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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巧遇的命运(一)

作品名称:半枚军功章      作者:吉林老兵      发布时间:2015-03-24 14:39:20      字数:3241

  序:
  她走了,在那个飘雪的二月。她是一个人走的,她是自愿走的,她去了她一直向往的天堂。是那缕燃烧的火送走了她,是那一缕青烟带走了她。那年她四十二岁,那是个美好的年华,就这样结束了……
  他和他们的女儿,看着化为灰烬的她,捡拾着灼热的骨灰,泪滴滑落下来,在炽热的灰烬上冒出一股蒸气,形成了干枯的痕迹,那是泪中的盐份。
  她的骨灰已经变成了黑褐色,只有少许的灰白,那是长期服药的代价,而且是极具毒性的精神类药品。她是靠着这些小小的、闪着幽幽蓝光的药片维持着自己的生命,坚持着走到现在,也难为她了。
  她终于吃烦了,吃腻了,也吃上了瘾。沉积的药物在她的体内像一个蓝色的幽灵,吞噬着她,怂恿着她,诱惑着她。她终于没能抗拒住蓝色幽灵的诱惑,在一个人的深夜,瞬间吞噬下了她今后的全部时光,这是她第二次听了蓝幽灵的话。第一次是白衣天使拯救了她,这一次,天使失败了。那蓝色的恶魔在幽幽地奸笑着,他和他们女儿的泪水想把这个恶魔淹没,但他们无能为力……
  他和他们的女儿把她装入了,那个黑亮黑亮的盒子里,这是她的归宿。不知道蓝幽灵能否陪着她,但他和他们的女儿不想让这个恶魔陪着她,使她在那边也不得安宁;但他也不想她孤独,让她一个人在那边孤寂。于是,他把自己的那枚军功章放了进去,这本应该就有属于她的那半枚……
  
