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清明时节的那些事
作品名称:老人的村庄 作者:苏中老农 发布时间:2015-03-18 06:19:23 字数:7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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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清明是农村里的一个大节。虽然不过是个鬼节,但乡下人对这个节特别重视,除了春节就是这个节最大,在外面的人,不管远近大都要赶回来。反而在每年的“十一”长假期间没多少人往回赶,那些“洋节”好像与农村人关系不大,他们在城里工作的儿女们大多数出去旅游了,家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村子里一点也看不到过节的迹象,与往常有点不同的只是巷子里多了一些放了假的孩子。过清明可不一样,快到清明的前几天,村口的公路边上就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汽车,其中不乏有在外面发了大财的土豪们开回来的一部好几十万元的豪车。前些年还有几个在外面当了官的人,带着单位的驾驶员开着公车回来“荣宗耀祖”,这几年不敢了,说是怕“爆光”丢乌纱帽。这些人现在都买了私家车,他们拿着单位里发放的“车补”,实际上还是化的公家的钱。
清明节的主要活动是填坟和祭祖。过去,农村中全是清一色的土坟,经过了一年的风雨侵蚀,坟包大都被冲刷得面目全非,有的还长满了荒草、芦苇。死者的儿孙们要在过节的前几天对坟茔进行清理、填土,换坟头。对这方面比较重视的人家,年年都要将土坟垫一点土,几年后坟茔就会比周围的土坟更高大、霸气,以显示这户人家的后代过得欣欣向荣。最图简单省事的人家也起码必须要清理掉坟上的荒草,换上新的坟头。坟头是由两块圆锥形的土块组成,是由有经验的人在布满草根的田埂上挖起来的,下面一块平放在土坟的顶端,小头朝上,上面一块倒着放,小头朝下,为防止摆得不牢靠,要用河边上的烂泥稳住,到了过节的这一天,大大小小的土坟好像都戴上了新帽子,顿时让人有了气象一新的感觉。
不过现在这种古老的填坟方式正在逐步地被改革。先是有人别出心裁地在土坟上加上了水泥坟套,连在坟套上的坟头也是水泥的,这样就做到了经久不坏,一劳永逸。因为化钱不多,一时仿效者很多,以致每到清明前夕就有人专门加工这种坟套赚钱。后来有些有钱的人家,又进一步地在土坟四周圈起了水泥坟台,坟台外面贴上了大理石。还有些属于土豪级别的暴发户,又更进一步地在坟台四周的空地围起了“院墙”,墙虽不高,但都是用的大理石栏柱和扶手,四角上还装上小石狮子,空地也全部筑成水泥地面,墓碑前还有供桌。这种豪华的土墓造价都在一万大几千元。近几年,这种攀比的风气好像还在漫延,有钱的人多了,大家互不服气,今年公墓上数你家祖坟最高档,明年我就再提高一个档次,将你比下去,听说大王庄上有一户人家装修祖坟化掉了四万多元!
虽然每年都会有新的高档“豪宅”诞生,但那一类人家毕竟还是少数,大众化的仍然是水泥坟套连着水泥坟头,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土坟常年淹没在荒草丛中,只有到了每年的清明节,他们的那些眼下混得不怎么样的后人才过来给他们挖个新坟头。因此,现在的乡村公墓也有点像解放前的村庄,过去人分三六九等,现在鬼也分三六九等,过去地主住的是大瓦房,穷人住的是茅草棚。现在有钱人家的祖坟富丽堂皇风光无限,穷人家的祖坟与旧社会没什么两样,连一块水泥墓碑都没有,有时甚至在填坟时找不到自家的祖坟错填了人家的坟。
