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梦兰郑重其事的向三位老人宣布了夫妻双双辞职下海干个体的决定，并将两人的计划毫不保留的和盘托出。三位老人是大眼瞪小眼，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她妈妈夸张的上前摸了摸梦兰的额头，惊呼道：“你们没发烧说胡话吧！放着好好的工作不要去干个体！你们是没看到街上那些个体户的辛苦，风里来雨里去的。是不是想钱想疯了，你们！我们加在一起，五个人的工资还怕养不活两个小家伙？”
　　天鸿的父亲更是以他几十年的经历，忧心忡忡的附和亲家母的意见，他认为商场如战场，是有风险的。再说这政策的变化很难捉摸，一旦辞了职就没有退路了。
　　梦兰妈妈瞪着眼睛看着老头子上官云，上官云并不理会老伴和亲家的意见，而是看了女儿女婿一眼，慢条斯理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你们年轻人愿意闯一闯搏一搏，我不反对。我看邓公现在推行的政策很得人心，眼前的变化就是有目共睹。只是你们做生意要有超前意识，要分析把握市场需求，搞好流通环节，正所谓不打无把握之仗。现在是自行车王国不错，而且这个趋势还会在一定时间内有所发展。我在电视新闻里注意到，广东深圳那边的街道上已经出现了很多的摩托车。我敢断言，要不了多久的时间，摩托车势必会成为一些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首选的代步工具。依我的意见呢，你们是不是来他个两手抓！不是说胆子要放大一点，步子要快一点么，我是赞成你们的想法，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只是家里的财政大权都在你妈手里，你们和你妈商量吧。”
　　梦兰双目放光：“咳，爸!您太伟大啦！难怪路伯伯说您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呢！想不到您对商场也有如此深刻独到的见解，寥寥数语，句句都是画龙点睛入木三分咧！”
　　天鸿见状也马上附和着说：“听爸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
　　梦兰妈妈又是疼爱又是担心的对亲家说：“您瞧瞧，他们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两个人一唱一和的顺势就拍上了。这个死老头子，以为我就会拉他们后腿似的。罢罢，我把存折给你们，你们可要给我弄好喽，一家老少就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你们身上了！”
　　宋老师见亲家母转变得如此之快，尽管内心还有些忐忑，又见他们小两口一副意气风发志在必得的神态，也就无话可说，把存折交给了儿子儿媳。
　　又过去了两个月，摩托车与自行车都从厂家运了过来，夫妻俩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名曰“天鸿车行”的集自行车摩托车于一体的车行就隆重开业了！退了休的上官云不想整天置身于两个孙子的大呼小叫中，情愿给女儿女婿照看店面帮着打扫卫生。海六子和大为一家都来放鞭炮庆贺，还带来了上十个工程队的小伙子，都是四队的泥瓦工师傅，他们是特意来买摩托车的，给“天鸿车行”来了个开门红。宋天鸿看到小伙子们掏出一沓一沓崭新的钞票，一下就骑走了十来台摩托车，让他真是开了眼界，也想起岳父说的那番话，不得不佩服他的真知灼见。
　　海六子开玩笑说：天鸿，你爸妈就是有文化，给你取个名字都取得这么好，天鸿、天鸿，天天鸿运亨通！
　　宋天鸿哈哈大笑：“六哥，应该这么说，还是政策好，才有今天的景象，这在早几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啊！”
　　海六子连连点头：“那确实！'
　　“天鸿车行”的生意正如夫妻二人预料的一样，出奇的好，异常火爆。那些腰揣大把钞票的人们，是一脸红光满面的喜悦，对自己看上的车型，付钱的动作没有一丝的犹豫与迟疑，那叫一个潇洒痛快，骑上去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洒下一路的快意和幸福。
　　天鸿夫妻有时忙得晕头转向，连做饭的时间都没有。看到女儿女婿既要忙店里的生意，还要买米买菜，天鸿隔不了几天又要外出组织货源，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从未做过饭菜的上官云赶鸭子上架，开始学着做饭菜。老头做饭菜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要不咸了，要不就是淡而无味，自己都不喜欢，别说店里几个负责组装摩托车的师傅了，费力不讨好的老头坚持不下来了，对夫妻二人建议，赶紧聘请帮手，再这样搞下去，他这把老骨头就会散了。
　　夫妻俩觉得有道理，眼下他们正和广东那边一个生产厂家洽谈，很快就会成为他们的摩托车区域代理商，业务的扩大必须聘请保姆和接待人员。还要增加懂修理技术的师傅组装车辆与售后服务。现有的师傅每天在抱怨人手不够，生意这么好，害得他们吃饭都跟打仗似的匆忙。夫妻俩想到了已经高中毕业正准备外出打工的海六子的女儿童芳，双方一交流，芳芳马上答应了。还让她从四队带来四个年轻后生学着做车辆组装和售后服务工作。