  第一章:巧遇的命运
  钟浩,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二十六岁的年龄,正是青春年华。三年前毕业于某陆军学院,一名中尉军官,他是钟家的骄傲。
  过去,一向低调的老钟,如今见了人也是挺胸抬头、气宇轩昂。挂在嘴边最多的一句话是:我家老三,军官,一个金豆两花,厉害……
  钟家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家,老钟是一名踏实本分、倔强耿直,还常把虚荣挂在脸上的一名教育工作者。从十七岁日本占领东北时起,就当上了一名老师。那时候不许叫中国人,只能叫满洲人,地位极其低下。从事几年教育工作后又改行进了铁路部门,成了日本人手下的一名“打工国人”。抗战胜利后直到新中国成立,他才算是当了家做了主人,又改回了老本行,也成了全县教师中的骨干。五十年代初,带着老伴从大城里“下放”到农村,依旧从事着误打误撞的老师工作。可没几年,“文革”一开始,他便宜成了“臭老九”,这一臭就是十年。七十年代末刚扔掉“臭老九”的帽子,喊了没多长时间的“人民老师,无尚光荣”的口号,他就退休了。
  老钟从事教育一辈子,虽说桃李满天下,可他的官称一直还是钟老师,这辈子就没沾上这带“长”的边,甚至连个党员都没混上。所以,一辈子想吹点啥都没资本。也算是老天开眼,政策一变,他从退休一下子靠到了离休干部的行列。这得感谢他早早参加了工作,是建国前参加工作的,所以成了离休老干部。这回他精神头一下子来了,昔日退休同行他还真看不上眼了;加之这儿子军校毕业成了军官,那老钟可真是有点不得了了,按老话说:如果有梯子,这老家伙能蹬着上天。  
  老钟的老伴与他可是判若两人。身为大小姐出身的她,做人总是谦躬和善、与邻为伴。随着老钟乡下乡上到处转移,一直是恪守妇道,相夫教子。老钟老伴在同龄人中,文化程度那算是最高的,满州国时期就是高小毕业,那时候真是凤毛麟角,大知识分子。街房邻里有个识文断字的事,还非得她出马。由于人缘好,大人孩子都亲切地称她为钟嫂或钟大娘,可称老钟就只是钟老师或老钟头子。  
  这两口子生活了一辈子,也是穷了一辈子,辛苦了一辈子。家里没攒下任何值钱的物件,只攒下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好名声;一个是两女两男四个孩子。钟浩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两个姐姐已经出嫁了,出嫁时老钟家彩礼是分纹未要,嫁妆也是一毛没有。按老钟自嘲的话讲:“能把你们养大就谢天谢地了。”剩下两个儿子,两口子的态度也是“要钱没有,要人老两口子一对”。
  熟话说“抓猪看圈”,这眼看着钟浩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别看家里穷,可盯上钟家大儿子的姑娘还真不少。钟嫂嘴上不说,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找儿媳妇她可要挑一挑、捡一捡的,她可是觉得“挖到筐里的不一定都是菜……”
  八十年代中期,人们的生活有了许多的改变。老钟家也和邻居一样,盖起了砖瓦房。小院虽然不大,可拾掇得干净利索,东西屋,中间是小厨房,火炕加土暖气,前花园后菜地。一到夏季,满院子关不住的绿色,一屋子挡不住的花香。老钟变成了满院子的主人,钟嫂则成了屋内的“领导”,这样的分工也不知打什么时候传下来的,反正这些年都是原则性清清楚楚,灵活性一点没有。  
  邻居王婶丈夫姓王,她本人姓郭,也是孩子一大帮,光姑娘就生了四个,年龄和钟浩不相上下。两家做了近二十年的邻居了,真真正正成了老邻居了,要说这关系那是没说的。就是若干年后,老人都归了儿女了,不再做邻居了,可总是有两家的孩子仍然在做着邻居。这算一算,要是加到一块,至今得有快五十年了。所以,有事没事时,王婶都会经常跑到钟嫂家,唠起家常经常提起钟浩的婚姻。
  王婶说:“钟嫂哇,你家钟浩也差不多了,该找媳妇了。”
  钟嫂叹了口气:“唉!说的也是呀。可这孩子一下子分到了大山沟里去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那么好遇呀?再说这小子好像不急不火的,谁知道他咋想的。”
  “这事儿得老人帮着张罗,小子哪好意思呀?钟浩是军官,人又长得精神,家穷点能咋地?人家不就是看人吗。再说你家根多正呀,我钟大哥那是老师,有文化;你就更甭说了,这乡里乡亲的,那我是看在眼的,钟浩保证能找个像样的。”王婶说完,斜眼瞄了一下钟嫂的表情。
  “那是的呀,我那儿子,咋也得找个漂亮、孝顺、有文化的呀。家不能太穷了,两家都穷,那今后可咋生活。你说是不是?他婶子。”钟嫂也瞄了一眼王婶,这是一个警示的眼神。因为,王婶家也是个穷家,她和丈夫都是老师。可是“文革”这一斗,王老师已经变成了“王疯子”。
  王婶眼光忽悠着一下暗淡下来,就像这高高悬挂在天上的太阳,忽然飘来了一片云给遮住了光一样。随即又睁圆了眼睛,又像云彩随风飘走了,阳光依然照射下来。听口气有点咬着牙说出来的味道:“钟嫂哇,你看咱两家知根知底吧?都快二十年的老邻居了吧。和你直说了吧,我家那几个姑娘,你家钟浩能看上的随便挑,怎么样?”
  钟嫂愣了一下,她终于明白了。自打儿子上了军校后,这他王婶就往家里跑得就特勤快。有时候逢年过节,还把姑娘派来帮着干活,这一坚持就是二、三年。钟嫂虽然感觉到这里面好象有点啥事,可她也拿不准。今天听了他王婶的话,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叨咕着:啊,原来是看上我家钟浩了,那可不行!我儿子得找个象样的,你家和我家差不多,太穷。钟嫂这样想着,可话她得掂量着说。
  “哈哈,他婶子呀,你家那几个姑娘我是看着长大的,真不错,孝顺又懂事。可这婚姻大事得孩子们自己说了算呀!这都改革开放好几年了,咱不能守旧哇。”钟嫂说完,悄悄瞅了一眼王婶。看到王婶一脸的沮丧神情,这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毕竟人家肯把自己的女儿舍出来呀,那还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和鼓起多大的勇气呢。于是,马上又接着道:“哎,他婶子,你看我家小四咋样?在城里当工人,比我家老三长得还精神,你也是看着长大的。”
  现在,该轮到王婶不屑一顾的眼神了:“哎哟,钟嫂哇,不是你才说吗,孩子的事由他们自己做主,咱就别跟着瞎掺和了,哈哈。”
  “啊?啊!哈哈,对对,咱俩都是瞎操心。”钟嫂尴尬地笑了两声,用这笑声掩盖着自己的窘态。可心里有点不大是滋味,他觉得老儿子配你家姑娘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那什么,钟嫂,我锅里还煮着饭,一会儿再唠,我得看看去,八成糊了……”王婶一扭头奔家走去。
  看着他王婶的背影,钟嫂“嘿嘿”一笑,自言自语着:“我家儿子不能娶你家姑娘,那我儿子不就亏了……”
  王婶也边往家走边琢磨:“看不上我家闺女?那我也不放过这小子。钟浩这孩子真不错,不能便宜了别人家。噢,对了,我妹妹家也有个姑娘,就这么办。”两家邻居之间只隔了一户人家,就是两步道的事儿。而此时王婶也不想锅里的东西啥样了,也许压根灶坑里就没有火,她只是手拉着房门发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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