按照旧的习俗,填坟是男人的专利,女人都不参加,迷信的说法是女人填的坟是漏坟。因此没有儿子的人家常被人说成是“连个填坟的人都没有,”俗话说:“外孙填得外公坟。”意思是说女婿、外孙可以填,但女儿不难填。如果连女婿、外孙都没有,只能由本家侄儿去填,由此可见,为什么农村中重男轻女的观念至今仍如此根深蒂固。填过坟后的一桩大事就是祭祖,祭祖的形式五花八门,一般是在五服之内的同族人集中祭祀共同的祖先,也有范围更大的扩充至本村的所有同族人,时间可以选择在当清明的上午,也可以在清明前几天,祭祖的当晚要聚餐,同族人中男女老幼全部参加,因此有的门族大的下田祭祖时走起来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晚上聚餐时要开七八桌,聚餐的费用是按人头AA制,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不出钱。如果族中有人在外面当了大官或者是发了大财没回来参加祭祖,就会受到族里长辈们的责难,不论他们在外面是如何风光,如何颐指气使,在族人中都要保持谦虚,低调。
清明节期间,除了填坟、祭祖还有许多缅怀亡人的活动。比如上坟、原坟、换帐子、做喜斋等等。上坟是在人死了的第二年清明节前的一项活动;到第三年的清明节还要原坟。上坟,原坟都是由嫁出去的女儿和孙女们各办一桌酒菜,带上香烛纸钱到坟前跪拜祭祀,此时,儿子是东道主,只负责坟墓的加土成形或进行豪华装修。每逢农历有闰月的年份,出了嫁的女儿还要回娘家为死去的父母换帐子,虽然“帐子”只不过是象征性的用五色纸剪成的网,但去时同样要办一桌酒菜和香纸到坟前去祭拜。还有做喜斋,其实就是没事找事的一项活动,比如亡人过世后十年、二十年或者是亡人过百岁冥寿,后人们随便找个由头合伙出钱搞一个庆祝活动就叫做喜斋。做喜斋往往规模很大,动到所有亲戚本家,晚上要请“和尚”念经,动静之大超过平常的婚丧嫁娶。也有的做喜斋的人家,当初对待生前的父母并不孝顺,搞这种活动完全是为了作秀,是做样子给人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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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是菱丫头死后的第二年,又正逢那年农历闰四月,汉成的两个女儿在清明节的前几天就办了酒菜过来给妈妈上坟、换帐子。因为菱丫头的爸妈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她走了就再也没人去为他们换帐子,粉英和翠英又特意多办了一桌菜去给婆嗲嗲婆奶奶换帐子。翠英那边捕鳗鱼还没结束,要等到立夏才能将船开回来,她只好先乘车回来和姐姐一起履行这项义务。
临近清明的时候,陆家舍的东北角突然热闹起来了。这地方平时是那样的冷冷清清,前些日子,三嗲嗲住院时,正好国强老两口过了两天又去了楚阳,这一大片的空房子里只住着汉成和招弟两个人。先是住在汉成屋后的那个本家侄儿回来了,而且一反常态地在家里住了好几天,往年他家也在清明前回来祭一回祖,但好几年都没在家里过过宿,大都是一家人开着车子回来,填过坟,烧过纸,磕过头就又走了,今年回来是因为有正事要办,他的父亲过世整二十年,母亲过世整十年,早就计划今年要给爹妈做一场喜斋,做斋前还要将爹妈的土坟进行一次像模像样的装修。
汉成的这个侄儿叫李德生,是还未出五服的紧本家,因为他家那房子多年没住过人,一到家就跟汉成商议说:“叔,我这回要在家里住几天,我那屋里好些年没住过人,全是灰,没法住,想在你家住几天,不晓得方便不方便?”汉成忙说:“没事,没事,再好不过,你李文兄弟今年又回不了家,我一个人还闷得慌,你能住到我这里是看得起你叔。” 李德生那个躲在外面生下来的儿子已经二十岁了,去年刚考上大学。他常跟人说,他是因祸得福,沾了计划生育政策的光,要不是当年他们全家被逼得亡命天涯,他现在顶多也就是在家里砌个别墅过个小康生活。他现在拥有的资产近千万,村里人都说他是陆家舍的首富。
后来,招弟家的龙根也为装修祖坟的事回来了。龙根比德生小好几岁,他们在上海那边离得不远,而且还有过经济往来,龙根开始办厂曾借过德生十多万元,两家相处得很不错。汉成虽然已能拄着拐杖走路,但一日三餐还是招弟帮忙打理的,这回龙根到家了,招弟就说:“不如你们就都到我家来吃,省得两锅三灶的”后来德生就睡在汉成家,吃在招弟家,汉成这边也不开伙了,过了好几天热热潮潮的日子。
