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第十章 新的生活

　　就这样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亢奋与忧郁，他们终于走出了深圳火车站。宽阔的火车站广场，婆娑的南国绿化树，两个从中原小村出来的年轻人仿佛是刘佬佬进了大观园，正值中午，太阳毫无遮拦地照耀着整个广场，到处是白幌幌的一片。他们的穿着与神色显得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深色的外衣紧巴巴地裹着看似臃肿的身体，还没走几步，刘倩的额头就渗出了晶莹的汗珠，郭强也早已是满脸的大汗了，他背着重重的背包，显出一脸的茫然与无奈。“嗳，赶快把里面的小袄脱了吧，你看这满大街的人，哪有我们这样的，这里可是热带气候啊。”刘倩尽量地从自己所学的知识中，搜索着有关对热带气候的认识与感悟，开心地对郭强命令道。“嘿，看来这里还挺欢迎我们的，这么热情。”郭强一面擦着脸上的汗水，一面诙谐地应着刘倩。于是，他们便站在一棵高高的棕榈树下，脱去了厚厚的毛衣。人倒是显得精神了，可是郭强的背包又增添了份量。
　　走出火车站广场，沿街到处是招工广告，他们认真地搜索着，什么缝纫制衣有限公司招工、饮料罐装生产线招工、电器有限公司招工、服务公司家政招工……满满的一条街，整个都是这样的信息，简直就是一条招工广告走廊。他们一家又一家地看过后，又返过来再看了一遍。最后，郭强选中了一家无线电有限责任公司，提供食宿，费用自理，每月工资1200元。因为这家公司的女工招工人数已经满了，所以，刘倩不得不再找一家，于是他们又沿着整条街搜索了一遍，反复比较之后，刘倩选中了一家离郭强较近的一家皮毛绒玩具公司，公司提供食宿，每月工资600元。还算顺利，两个人都有了着落，而且两家公司离得也不远，相距不足500米，分别位于人民路的南北两侧。郭强首先到自己的无线电公司报了到，然后又送刘倩到皮毛绒玩具公司安顿刘倩。说是一个公司，其实就是在一幢写字楼上租了几间房子，分别存放着生产玩具用的原料、设备、和成品。公司人员也不多，一共才十几个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像刘倩这样的女孩子，几个男的年龄稍长一些，大都从事原料和成品的装卸。宿舍是一大一小两间房子，一间小的是男宿舍，隔壁一间大的是女宿舍，分上下铺，估计能住上二十多个人，刘倩挑了一个靠角的上铺，算是安顿下来了。
　　安顿好刘倩，刘倩又和郭强一道赶回人民路对面的无线电公司，因为已经报过到，郭强便和刘倩一起在办公室接待员的引导下走向职工生活区。这家公司的规模要比刘倩那家皮毛绒玩具公司大得多，生产区和职工生活区由一条铁栅栏森严的分开，铁栅栏上赫然悬挂着生产区和生活区的红字标牌。两边墙壁上分别刷有“为了高质量的生活，请您努力工作”和“时间就是金钱，质量就是效益”的温馨提示。接待员把郭强领到职工宿舍管理处，告诉郭强明天上午首先参加公司的岗前培训，经统一测试后安排相应工作，然后就忙其它的事去了。接下来，郭强又在职工宿舍管理处办了餐饮、住宿手续。
　　当他们办完所有的食宿手续，郭强便拿着宿舍房门的钥匙找到自己的房间。这家公司不仅规模大，生活设施也相应好些，职工宿舍是一幢单面三层小楼，一二楼是男职工宿舍区，三楼是女职工宿舍区，每个房间四张床，还有一张公用的桌子，和一个柜子，郭强的这个房间已经住着三个人了，郭强是最后一个，自然就被安派到靠近门口的床上。当他们放下手中的行礼，坐到郭强的床上时，才感到有些疲惫，经过近两天的奔波，旅途的兴奋渐渐被身心的疲惫所取代。刘倩一屁股坐在床上，懒洋洋地伸了懒腰，没有了在火车上的精神。郭强倒显得精神起来，他打来了水，洗了脸，又催促刘倩也起来洗脸，边催边说道：“快点洗洗，都跑了两天了，看看我们职工餐厅有什么好吃的，今天我请客。”“嘻，还我们职工餐厅，你才来到多大一会，就你们你们的了，男人心变得就是快。哼！我不吃你吃谁，今天你要好好地请我吃上一顿。”刘倩调皮地打趣着郭强，懒懒地撒着娇。“行，行，想吃什么只管说。”郭强赶忙应着，将湿毛巾捂在刘倩脸上。他们洗漱完毕，便轻松地走向职工餐厅。
