑也带上，久住一段时间？说实在的，我也想换个环境试试，从今往后啊，我们干脆两头住，想过来就过来，想回乡下就开车回去住上一段时间，就跟走亲戚似的！还有我想哪天去陈东方家去走走看看，看他过得那么自在惬意，我倒有些羡慕他了！”
　　宋天鸿笑了：“这有什么难的！我们去大山冲建一栋房子，你也可以和陈东方一样过田园生活呀！像单丽姐淑芬姐她们绝对都乐意与你作伴。最重要的是还有老头鞍前马后的为你服务！”
　　她看着他：“呵呵，是么？那我是不是太幸福了？哎，昨晚盼盼约你出去干什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们爷俩像搞地下工作似的，鬼鬼祟祟！”
　　他乜斜眼睛，眼角挂着讥诮的笑意说：“你现在还不幸福么，说你老，你又不喜欢，老是这么疑神疑鬼的，是不是更年期综合症啊。我和盼盼说的是，看到强子他们搞得那么红火起劲，我想把属于我的那份钱抽出来，回去帮他们一把，助一把劲，你没意见吧！”
　　她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肩上：“呸，老你个头，我有什么意见！喂，老宋头，我倒发现你深不可测吔！”
　　他双手一摊，用夸张的表情说：“哈哈，我就知道我们家上官是一个高山景行、高义薄云、高风亮节的极品夫人！不过，你到现在才发现我深不可测呀，晚喽！”
　　她一个翻身压住他：“我当年就是一叶挡目不见森林，想我根正苗红却屈就嫁给了一个地主后裔。不过，你也不用人前高睨大谈自己的老伴，我从来就不喜欢高自标树高自标置的。”
　　他抚着她的头发：“唉，你确实是一叶挡目了，害得你到了这把年纪了还黏糊着这个糟老头！也发现不了老头子——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原则。”
　　她狠狠地揪了一把他的脸，呲牙咧嘴的说：“你这是夸我还是夸自己？”说着翻身起床去了厕所。
　　宋天鸿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长吁了一口气，侧身点了一支烟，脑子里想起昨晚和盼盼在茶楼谈话的情景。
　　茶楼一间不大的包厢里，乳白的光线柔和的洒在宋天鸿与高盼身上，高盼有些激动叫了一声“爸”之后，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
　　宋天鸿的心悸动了一下，感觉到了盼盼的不同寻常，首先是称呼中少了一个“干”字，几十年来盼盼一直叫他干爸，今天突然直呼他为爸，他有些不大适应。再就是盼盼热切激动的眼神，也让他感到有些莫不着头脑。他茫然的浅笑着问道：“盼盼，你今天怎么啦！”
　　盼盼依旧保持着笑容：“爸，您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我，高盼！是您的亲生儿子！”
　　宋天鸿睁大了眼睛审视着盼盼，一时无语！脑子里迅速浮现出几十年前他和梅淑芬在水渠旁纵情的场面！
　　高盼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一份DNA鉴定报告递给他，他有些哆嗦的接了过来，迅疾而认真地看完它。他把这张突如其来的带给他惊愕不已的纸放在茶几上，有些失态的抱着盼盼，百感交集的说：“盼盼，是什么原因促使你想到去做这个呢？我怎么这么糊涂呢，几十年来儿子就一直生活在身边都不知道！”
　　这时的盼盼反而平静下来，他努力的安抚着激动的父亲：“爸，您先坐下，听我说——上次我爸住院做手术之后，一位护士无意中问了我一句——患者是你亲爸么？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随口用肯定的语气回答了她。突然有一天我的脑子里又回想起护士奇怪的问话，我百思不得其解，就跑去问那护士，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她才告诉我——她们问了我爸的病史，他是从年轻时就患上了精索静脉曲张，因为那时候不懂可以通过手术治疗——也许那时的医疗技术没达到现在这个水平吧——回家后，我偷偷的问我妈，开始她坚决的否认说，一个小护士懂什么，说她是瞎说，你爸就是高大为！