坟墓装修的工程其实也不复杂,邰家窑那边有好几家石材厂可以提供一条龙服务,只要舍得化钱,有规化草图,三四天就能完工,李德生为爹妈的坟化去了不到两万元,估计那种档次在陆家舍能领先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龙根先是化了七八千元将祖父祖母的坟装扮一新,后来又化了一万多元装修了他父亲顾宝才的坟。原来是计划将他父亲的坟也一并立好墓碑,后来人家说要将他妈的名字也刻上去再涂上红漆,龙根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暂时不立墓碑,他觉得:菱香婶的墓碑上已经刻上了汉成叔的名字,如果这边再刻上妈妈的名字,将会对他们形成更大的压力,他是真心希望两个老人能走到一起相互搀扶着走完余下来的日子,至于妈妈百年之后与父亲葬在一起那是约定俗成的事,到那时再立墓碑也不迟。
龙根这种良苦用心,虽然大家都没去点破,但汉成和招弟却是心知肚明。龙根对他亲爸宝才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对当了他几年继父的扬四却记忆犹新,自打扬四离开后,妈妈为了了他们姐妹俩,含辛茹苦地一守就是四十年!龙根总是觉得妈妈这一辈子实在过得太苦,现在到了这么一把年纪还孤苦伶仃地守着老屋,如果她能和汉成叔一起打伙儿过,或许还能过个十年八年甚至更长一点时间的晚年幸福生活。再说,有他们相互照顾,他和李文在外面也会少一些挂念和担心。
李德生家做喜斋的那两天闹的动静很大,“和尚”是用的十三个,通常只用十一个,也有人家用九个的。经堂自然要设在他家的祖屋里,操办家宴的班子是请的大王庄上的,据说这个师傅的手艺远近闻名。在汉成院子里搭了个大棚,放了十张圆桌,所有桌凳、炊具、餐具全是人家带过来的。另外还请了李姓的两个本家帮忙买菜、请客等繁杂的事务。亲戚朋友一个不拉地全请上了门,他的婆娘在上一天也带着女儿女婿和那个大学生儿子从上海赶了回来,儿子长得挺秀气,不高不矮的身材,戴着副眼镜,完全不像是一个农村里出来的孩子,听说那一身的名牌衣服就值好千元。晚上念经一直念到下半夜,第二天中午的那一顿“下红”饭,全陆家舍每户请一客,菜肴精美自不必说,除了没有鲍鱼、龙虾,农村中的高档菜如长、毛、甲、海参、鱼肚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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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中午,有个从小和李德生一起长大的人,因为多喝了些酒,回家后哭了一个下午。原来那户人家当年也是和德生家差不多时间怀上了计划外二胎,那个人胆小,外面又没有路子,没敢逃出去,后来被强行引产做掉了一个七个多月的儿子,前几年嫁出去的女儿又因为家庭琐事想不开喝了农药自杀,使他家成了计划生育失独家庭(后来官方将这类家庭称为计划生育困难家庭),虽然等到他们过了60岁也能享受到“五保”,还能拿到一点国家补助,温饱倒是无需担忧,但怎能与李冬生家的那种风光无限相提并论。国强那天也和那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早就看到他有点不行,也没吃多少菜只是一味地喝酒。后来国强在报纸上看到了一篇文章,那篇文章说:中国现在有200多万失去了唯一一个孩子的家庭,这些家庭只能生活在无尽的孤独与思念中。自从计划生育政策实施以来,中国少生了近四亿人,在国家资源、环境的沉重压力下,他们的付出不但减轻了政府发展的压力,而且使当前活着人也受了益,由此看来,他们是民族的功臣。当这些人从光荣的“计生爸妈”不幸成为“失独爸妈”时,国家理应加大力度对这些家庭承担起保障的责任。那篇文章还提到:虽然“只生一个好,政府来养老”是政府当年对上亿计生家庭的承诺,但“直至今日,我国还没有从国家层面上形成对‘失独家庭’抚恤、养老、意外伤害和医疗保险等专项安抚制度”。为此,国强作为一个做了大半辈子农村工作的基层干部,觉得十分纠结与无奈。
