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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寂静的夏夜(三)

作品名称:当我们在一起      作者:透明秋语      发布时间:2015-03-19 18:58:12      字数:4126

  四
  皓月当空,天蓝如洗,稀疏的几颗星在闪烁。山风悠悠地吹,带来夏虫的嘶鸣,夜,静得可爱。脚板早就适应了直接与地面接触,只觉得硬硬的舒适。
  下得山来,又走了好几里,远远就看见黑乎乎的一遍,那就是令人垂涎三尺的鸡血李树林。此林的所有权属仁和寨所在的生产队,这是一个比较大的生产队,所辖范围不光是一个仁和寨,但由于仁和寨是百年古寨,远近闻名,于是,人们就把这个生产队统称为仁和寨。
  李子林离仁和寨尚远,抬头望望寨子,如一头睡狮卷曲在较为平坦的山头上,看不见一星灯光,心中便觉踏实。但那赶山的青毛大犬确实是令人生畏的,刚到林边,我们就停了脚步,一起伏在草丛中灌木后,不敢贸然向前。
  汪兵笑了笑,从兜里掏出块黑乎乎的东西,嗅嗅有一股糊香,使劲再嗅,那香味钻进鼻子里,痒得自在,忍不住就是一个喷嚏,迎头风一吹,落自己一脸凉凉的湿点儿。便听得有人骂:“放屁也不轻点!”听声音好像是门莉,正当紧要关头,来不及和她斗嘴。
  狗被惊动了,“呼”地蹿出,像一头黑色的小牛犊,也不叫,只在明亮的月光下呲着尖利的牙。
  我们的心便一起提到了半空,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又是一阵风响,似有东西飞出,那狗一声咆哮还未出口,便住了声,小心地闻闻,轻轻叼了,又四下看看,像是打量有无同类在笑话它受了贿,不再言语,自顾一边享用去了。
  我们赶紧爬将起来,绕过一块巨大的石头,进了林子。
  我看准一棵大树,使出看家绝招,一蹿就抓住一根侧枝,三五两下上了树,顾不得叶子李子,只管一把把地捋,很快装满了上衣口袋。
  树干一阵轻晃,上来个人,挂包也递了过来,正想是谁这么乖巧呢,却听一声“接倒!”才是门莉。
  我轻骂道:“傻大姐一个!你到这儿来干啥?找你的门板去。”
  “快摘你的李子!我不上来,让恒科上来?不把树枝压断才怪!他守住门口呢,那黄老头儿睡得像条死猪,不知灌了多少猫尿,满屋酒气。”
  “越多越好,这我就放心了。就怕那条狗。”
  “狗?吃了汪兵的东西早就不管闲事了。歪歪倒倒也像是喝醉了酒。汪兵正朝一边引呢,今晚收获太大了。”
  “这大热天吃狗肉,怕要上火的。”
  “算了,你酸啥哟!搬起指拇儿算一算,有好久没吃肉了,肠子都细了一圈。”
  “建设也上树了么?”我换了个话题。
  “哼,本来娟娟舍不得,替他上了,可偏偏建设不领这个情,也上了树,气得娟娟什么似的。我看呀,娟丫头是在自讨贱相。”
  “你就不会把你的经验传授给娟丫头,成全人好事嘛,当初你和门板是咋勾搭上的?”
  “嘴脸!这种事能用‘勾搭’来形容么?不过你说的也有理,看在娟丫头乖巧的份上,等我心情好时传她几招。男生的心门莉皆知。心中想,嘴又硬……”
  “胡说,女生的心才是路人皆知,自命清高,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少在老大姐面前卖弄,快摘!”
  “遵命!”
  斗嘴暂歇。
  “那是谁?”我瞥了眼不远处树上那个白色的身影,有些明知故问的味道。可儿先说过不想来的,这一定是见我来也就跟来了。
  “可儿,除了可儿谁有那么灵巧的身手,瞧这丫头,名字都起得这么好听,余可心!”门莉的大眼扑闪着,“叫我声大姐,我给你引个线,可儿人美心又好,好像对你也有点意思,你和她好上,是你娃娃的福气!千万莫放过哟!”