我肯定不信，反驳说，人家护士总比您知道的多吧。我还说您为什么生了我之后就再没生了呢？我再说时，我妈竟然对我生气了——我从未见过她对我发过这么大脾气，我只好退缩不再问她了。不过我一直在想着这几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我坚信我妈在我面前说了假话，我在努力的猜测，我想到您的原因是，我曾经发现过我妈看您的眼神与其他人不一样！而且，爸，您没发现我和您之间那种默契程度不同寻常吗？我还发现我现在与小珑之间那种契合，也非同一般！于是我偷偷的拿了您几根头发，去做了DNA比对。结果出来后，我激动了！我没觉得我所做的这些有什么不妥——因为我有权知道真相！那晚，我把妈也带到了这间包厢，把我掌握的真相告诉了她，我妈哭着告诉我——在那个特殊年代，我爸对她和外公太好了，是他们父女的恩人。他们结婚好几年也没生下孩子，为了维系这个家庭，她才出此下策，然后才有了我。”
　　宋天鸿泪流满面听着儿子的叙说：“盼盼，是爸对不起你，你妈太过于自责了。唉，那个年代的状况，你理解不到······”
　　盼盼赶紧拿过纸巾替父亲擦拭：“爸，我怎么会怪您呢！我是高兴！我感谢您和我妈！我也是个做父亲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了，能理解我妈的苦衷。我遗传了您和我妈身上的优良基因，您说是吧！当然也感谢我爸，我跟我妈也是这么说的，从小到现在，我爸就一直把我当宝贝看待，因此我会一直姓高！我爱你们，也包括待我如同己出的干妈！我和妈做了保证的，绝不会向其他人透露，我不能伤害我爸和干妈他们，但我想让您知道。以后在合适的时候，我也打算让小珑知道我是他哥哥！”
　　宋天鸿肯定地说：“你爸和你妈都是好人，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盼盼马上回答道：“爸，您放心，您的儿子也不坏！”
　　上官梦兰在厨房里砰砰乓乓的搞了一阵，回到房间里见他还躺在床上，说：“你还不起来呀，让大哥和淑芬姐老等啊！咦，你哭什么？”
　　宋天鸿翻身起来憋了她一眼：“你傻呀，谁哭啊，烟熏的！”
　　她噗嗤一声笑着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哼，还说我疑神疑鬼的，我看你才神经兮兮的哩。”
　　一到乡下，宋天鸿就把车直接开到了皇甫家，在他们家吃了午饭又吃过晚饭，文小利还别出心裁的在正阳他们全家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于先天就去市里联系了一个有名的既能演唱传统花鼓戏剧目，又能演绎现代歌舞的文艺演出队，把一辆打开四周围挡当舞台，收起来就是车厢的大卡车，在人们的惊喜中浩浩荡荡的开到了皇甫家的地坪里。上午满足中老年人的需求，演绎了传统花鼓戏《五女拜寿》，下午就是纯粹的歌舞表演，适合年轻人的口味。全队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陪着老寿星热热闹闹的过了一天。
　　单丽问梦兰打算住谁家，高大为马上抢着说：“当然住我家，你们都是一大家子人，热闹的很，唯独我们是二老守家，现在变成四老也热乎热乎，多几个说话的人。”
　　高大为每天清早就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用米糠拌些剩饭喂鸡，几十只鸡一见他提着食桶就扑棱着翅膀争先恐后的围了过来，狼吞虎咽的争抢完食物后，马上钻进了后山的灌木从中不见了踪影。接着又用水搅和一些玉米粉和谷粉，倒进猪槽喂猪，再去菜园弄点青菜丢进猪圈就完事了。等他搞完这些，老婆梅淑芬就开始起床做早餐。四个人一起吃完早饭，高大为就拿一把镰刀去后山或前面的稻田边割鱼草，路上碰着熟人就地坐着聊会天。吃完午饭睡一觉，再到菜园里拔草浇粪水。晚上看电视到十点准时睡觉，一天下来既不会累着又很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