招弟家也搞了一个规模不太大活动,就是给装修一新的祖坟进行了一次落成典礼,过去只是在新房落成时才搞这样的活动,现在是没事找事,阴宅与阳宅一视同仁,再说现在装修坟墓用的钱还比过去砌三间砖瓦房用得多。为此,龙根的妹妹和妹夫也特地从杭州赶了回来,他们顾家就这么一个丫头,连本家侄女都没有,如果他们不回来,就没有合适的人给她爸换帐子。再说每年过清明都不得不抽空回来一趟,龙女的公婆那边也要去祭祖、填坟。这边的事情办完了,招弟又另外办了一桌菜,叫龙女陪她去了一回大王庄为外公外婆换帐子。是女人就有娘家,就有死去的亲人,因此,换帐子的涉及面很广,就连三奶奶那样风烛残年的人都不例外,因为三嗲嗲腿还不能走,三奶奶特地办了一桌菜,找了本村的一个开三轮车的人专门送她去娘家了却了心愿。
到了过清明的这一天,家家还都要在家里设祭、上供、烧纸箔,这项活动叫“敬先”。如果家里有成了家的子女,“敬先”时也会将活着的老人一起叫过去吃饭、磕头。像国强这样的人家,儿子们都进了城,只是每年回来祭一回祖,到坟上去磕个头,就不再在家里设祭,城里人大都不搞这种仪式,只有少数人家会在楼底下烧点纸钱再对着家乡的方向磕个头。在家里的老人都还要做这样的仪式。
汉成家因为李文在南京那边不设祭,年年都是他在家请祖上的亡灵们回来吃顿饭,拿点“钱”。那天汉成一个人瘸着腿,化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才忙了五六样菜,招弟家里人太多,帮不了他的忙,这个仪式他必须做,这一天更不作兴去人家家里蹭饭。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供桌上又增加了一双筷子,那是菱丫头的份额。桌子上摆几双筷子是有讲究的,一双筷子代表一个亡灵,一般是曾祖父、曾祖母、祖父、祖母以及同辈的亡人,三代以上的就不再带他们的纸烧了,因为那些亡灵可能已经又重新投胎做人了。三代中如果有些叔伯弟兄没有后人的,还有尚未成家就离世的子女也要一并请回来,但不包括那些很小就夭折的儿童。祭供前先要点上三支清香,据说据说袅袅香烟是召唤亡灵的信号,点着纸钱后,还要分别招呼一下受供的对象。往年做这种仪都是菱香和汉成两个人配合着进行的,想不到菱香今年也加入了受供者的行列,只留下了他一个人自导自演。想到这里他心里就酸酸地难受。汉成还想到,等到他也加入到其中时,就没人再在清明的这一天为他们做这种仪式了。先前他也听人说过,儿子进了城,就等于白养了这个儿子。不过汉成可是个唯物主义者,这不过就是个仪式而已,人死如灯熄,哪里还有什么灵魂?
三嗲嗲自从与女儿分开住后就没单独在这边烧过纸,每年清明都被叫过去一起过节,敬亡人顺便也把活人也敬了。今年三嗲嗲还不曾能下床走路,美珍就用他收荒的三轮车,把他推了过去。三嗲嗲到那边看到了陈五小跪在地上烧纸,心里就觉得老大的不快,即使孙子今年没回来,烧纸也应当由他重孙子烧,因为他听人说,上门女婿烧的纸钱这边祖宗得不到,他自家的祖宗会过来把“钱”全部抢走。不过虽然心里不快,但却忍住没说出来。心想,随他去吧,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后来他还是很艰难地跪到蒲团上给祖宗磕了三个头,心里说:“你们今天也没能拿得什么钱,等我腿好了,再买纸到坟上去烧。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今天全怪我,你们担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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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清明节已经成了国家的法定假日,虽然只放一天,但连着周末也算是三天小长假了。因此,这几天是国强家最有人气的一个节日,过春节时,两个老人不是去扬州就是去楚阳,难得在家过年。过清明可不同,他们都必须一无例外地赶回来烧纸、磕头。今年两个儿子都在节前的一天,开着私家车带着全家回来了,秀娟一家也从昆山回到了大王庄,清明节的那天下午,他们在家里磕过头,就带着儿子王昆到了陆家舍。