  我的心跳了起来,又想起了与欢欢的事,赶紧说:“你还不知道呀,我王星雨‘倒霉蛋’一个,谁肯跟我好呀……”
  “我知道你小子心怀叵测,眼睛盯着‘水调歌头’,我承认,那小妖精确是美,但那不是给你准备的,好多当官的都盯着她,准备让她当儿媳妇儿呢!”
  “你莫乱说,我哪里敢想那尊女神哟!这话叫欧阳隽怡知道了不是闹着玩的!我王星雨就这么贱么?明知是赖蛤蟆跳不过三寸高,岂有吃天鹅肉的妄想!我是打定主意当和尚呢,谁叫我是‘倒霉蛋’呢?!”
  “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倒霉蛋’,问你的事又不吐一点口风。人不大,城府倒是很深。告诉你,不干算了,你以为可儿还找不到护花使者?有好几个男生托我帮忙了,我是可怜你!”
  “本人从不接受怜悯!”话虽这么说,心却跳得厉害。
  说话间,隐隐听到几声狗的哀鸣,极压抑,极惶恐。心中一惊,接连两下都把李子送到门莉丰满的胸前,触我一手的尴尬,脸上烧灼得厉害,李子也朴噜噜滚落在地上。
  “你要死了,瞎丢个啥,还没满呢!”还好,莉丫头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我没敢吭声,将李子顺手往嘴里丢了一个,嚼出满口的酸涩。
  那边终于传来几声蛙鸣,莉莉笑道:“好大胆的干蛤蟆!走――”
  “满了么?”
  “满了。”
  声音已是从地上传来的了。
  
  五
  我们回到庙里,马灯已经点亮,李子倒在簸箕里,足足一座小山丘。
  那边,麻袋已经打开,那条平时里让人望而生畏的大犬此时已软软地死去,我忙问:“大脑壳,怎么弄到手的?”
  “天机不可泄露!”汪兵诡秘地笑笑,拧拧胡子,又把手一招:“把老子的刀拿过来!”
  庙里沸腾了,早有人把尖尖的刀子递了过来,汪兵大显身手,把狗吊起来,从嘴角处开刀,那“霍霍”的声音简直是一首美妙的乐曲。眼看那狗就从黑色变成了红白色,发出一股浓浓的臊香。汪兵直了直腰,又把内脏取出来,令几个男生去洗了,特别嘱咐:
  “下细点,洗干净,一直洗到没有臊味为止。”又拿了狗皮,转身对我说:“拿上电筒跟我走一趟。”
  我从一个男生手中接过电筒,和汪兵一起来到庙后,摁出一股光亮把那些毛竹敲打了一遍,又朝着楼板底下一阵乱晃。
  “干啥呢?眼都晃花了。”汪兵有些不满。
  “打草惊鼠。”
  这里原来一定是有石头矮墙挡住楼板与地面之间空隙的,因为还有不少做工精美的青石零散地躺在那里,可如今楼板都好像是悬在半空中,给人一种不安宁的感觉。
  我们钻进半人高的楼板下,夜风很大,带着股潮湿泥土味儿。石柱边,有硕鼠数只,在黑暗中瞪着晶亮的小眼。
  “你想把狗皮放在什么地方?”
  汪兵不答。
  “难道把它钉在墙上不好么?干得还要快些。”
  “你想不打自招?乱弹琴!”汪兵瞪了我一眼,有点大人责备孩子的神情。
  说话间到了那个破洞处,那洞恰好在门板住的屋子墙边,足有箩筐般大小。门板半夜起来便向着里面尿尿,弄得楼板下臊味扑鼻。
  “来来来!”汪兵回头笑笑,“把狗皮钉在洞上,让门板做个好梦!”
  “迷信,狗皮能托梦?”
  “当然。”
  “托什么梦?”
  “让门板梦遗!最好一晚几次!”
  “你小子好坏!”
  “门板才坏呢,晚上哧得那个响,也不怕女生听见!”
  “哈哈哈……”
  话虽这么说,汪兵却把狗皮平铺在了离门板住处很远的地方,嘴里还念叨着:“蒙在他的下面?我还怕坏了我的皮子呢!”
  待我们回来,灶屋灯火明亮,大铁锅热气腾腾,一群饥肠碌碌的人紧围其旁,眼巴巴地盯着里面的狗肉,嘴里还“喀喳喀喳”嚼着并未成熟的李子。
  约摸又翻滚了十几分钟,汪兵就急不可耐地捞了一块丢进嘴里,擦擦嘴角的油,连连说:“行了行了,能吃了!”
