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为赌气候冲盗剑

　　夜黑风高，后山上一声声鸦叫，好生悲凉。忽然一个黑影闪过，消失在了全文阁楼上。忽又见一阵金光闪烁，那黑影便捂着手臂上的伤口从阁楼腾空而去了，然后是四个金甲力士的幻影模样出现在了阁楼上空，随而一闪，也消失不见了。
　　一大早长寿园击了罄，都到南书房来了。李春慧（字仪亭）扶着郝太君坐到了堂上。正闻王子灿（字雁翎）锁眉叹道：“你们也都是大家出身的豪门望族，怎么就这般轻率？三门都有人守着，前湖、后山上自有那些灵兽把望，还有外头来的不是？”都默不作声呢，王树栋（字子诺）耐不住性子，猛地起了身来，只大喘着气也没说话，杨志勇（字仲真）见势急道：“坐下！”树栋一惊，忙含泪道：“哥哥不听听他说的这话，反来责我？”志勇拍案喝道：“灿二哥说得哪里不是？本就是咱们自己的不是，还去哪儿寻去？这两府里头，谁不知道有这么一柄宝剑？”正说着忽闻一声喝道：“好了！”回头望去，郝太君紧锁着眉头叹道：“树哥儿、灿哥儿你们先坐下，志哥儿，你也别说了！”三个人都憋着心火住了，方又见郝太君起身叹道：“既叫你们来了，是商量着问问，又不是吵架，何苦去高谈阔论呢？就只当是两府里的人了，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回头把康鹏园里那堵墙拆了去，有你们闹腾的，像是个市井上人撒泼似的，倒是个什么样子？亏得还都是大家出身的少爷、公子哥儿，哼！”众人都不敢说话了，李春慧搀扶着郝太君坐下了，方才叹道：“老太太的话，也都知道好歹了，只当是你们年轻，就不过问了！”于是舒了口气忙道：“如今外头本就乱，人人盯着咱们家发难呢，理应是咱们自个儿好好地，这会儿老爷太太通了这两府，也是咱们家的造化，你们怎么偏就不好好的呢！”树栋欲言，叶一茗（字子欢）忙又拉住了，只摇了摇头时，一旁侯冲（字子凌）含泪缩紧了眉头，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
　　单看侯冲回了天然飞歌，正见颜丫头正在花园里修剪着花草儿，于是低着头憋着那股子气到了廊子下坐下了。颜丫头回头看见了，只偷偷笑了笑，撇着嘴低声讥讽道：“怎么了我的小爷儿，这会子又是谁惹咱们小爷儿了？”侯冲倒吸了口气喝道：“倒是说我怄气儿，你也不去前头看看！”颜丫头冷冷笑道：“那是主子老爷们的事儿，用你去做什么，闲着没事儿冲我发什么疯？”侯冲闻言锁眉惊道：“我发的什么疯？”于是一顿急道：“前儿灿二哥还说起这柄宝剑来，我们又没见过，今儿有人盗他，就说是我们的不是。如今我看好好地一大家子人，都是让那破劳什子给搅得整日不得安宁了！”颜丫头听的大惊，吓出了一头冷汗，忙上来捂住了他的嘴，急道：“我的小祖宗，快别说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可就惹大祸了！”侯冲争竞道：“怎么就不能说了，真要有这个时候，我倒是真想着是我偷了他去，省得一家子人一起热闹着了！”颜丫头打了个寒战，缩紧了眉头。
　　颜丫头径自到了茗园，肖玲（字可真）正手把着手教给萧亦勋（字智星）弹曲子，见颜丫头跑得喘着粗气就来了，因忙惊道：“怎么了？”颜丫头急道：“可了不得了，咱们那位小祖宗当真疯了！”肖玲惊道：“哦？冲哥儿？”颜丫头舒了口气忙道：“可不是？”于是一顿忙道：“这会子说得些风言风语的话，叫那边的人听了去，咱们家就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肖玲一怔，锁眉急道：“说了些什么？”
　　临晚，侯冲独自到了后山上，含泪凝视着尽览眼底的万萧园，不禁暗自叹道：“好好的一个家，何苦尽是这些让人心烦的事儿！世人皆知我是个无情义的冷面杀手，什么幽灵剑客的盗侠之名都扣在了我身上。老爷不嫌弃我，既接了来，本想着修身养性，怡德于正义，外头南北纷争，百姓立足于水深火热之间，几无容身之处，我以为这里能避开烽火，竟不想，这里比外面的烽烟还要浓些！”说着拭了把泪，仰天一叹闭上了眼睛，紧紧的咬着牙关。一阵恍惚，觉得眼前一黑，便吐了口鲜血，倚着身后那棵歪脖子树，倒了下去。此时的许凝（字子旭）也是愁眉不展，只傻傻的来到了后花园的竹林子里，坐在斜阳下发着呆。忽闻几个丫头婢子议论着走了过来，许凝一怔，便忙起身躲到了林子丛后，正闻有丫头低声冷笑道：“哼，倒是说的什么小爷大爷儿的，就算真是神赐了这宝贝儿，他又守不住，何苦来呢？弄得两家人都不得安生不是？”一旁丫头忙道：“就是，若没有这劳什子，少多少事儿呢！”许凝闻言落下泪来了，忙追出来时，早已不见人了。