　　职工餐厅不是很大，但是显得很洁净，正值吃饭的高峰，年轻的姑娘小伙子们，不停地进进出出。他们找了个角落，郭强拿着餐具和磁卡去打饭，刘倩守着位子，以防被别人占去。过了好大一会，郭强才端着两份饭走过来，刘倩赶忙接过来放到餐桌上，四个包子，两份菜，一碗汤。“就这些菜，还磨蹭这么长时间。”刘倩笑着说。“人比较多，不信如果换了你，时间比这还长。”郭强自信地说。其实人多不是真正的理由，饭菜价格才是慢的真正原因。就这些已经花掉郭强三十多元，要是在柳林镇，这差不多够自己吃上十来顿了。刘倩也顾不上再问，拿起包子就吃，不一会，桌子上的饭菜便一扫而光。刘倩意犹未尽地喝着汤，劲头好像是恢复过来了，她又调皮起来，大声叫道：“就请我吃这饭，不跟你了。”郭强向四周看了看，示意刘倩小点声，别让旁人笑话，“就这都三十多元呢，这里的饭菜贵得很呢！”郭强小声地说。“啊，就这三十多块！”刘倩几乎要尖叫起来，她咋了咋舌头，又心痛地低声说道：“这么贵！要是在咱们镇子上，十块钱也用不了呀。”停了停又说道：“光听话这边的物价贵，没成想贵到这个份上。哼，等咱们挣了钱，非得好好地大吃一顿。”郭强无奈地笑了笑，“快点，吃完了我送你回那边去。”刘倩不再说话，一口气把汤喝完，站起身向四周瞧了瞧，然后拿起餐具向盥洗处走去。二人又回到郭强的宿舍，其余的几个人都出去玩了，刘倩又坐了一会。天快黑了，才站起身要郭强陪着送自己回去。
　　路上的灯已经亮了起来，因这条路不是市区的主干道，车也不是十分多，偶尔有几辆摩托车从他们身后驶过。他们还不习惯在路边树荫下亲热，两个人肩并肩慢悠悠地走向刘倩的皮毛绒玩具公司。
　　第二天，他们新的生活便真地开始了。郭强顺利地通过了公司的考核测评，因为有无线电维修的基础，被分配到公司的技术部，主要从事产品质量检验和生产线的维护保养。经过一个上午的业务技术培训，下午就上岗了，宽敞明亮的生产车间，整齐有序的作业流水线，郭强以前只是在教课书里见过，现在自己身着深蓝色工作服，头戴长沿鸭舌帽，郭强感到十分的兴奋，他自豪地站在自己的工作区域，俨然一个忠于职守的士兵，一丝不苟地按规程巡视着自己管理的生产线，看来他很满意自己目前的这份工作，决心要在这里痛快地干上一场了。
　　刘倩那边不用测试就直接上岗了，主要是皮毛绒玩具的缝制和填充，将毛皮按模型剪裁下来，半手工缝制，然后在里面填上丝棉、附属电子器件等填充物，一个生动可爱的玩具就算完成了。干了一个上午，刘倩就已经成为一个熟练工人了。中午，公司老板送来了外买的盒饭，吃过午饭，简单地休息了一会，接着又干起活来。
　　打小就在中原小村子里长大的他们，算是很满意自己的选择，在家半年才能挣多少钱呀，几亩地，一家人整天辛辛苦苦地在田野里忙碌，年头忙到年尾，到头来也就是两三千块钱，算算自己，一个人几个月就相当于全家一年的收入了。而且也不是特别的累，没有风吹雨打，没有火辣辣的太阳，这不就是自己整天向往，孜孜以求的像城里人一样生活的理想吗！郭强和刘倩陶醉在自己的决定中，为一步步实现自己的生活目标努力工作着。
　　晚上，郭强吃过晚饭又来到刘倩的皮毛绒玩具公司。可能是老板在赶一批活，下午工作的时间稍长了一点，当郭强走进刘倩的宿舍时，刘倩和另外的几个伙伴还在吃饭。
　　见郭强来了，其它伙伴都躲到别处去了，刘倩的床头就剩下郭强和刘倩两个人。“怎么样，能受得了吗？”郭强一坐下来，就迫不急待地问。“还行，就是有点紧张，和在家里干活不太一样。”刘倩认真地回答。“我那边也是，在家里干活时，想快就快，想慢就慢，现在不行了，老觉得有什么人在后面催。”郭强也附和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别管怎样，只有往前走了，等过几天就会适应的。”刘倩吃完了饭，站起身，接着说：“等我刷了碗，咱两到外面走走，也长长见识。”说完一转身出去了。郭强细细地打量起刘倩的这个大大的宿舍，十几个人，上下铺共住一个大房间，情况不如自己那边好，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家呢，郭强看着有些零乱的宿舍陷入了对未来生活的幻想中。“嗳，走到外面转转，你发什么呆？”直到听见刘倩在催促自己，郭强才缓过神来，站起身随着刘倩往外走。
　　下了楼，走出院子的大门，便是人民路，对面无线电有限公司的霓虹灯招牌已经开始发亮了。他们顺势向右一转沿着路边的人行道向前与公司相反的方向走去。