  早有七八双筷子伸将过来,要去挟那已经剁成小块小块的狗肉。娟娟和门莉挨个打着那些筷子,只听娟娟说:“急啥子急?各人拿碗来,我来分,像你们这样,走在后头的人还吃得成么?”
  “就是,”门莉也说,“一个二个的就像是从饿牢里头放出来的样!”
  娟娟推开几乎已凑到她脸上的一只大碗,接过可儿递过的碗来,给欧阳留出了一些,这才挨个给大家舀。
  眨眼工夫,锅里只剩下一些下水和那个眼睛瞪得溜圆的狗头。可儿和娟娟早在菜地里拔来几棵萝卜,洗净了切成小坨,为了避免人说谁的肉多了,谁的萝卜多了等小话,等把肉分舀了,才下到锅里。
  可儿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李子,在嘴里一点点地啃。脸上也没有多少兴奋样。我走过去,问了句:“怎么样,还好吃吧?”
  可儿笑笑道:“一个字酸、涩……”
  “这是两个字!”
  可儿不语,只是淡淡一笑。
  我盯着俊刚和君仁,看他们这两对人来不来吃,却见两人在混乱中早就递过去四只大号的搪瓷碗,和刘晶、欢欢躲在一边吃去了,心中大觉不舒服。你们不是那么清白么?这会儿是咋个了?馋虫爬到喉咙管儿了?我想他们肯定是在想,不吃白不吃,吃了当白吃,反正知青爱跳“丰收舞”的坏名声都出去了,这会儿闹个肚儿圆才是正事。
  我把狗肉端到院中树旁,坐了下来,想慢慢受用。岂知胃里早空,那能斯文,一块狗肉刚到嘴里,就被喉咙里伸出的无形手拉进去了。一连吃了好几块,都没怎么尝出味来,不大工夫,小半碗狗肉就下了肚。
  有人走了过来,递给我一碗刚煮好的萝卜。抬头一看,是可儿。她依然穿着那身白衣裤,青春的胸脯高耸,显得既大方又纯朴。月光似乎更明亮了,照着可儿佼好的面庞,我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她催我“快吃呀!光吃狗肉是要上火的。”
  我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朝一旁挪了挪,让她坐下来。
  我见可儿只是看着我,才想起并没有看到她吃,忙问道:“你咋不吃?”
  可儿道:“我吃了萝卜的,狗肉我打小就不吃……我觉得它有点可怜。”
  我的心往下一沉,一种愧疚悄悄涌了上来。
  东方现出一丝鱼肚白,晨风送来远处公鸡不甚清晰的啼声。嬉戏了一夜的人们吃了李子和狗肉之后,都乏了,顾不得再听门板的瞎吹,也不想进庙了,把自己往凉床棍儿上一摆,沉沉地睡去。
  可儿一定太疲乏了,手里握着一个小鸡蛋似的李子在我的凉床棍儿上甜甜地睡去。我实在不忍心叫醒她,轻轻给她盖上一床被单,悄悄走进庙里,也顾不上炎热,就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
  那天,我翻来覆去总是睡不安稳,反反复复做着一个不太明白的梦,狐仙画皮,眼珠子瞪得溜圆的狗头,外加一群混战中的蚂蚁……
  这是我们“丰收舞”中跳得最为得意的一场。几天后,无意间见到黄老头儿还在到处唤狗,我们都忍不住地笑。这事终于传开,从那以后,人们就把白岩称为“棒老二山”,视我们是一群打家劫舍的土匪了。
  我得补充一句,我们偷吃了狗肉和鸡血李,第二天许多人都拉开了肚子,茅房特别拥挤。特别是建设,人都瘦了好几斤。要不是第二天上午欧阳隽怡及时赶回来,和可儿一起在山上扯了草药,又用尽了小药箱中所有的黄连素,怕真要放倒几个。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
  尽管欧阳没有过多的说什么,但从她那严肃的表情上得出,对这事她是很反感的。后来我才知道,可儿对参与了跳丰收舞的事,悔得肠子都青了,找欧阳做了好几次的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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