原来那年在楚阳引产生下了王昆后,他们过了一年就将儿子丢给了冬生他爸妈,小两口又去了昆山,过了几年他们在那边买了房子,在昆山落了户。儿子在家里读完了小学就转学过去了,现在正在那边读高中。女儿在春节期间已经在那边结了婚,女儿女婿都在冬生这个厂上班。多年来,冬生一直在这家厂里做销售,这可是他的老本行,因为成绩显著,现在已经当上了销售科副科长。晚上三代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上,国强喝了不少酒,锁丫头虽然忙得有点晕头转向,但还是一脸的幸福模样。因为赵仁、赵俊都陪老爸喝了酒,只好在这里住一宿,好在李德生和龙根烧过了纸都回了上海,汉成和招弟那边都能安排几个人休息,赵仁赵俊就睡在汉成家的西房间里,国强就挤到汉成的床上。冬生和秀娟回了大王庄,留下了儿子王昆。这边国强老两口睡的大床让给了两个媳妇和扬州的孙女,另一个房间里安排给了扬州的孙子和王昆,锁丫头带着楚阳的孙女睡到了招弟的床上。
清明节过后,陆家舍的东北角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天气在一天天地变暖,河岸边上的柳树萌发出翠绿的新芽,微风中的柳条也在人们不经意间变得婀娜多姿起来。三嗲嗲院子前面的那棵桃树,虽然已经过了盛花期,河面上落红点点,但一树残花依然是那样地灿烂、热烈。
过了几天,国强老两口又去了浙江旅游,说是要上普陀山去进香,那里是观音菩萨的道场,锁丫头前几年就想去了。这里除了三嗲嗲老两口,就只剩下了汉成和招弟两个人了。锁丫头临走时跟招弟说:“可惜汉成的腿还没好利索,否则的话,这回我们四个人一起去,顺便拢杭州上龙女那里玩几天。”招弟说:“我哪有你福气大,年年都跟老头子出去游山玩水,再说我和汉成哥跟你们出去算什么?”锁丫头就笑着轻轻地说:“管他算什么,晚上把你们塞到一个房间里拉倒。”招弟听后就脸红了,忙说:“你千万别瞎说,菱香姐才走了几天?”。
汉成的腿恢复得不错,已经能拄着单拐在村子里行走,碰到人多的地方就坐在路边的台阶上与人谈谈家常。生活已经能够完全自理,也无需再要招弟帮忙,一个人的饭菜也特别简单,冰箱还有很多现成的熟菜,加加热就能对付一顿。招弟这几天也没闲着,一直在帮他将去年河边上荒芜掉的菜地重新种上蔬菜,汉成就拿张板凳坐在旁边看着她不慌不忙地整地、播种,一边跟她说说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晚上大都是在各自的家里看看电视,有时候两个人也会在电话里煲一会儿电话粥,他们说的那些闲话与谈情说爱风马牛不相及,也就是说说话而已。晚饭后互不造访也好像一直是他们的底线。
三嗲嗲的腿后来也恢复得不错。清明节后,他得到充足的营养,李冬生家做喜斋剩下很多好菜,光没用完的牛肉就有五六斤,还有一大盆油炸的肉圆,他一点都没带走,全都给了三嗲嗲。因为天气在渐渐地变暖,他家里又没有冰箱,汉成和招弟就帮他将那些一时吃不掉的菜存到他们两家冰箱里,让他慢慢吃。这些高能量的剩菜让三嗲嗲沾了大光,他做过手术后的一段时间,因为没钱,那顾得上什么营养不营养,除了国强、汉成隔三差五的送点硬菜给他,他自己连猪肉也没买过一回。三嗲嗲很能吃,以前他天天干活的时候,买一斤五花肉,三奶奶只吃几块瘦的,剩下的他全部包干,连肉汤都泡饭吃掉。这回德生家给了那么多的好菜,真让他如鱼得水。因此,当后来汉成能丢掉拐杖行走时,三嗲嗲也能摔掉拐杖了。三嗲嗲一丢掉拐杖就盘算着要开工赚钱,一开始,因为那条腿不能踏三轮车,他就推着车子在本村收废品,收回来的废品由三奶奶在家里分类归拢。以前他腿没伤着时,每隔两三天就要到废品站去卖满满一车废品,现在他不能骑车,那个废品站又离这里有六七里路,只好先囤在家中,等腿好了再去卖。不过,收废品每天都是要有一点本钱的,他没钱了,总不能块儿八角钱的跟人家欠帐,只好又跟汉成借了三百元钱。后来他家里都塞满了,还是招弟帮他卖掉了两车子。每回汉成也都先帮他将车子装满,再用绳子固定好,三嗲嗲在前面扶着车龙头,招弟在后面帮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