　　南方的冬天，不是十分的寒冷，夜幕也来得晚些，路边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绿化树依旧枝繁叶茂，显示着顽强的生命力。刘倩依偎在郭强的身边，挽着郭强的胳膊慢慢地向前走着，在这里他们不需要回避任何人，没人认识他们，过往的人大都行色匆匆，没有一个人注视他们，不像在家里，一见他们在一起，便有长舌妇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们陶醉在初恋的甜蜜中，陶醉在自己决定自己命运的喜悦中，两个人卿卿我我地，谈论着一天工作的感受，谈论着对明天的向往，向着前方走去，慢慢地消失在华灯初上的暮色中。
　　时光荏苒，转眼就是一个月。这天，刘倩拿到了600元的工资，晚饭没在公司吃就跑到无线电公司找郭强来了，她想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分享这人生第一次自己双手挣来的欣喜。刚进公司职工生活区就见郭强高高兴兴地从公司生产区走出来了，带着一脸的兴奋。刘倩向郭强挥挥手，郭强飞快地跑到刘倩身边，二人手挽手走向郭强的宿舍，同室的工友还都没回来，郭强掏出钥匙，迅速打开房门，抱起刘倩就是一阵狂吻……
　　一阵激情之后，郭强兴奋地说：“今天我请你吃饭，吃我们餐厅最好的饭菜，把那天欠你的补上。”“好啊，今天我们也发工资了，这次你要是再不让我吃好，我就用自己的钱吃。”刘倩理直气壮的说。“好了，你的钱留着给自己办嫁妆吧，快走，今天我请你。”郭强兴奋地又开起玩笑来，说着就往外走。刘倩倏地站起来，对准郭强的腰窝子狠劲拧了一把，“你这个该死的家伙，还想着这番好事，做你的梦去吧！”二人闹着笑着，走出郭强的宿舍，向职工餐厅走去。
　　这顿饭郭强没让刘倩失望，他们要了职工餐厅最好的菜，郭强还喝了两瓶啤酒，刘倩还第一次喝了只有在电影、电视里看到的罐装饮料，圆圆的小桶，郭强帮她拉开后，还溅了刘倩一脸的飞沫。他们高兴地走出职工餐厅，开始了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的例行活动，沿着人民路去兜风。
　　郭强的脸微微地泛着红光，醉眼迷离地拥着刘倩走在高大的玉兰树下。“今天上午我们发工资了，除去一个月的住宿费、伙食费后还剩下700多块钱，比我在镇子上干两个月还多呢。”郭强很自豪地说。“我们下午也发了，说是600块钱，只发了500块，扣下100块说是押金，到年底一总再发，怕我们干活不安分，如果中间不干了，押金就不给了。”刘倩有些不满地说。“可能是怕你们中间有人干着干着不愿意干走了，影响他的生意。”郭强淡淡地说。“这些南方人，就是善于算计，要什么身份证、押金啥的，其实只要你工资开得高，谁还愿意走呢？”刘倩有些忿忿然了。“要说也是，只要工资开得高，自然可以留住人的，可这些南方人精明的很，用最少的本钱赚取最多的赢利才是他们的目的。”郭强一语道破。“我们那边也是，虽然比你们这边管理的正规些，但其实质是一样的，工作时间也紧张着呢。”郭强继续说道。“唉，先干一段再说，熟悉熟悉环境，摸摸路子，等有了机会，咱们自己干，不受这窝囊气。”刘倩不服气地说。“咱到哪去弄这么多资本呀，需要很大的前期投入啊！”郭强很无奈地说。“嗳，先不说这些了，反正咱们从家里走出来，这一步是走对了，再过一个多月就该过年了，明天我先给家里人写封信，跟家里说说咱们这边的情况，别让他们惦记咱，等过年回家多捎点东西回去，让你爹也开开眼。”刘倩轻轻地说。“是该给家里写封信，还不知道我爹咋烦呢。”郭强也似乎恋起家来。“你爹呀，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清楚吗？只要见了钱，什么烦也没有了。”刘倩又调皮起来。郭强不满地刮了一下刘倩的鼻子，俩个人又戏闹起来，他们俩漫无边际的说着，闹着，玩着，倘佯在南方温暖的冬夜中。对现实的认可和不满，对未来的憧憬与期盼，燃烧着他们的青春激情。
　　天渐渐地越来越冷了，冬至已过，进入数九寒天了。陈家庄在漫天飘舞的雪片掩映下，愈发显得安详寂静，玉树琼枝覆盖下的刘家，只有厨房的烟囱在直直的冒着缕缕青烟，显出农家人的生机。刘伟妈在厨房忙碌着，刘伟一遍又一遍地清扫着院子里的积雪。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已经下了两天了，还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浓浓的阴云显得很低，似乎给刘家静静的院子带来几分压抑。清扫了院子门口的积雪，刘伟搓着手走进厨房，站在灶旁烤着冻麻了的手，“别扫了，扫完一会又下来了，等雪停了一总再扫吧。”母亲关切地对儿子说。“闲着也是闲着，活动活动身子暖和。”刘伟轻轻地说。“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倩妮子怎么渡过？”母亲象是自言自语地对刘伟说。“妈，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南方可没我们这儿这么冷，说不定他们连棉袄都不用穿呢。”刘伟对母亲轻轻地说。刘伟妈看着儿子这么认真的样子，像是得到了极大安慰似的，慢条斯理地洗着下锅的菜。
