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不是风花雪月的事（八）

（十五）人生的岔口
工作和生活中接连发生的事情，让而立之年的柳进勇度过了几个不眠之夜。
慌乱，困惑，彷徨，踯躅之后，柳进勇倒也清醒起来。责任，在人的情感迷乱之时，往往也是一剂清醒的良药。
当柳进勇把袁苑的事情简明而清晰地叙述完毕，林夕神色沉重，她机械地在柳进勇起草的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除了那辆跟随他两年的“伊兰特”，柳进勇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就连存折上十二万的积蓄他也一分没拿，他知道儿子今后成长需要的远不止这些。他也深信，凭着自己现在的能力，是绝不会让深爱自己的人受到经济困苦的。
看着曾经自己用双手慢慢构筑起来、曾经充满温馨的家，看着开始褪去稚嫩、过早呈现成熟的儿子，柳进勇像一个吃了败仗的逃兵，留恋却又无奈，眷顾却又伤心。
柳进勇孑然一身地回到了学校。看着踌躇满志的朴承山和他身后那一群追随者，看着自己曾经培养起来的教学骨干一个接一个的辞职而去，他只有一阵阵的失落和痛心。他也知道：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他处在了“泥菩萨过河”的景地，自己再也无法给他们一个承诺，一份稳定。在这个曾经洒满自己辛勤汗水和幸福泪水的校园，已很难再找到令他心动和牵挂的地方。
看着羽翼渐丰的飞翔学院，柳进勇忽然觉得这里不再是他实现梦想的地方了，这里已经不再需要他了，自己仿佛不知不觉地成了一个局外人。
柳进勇的辞职申请不到两页纸，简洁明了，言简意赅。和辞职申请一起的，还有。
原本柳进勇只想一走了之，学院的发展和未来与自己已无关联。为了飞翔学院，自己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可是有一次与博友“延边小凉菜”聊天中，柳进勇无意中提到了学校发生的事情，提到了朴承山的管理和为人处事。聊天临近尾声，热心的“延边小凉菜”突然诡秘地说：或许我能帮你查一下朴承山的底细！
不到两天，“延边小凉菜”很快传来消息：朴承山，吉林延边人，63年出生，商人家庭背景。早年经营山货、木材，后弃商从政，此人精通官场吏道，好玩乐，官至招商局副局长。三年前，经举报，其涉嫌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被停职审查。此事后来被低调处理，其被开除公职。另据说，该人阴险狡诈，好耍手段、好女色，得罪人甚多，曾有人扬言要报复他。
柳进勇读罢，并未感到太大的惊讶。对朴承山的为人和行事，他已经深有体会，也看得很清楚。
自己离开之前，是否要把这些事情告诉院长，柳进勇犹豫再三。在别人看来，这是他反击朴承山最致命的武器，于公于私都不为过。可是，在内心深处，柳进勇始终觉得这是小人之为——通过揭露别人的隐私打击对手，怎么说都不够光明磊落。
当柳进勇心头掠过汪玫影子的一瞬间，他决定还是在临行前将此事上报学校。
院长感激之至，对柳进勇的离开极力挽留，甚至做出了许多让他吃惊的许诺。怎奈柳进勇去意已定，他并未动摇自己的决定。这个时候，汪玫受舅舅之托，再次把柳进勇拉到了酒桌上。
柳进勇已经好久没有沾杯了，再烦再累他也从不一个人喝酒。寂寞寥落的深夜，孤独失落的周末，他宁愿一个人静静地呆在屋里网聊、写博客，也不会一个人举杯独酌。沉寂，但不会沉沦；失落，但不会失意……
“大才子，今天我陪你，不醉不归哦！”汪玫依然妩媚，只是眉梢隐藏了些许少为人察觉的忧郁。
“今天就放开了喝吧，我把女儿送到我妈家去了……”
“你老公呢？”
“不用管他！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呢！”汪玫的眼圈有些红润。
因为婆媳间难以调和的关系，汪玫的婚姻几个月前就亮起了红灯。他们俩是大学同学，老公郑世成是山西农村的穷娃子。为了爱情，汪玫不顾家人的反对，决然和孑然一身的郑世成领了结婚证。没有嫁妆，没有房子，有的只是两个人那份执着的爱情。可怜天下父母心，汪玫的父母实在不忍心看着女儿如此出嫁，就把自己柳花泊一处的房子给她做了新房，帮她置办了家具和生活用品。郑世成也不负众望，凭着他的专业技术和管理水平，不到两年，他就成了韩资企业——浦项制铁设备的副经理。
郑世成是个大孝子，起初刚结婚的时候，两人手中没有几个钱，都是汪玫把父母给的钱攒下来让他寄给远在山西临汾的老家。每年春节，汪玫和老公一起千里迢迢地回公婆家一趟。郑世成在家是老大，家中还有一个辍学务工的二弟，一个上初中的三弟。老两口咬牙供郑世成上完大学，其余的事情再也无能为力了。每次跟随郑世成回临汾老家，汪玫都会辛酸一回：农村的偏僻落后、荒芜困顿让她无法想象老公是如何过来的。从未出过山沟的婆婆对大城市到来儿媳是顾虑多于欣喜，儿媳再好也是自己儿子的功劳，而儿子的功劳就是自己的功劳。
郑世成对娘一直是言听计从，从不违逆她的旨意。娘的话总还是对的，就算有时感觉不妥，他也不会提出质疑更不会去反对。在他的心目中，没有人能和娘相提并论，他的一生都是娘给的。郑世成的这种家庭观念，渐渐地让汪玫婆媳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起来。
随着女儿心怡的降生，汪玫婆媳之间的战争也明枪暗箭地开始了。老太太听不进汪玫一句善意的劝阻，非要不远千里地过来照看自己的孙女。婆婆的固执和守旧，丈夫一味地对其顺从，让自以为心胸宽广的汪玫彻底失去了维持婆媳关系的耐心。
大城市与偏远农村的生活差异，远不止于生活水平和方式，那种根深蒂固的生活意识才是其根源所在。老太太觉得憋屈和无辜，一气之下回老家去了，郑世成迁怒于妻子的不孝，居然和汪玫打起了“冷战”，一个人搬到公司住去了。
……
柳进勇从来没见过汪玫喝过这么多酒，原本想自己痛痛快快畅饮一次的他，不得不时刻劝阻着这个心事重重的女人少喝，少喝。
汪玫醉得不醒人事，她嘴里还不停地嚷着上酒上酒。走出酒店的门口，汪玫扶着旁边的香樟树“哇哇”地呕吐起来，柳进勇几乎是连抱带扛地才把她弄到了车上。
汪玫的家在一楼，当时她父母为了老年起居方便才选的这个楼层。柳进勇轻轻地把汪玫放在沙发上，这才发现自己满身已经沾满了呕吐的污渍，汪玫身上、发际上也是。经过几次呕吐和颠簸的汪玫，开始有些清醒了，柳进勇赶紧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洗洗再走吧！”酒醒大半的汪玫娇声说道。“衣服都脏成这样了，还能穿出去嘛。”
柳进勇拿着扒下的衣服，顺从地进了浴室。他拧大了水流，拼命地冲刷了一会自己的躯体。然后把脏乎乎的衣服泡在旁边的衣盆中，蹲在地上慢慢地揉搓起来。
不知何时，浴室的门开了，汪玫光滑柔香的身体紧紧地从柳进勇的后面贴上来。娇喘吁吁的胴体，让柳进勇无法抵挡这美丽诱惑。他转过身，深情地俯身下去……
柳进勇还是决然地离开了飞翔学院，离开了那个让他幸福激动而又伤心落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