　　十九岁的芳芳从小受母亲单丽的熏陶，耳濡目染，干什么都讲究个井井有条有条不紊，且性格开朗爱说爱笑。和马大哈似的老板娘梦兰很合调，店里经常洋溢着她们爽朗的笑声。最先来店里组装的师傅中，有一个叫刘小龙的小伙子，长得高大帅气，人也勤快好学，单纯得很，肚里藏不住话。他来到店里不久就向老板宋天鸿说，他主要是来学技术的，工资多少他无所谓，他就想有朝一日开个修理店，自己当老板。
　　宋天鸿夫妻被他的直言不讳逗乐了，故意逗他：”你既然是来当学徒的，工资就没有了，只管你吃饱！"
　　他愣了愣，知道老板逗他玩，就说了两个字：“行啊！”
　　漂亮的童芳一进店里，刘小龙就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双方一对视竟都有来电的感觉。童芳做饭菜时，他总是利用一切机会和她套近乎，逗她乐。吃饭时大家都在海阔天空的聊着，他的眼睛一直不离童芳，一个劲的夸她的饭菜做得好！
　　梦兰看在眼里，故意当着大家的面，戳穿他的鬼把戏：“最近大家都很努力，但是有个别人的表现欠佳，心思不在干活上了，再这样下去呢，我看只能走人了，刘小龙，你说呢？”
　　刘小龙这小子想也没想就苦着个脸说：“不会吧！兰姨，老板娘！您菩萨心肠，怎么会如此残忍呢！不能都怪我呀，是童芳抓住了我的胃啊！我还一事无成呢，想在当老板之前，先聘个老板娘应该也没错呀！”
　　他的俏皮和大胆让满屋子的人开怀大笑。童芳的脸红得像熟透了苹果，白了他一眼：“就你脸皮最厚！”
　　梦兰打趣的说：“芳芳抓住了你的胃，你得让她抓住你的心才行啊，小伙子！”
　　刘小龙大声的像表态似的说：“呵，放心，兰姨，我一定好好表现在行动中！”
　　第二天早餐时，童芳准备的是馒头包子，外加一碗蛋汤。刘小龙伸手端起其中的一碗准备喝，被童芳叫住了。只见她不动声色的从厨房端出一碗大的给他，刘小龙受宠若惊朝其他人挤眉弄眼，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甜蜜，他双手虔诚的从童芳手里接过蛋汤，用异常甜蜜的表情喝了一大口咽下。
　　众人还沉侵在他夸张的表情中的时候，只见他眉头紧锁，吐着舌头哇哇大叫：“哇，亲爱的！兰姨家的盐也是花了钱的！”
　　反应过来的众人哈哈大笑着起哄：“为了爱情，什么苦都能吃，还在乎一碗盐汤！”
　　刘小龙蹙着眉头看着手里足足有一斤半的浓咸的蛋汤，突然对着窃笑的童芳说：“我就把它喝了，烧坏了肠胃是你的事！让你照顾我一辈子！说完仰着脖子一气喝完！”
　　看着有趣的刘小龙，宋天鸿夫妇两个还真萌发了要促成这一对的想法。见大伙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工作状态，没有了刚开始时手忙脚乱，夫妻二人都很高兴。将收银开票的工作都交给了童芳打理，又让刘小龙把刚下岗的母亲招来做饭菜，这让同事们和刘小龙开起了玩笑：怎么觉得宋老板的店铺里的半壁江山都成了你们家的一样？总共十多个人，你小子就占了三个！
　　他不回答别人的问话，却觍着脸问童芳：“是不？”当着他母亲的面不好发作的童芳只得瞪着好看的杏眼娇嗔的瞥他一眼。
　　梦兰有了更多的时间和家人呆在一起，只是每天傍晚时分赶在银行下班前，到店里把当天的营业额存进银行就行。宋天鸿亦是如此，他会经常的把退休在家的路天赐接过来住上一段时间，让他和岳父两个老哥俩到处走走看看，散散心，聊聊天，感受感受黄昏的记忆和夕阳的美丽。而他儒雅的父亲和岳母两人，整天沉侵在两个孙子的生活当中，享受着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踉踉跄跄蹒跚学步的姐弟俩对爷爷奶奶的依赖远远超过父母，在他们的眼中父母成了可有可无的角色。
　　梦兰切身感受着隔代亲的魅力，装出满脸的无奈和悲哀与天鸿诉苦：“儿女们都不爱我们了！”
　　天鸿安慰说：“你怎么不知足啊，年轻的时候有老公疼着爱着。二十多年后，你的角色就变换了，你也可以爱你的孙子呀！”
　　梦兰噗嗤一笑：“去你的！”
　　兴隆的生意使得银行里的存款数目直线上升，温馨和谐的家庭，让夫妻俩倍感满足和幸福。
　　这时的社会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空前繁荣，人们像冲出鸟笼的鸟儿一样欢呼雀跃，把头上一直箍着的紧箍咒去掉之后，一扫过去的麻木与迟钝，丢掉呆板机械的所谓正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在政府强力的政策支持下，聪慧的国人迅速将过去封闭保守的思维形式转变过来之后，才发现中国人的脑子一点也不比别人差。
　　宋天鸿奔走于许多摩托车自行车生产厂家，发现一些大型的国营企业，在改革浪潮的冲击下，为了生存与发展不得不放下矜持的面孔，羞答答的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实行改型。宽松自由的环境造就了人们富于想象的空间，大家可以大声的讨论，高声的发泄，放声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