　　到了冬天，自家人吃早饭一般是不炒菜的，大多是吃点酱豆、咸菜下馍，再烧点热粥或菜汤一喝，浑身暖和和的，整个冬天也就这么过去了。“这几天，也老不见何静来玩了。”刘伟妈一边掀开锅盖，一边向着刘伟说。“这么大的雪，人家怎么出门。”刘伟应承道。掀出锅里的馍，又搅好锅里的汤，一顿热腾腾的早饭就算做好了，娘儿两个舀上碗，围着灶台吃起饭来。快要吃完了，院子门外传来跺脚的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过来。“刘伟，吃饭了吗？”这是北方农村最普及的问候语。“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伟儿快去开门，好象是何静来了。”刘伟妈欣喜地说。刘伟妈话还没说完，刘伟早走到院子里了，这句话他比妈听得真切。急忙打开院门，何静跳了进来，一边哈着冻红了的小手，一边跺着脚上的积雪，何静高兴地说：“刘倩这个妮子写信来了，”刘伟拍着何静身上的积雪，关切地说：“也不披个东西，看弄湿了不冻死你。”“婶子，刘倩写信来了！”何静大声地向着厨房喊道。“你们先到堂屋坐着去吧，我收拾了锅就过去。”一个欣喜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刘伟领着何静进了堂屋，刘伟妈在厨房忙活了一阵，也跑进来，有了女儿的消息，她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看着刘伟在读刘倩的信。信写的很长，但从刘伟的表情上看，刘伟妈觉得女儿那边的情况一定挺好的，她眨着眼睛朝着刘伟，露出欣喜和期待的目光。
　　刘伟看完妹妹的长信，又把信递给何静，才转过头来对母亲说：“妈，刘倩在那边挺好的，干了一个多月了，还发了工资，让你不要挂念她。”听刘伟这么一说，刘伟妈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她又迫不急待地问道：“她在哪儿干活累不累呀？还有强子在哪儿干呢，他俩在一块吗？”刘伟跟她解释说：“活不算累，比咱们在家种地强多了，刘倩在一家玩具公司上班，就是生产小孩子们玩的布娃娃。郭强在一家无线电公司上班，好像是生产电视机什么的，两个人离得也不远，两家公司隔一条大路斜对着。”刘伟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算是打消了妈妈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忧郁和牵挂。何静也看完了刘倩写来的长信，她笑着对刘伟妈说：“婶子，刘倩真有本事，这下你不用担心她了吧，您就等着享她的福吧！”刘倩妈高兴地合不拢嘴，眼睛激动得地涌出了泪花，她喃喃地说：“只要能不受屈就好，我也不指望享她的福。”刘伟发现这是自爸爸出事后，半年多来妈妈第一次这么开心的喜悦。他也被妈妈欣喜的情绪感染起来，兴尤未尽地对妈妈说：“一个月能挣五六百块呢，比在家种地强多了。”“郭强会修理电视机，挣的比咱家刘倩还多呢，这下可真是便宜郭老根那个老头子了，看他还有啥说的。”何静半是羡慕半是嘲弄地说。刘伟妈收住了笑容，她站起了身，直了直腰，对何静说：“她要是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还享她的福呢，差点不把我气死，要指望我也只能指望你,还指望她呢,不气我就算烧高香了。”一句话说得何静羞红了脸，刘伟妈也觉得有点不太合适，自己赶忙说：“你们在这屋玩吧，我去那边给羊添把草，大冷的天，别冻着。”说吧，高兴地走了，腰挺得直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