　　皓月当空，天然飞歌灯火通明。杨志勇坐在堂下一言不发。颜丫头忙上来拜道：“太医院的人来过了，只说小爷是心火极了，开了些调理的方子。已打发人去抓了，这会子快回来了，爷请回去歇着吧！”志勇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去吧，我再待一会儿！”于是饮了口茶忙道：“打发人去后头看看，煎了药就早些送了来，先别传出去，叫你们姑娘宽些心就是了！”颜丫头应声去了。志勇含泪舒了口气，起了身到内室来了。侯冲静静地躺在床上，紧闭的双眼里似乎还含着泪花。志勇轻轻坐到了床前，抚摸着他的额头，喃喃叹道：“兄弟，我的好兄弟！”说着咬紧牙关，已流下泪来了。
　　夜深了，侯冲微微睁开了眼睛。志勇已坐在床边倚着帐帘子壁睡着了。侯冲含泪微微笑了笑，慢慢伸出手来，握住了志勇的手。志勇还那么睡着，也许是太累了，任侯冲紧紧握着他的手，竟然没有醒来。侯冲含泪轻轻叹道：“哥，你太累了，弟弟知道错了，弟弟不该给您惹这么多麻烦，可是，哥，原谅弟弟最后一次，好吗？”说着微微笑了笑，松开了志勇的手，起身悄悄拿了衣衫出门来了。走出门口时，还含泪回头看了看睡的正熟的杨志勇，暗自叹道：“对不起，哥！”于是腾空一跃，便飞去了。
　　午夜已过，侯冲已到了全文门前，一片漆黑之中，两条闪着粼光的白蛇化成了两个白衣童子，挡在了面前，仗剑喝道：“孽障，深夜来此，果真要有异志？”侯冲冷冷笑道：“我乃天上仙，岂是你们这些畜生能盘问的？”那两个童子喝道：“放肆！天仙和地仙本不生怨，何故来此撒野？”侯冲怒道：“宝剑本是文殊广法天尊之宝，尔等地仙，怎能保护周全？且尔等只能拦住灵体，凡人来取的话，岂能奈何得了？我既取了去，自然保护得当，还不让开？”那童子们一怔，侯冲拔剑急道：“还不让开！”那两个童子一闪，果然就消失了。
　　侯冲微微一笑，进了门去。两只黄鼠狼化成了两个道士拦住了去路，只也喝道：“来者何人？”侯冲一惊，二话没说拔剑便斩了去。两个执拂尘与侯冲打了数十回合没见胜负。侯冲哼了一声，暗自叹道：“第二关果然厉害，看来我不施计，难以取胜！”于是再打斗时假装中了一剑，远远躺在了地上。两个道士一惊，过来看时，侯冲猛地起了身来，挥剑斩去，两个道士化成了一股白烟，便消失了。
　　到了全文阁门前，只闻一声鸡鸣，侯冲不禁喃喃叹道：“时间不多了，长仙、黄大仙，应该还有柴仙在吧？”正言间，两只刺猬化成了两个白胡子老头儿站在了面前。不等侯冲说话，却闻那两个老头儿齐声拜道：“本座自然不会拦着大神进阁盗剑！”侯冲一怔，方闻二人又道：“大神只往一旁静待片刻，取与不取，大神自便！”侯冲锁眉一惊，那二人已化成白烟去了。侯冲半信半疑的躲到了一旁一块石碑后面，往山下望去，果然闪出一个黑影儿，匆匆往山上来了。
　　近了些，侯冲看得清楚，竟然是王子灿。见他走上阶去，欲开门进去时，忽然耳边一丝动静，便忙躲到了一旁柱子后面。侯冲以为子灿察觉到了他，正紧张时，仰头望去，一团白影儿落在了全文阁顶层上。王子灿在廊下看不到那人，侯冲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只张大了嘴巴，却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了，心里说道：“是……，怎么会，会是她……？”
　　天亮了，志勇醒了来。侯冲翻了翻身，也醒来了。一切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志勇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衫，微微笑道：“这才一夜，我竟也睡着了，可见是也不中用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后，叶一茗急忙进来了，志勇一顿，侯冲一颤却又假装微微笑道：“茗姐姐？”志勇正起了身来，却闻一茗急道：“仲真哥哥，大师兄他……他走了！”侯冲猛的睁大了眼睛。志勇急道：“什么……大师兄……？”一茗擦了把泪忙道：“今儿一大早，前头童子们去打扫院子，见大师兄的门窗都开着，却没人答应，便进去看看，竟在桌上放着一封书信，说是老爷闭关修炼，他也不便去辞行了，怕是自己去了济南！”志勇一怔，暗自惊道：“济南？”便忙起身出门去了。
　　到了西正厅，李春慧、王子灿正坐在堂下叹气。志勇坐到了一旁，正还低声问道：“没去回老太太吗？”李春慧摇头叹道：“我琢磨着先缓一缓，当时不回也就是了。老太太这几日也够了上心的了，万一为了这个再有个什么闪失，岂不事大？”志勇点了点头，方闻王子灿叹道：“大师兄乃是当朝的武状元，有朝廷的公文，到了济南府，自然便有爵位，且源哥儿又是在济南当差的，历城侯盛庸、山东布政使铁铉，皆当世名臣，幸不辱命，亏待不了他的！”于是各自点了点头时，子灿又道：“若不然，过几天你就去瞧瞧去，也好问一声。我知道，他是为了不连累咱们家，才带斩缘剑去的。这样反而更让人着实放心不下，到时候多劝一劝，就是了！”志勇含泪缩紧了眉头，舒了口气，而这一切，也被正要进来的侯冲句句听在了心里，于是止住了步子，四下望去，趁没人看见，便又退回去了。
　　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