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但我真的放不下

　　他只是执意要选择离开，一是为寻亲人，同时也是为了逃避晓娅。他曾经告诉过自己，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依蓝要重新开始，自己也要重新开始。他答应过自己不会再一直逃下去。可是，许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只要一句话，只有等你要去践行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它的艰难。
　　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要去哪里，逃避一站，却根本不知道下一站究竟在哪里。
　　“先生先生，买束花儿吧。”一个清脆的声音扰乱了他的沉思。
　　他记得，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的。在路上走了这么久，也没见到沿街的店铺有什么特殊的活动。
　　“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为什么要买花啊？”他问道。
　　“嗨哟，”卖花的姑娘说道，“谁规定了只有节日才能买花的？先生您可以买一束回去送给女朋友嘛！这样您的女朋友一准儿高兴。对了，您，您谈了对象吧？”
　　“没，”他摇摇头，“没谈。”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可是这之后，他马上就又开始后悔了。当卖花姑娘提及他的对象的时候，他只是下意识地想到了依蓝，进而自然而然地给了一个否定的回答。
　　但是这会儿他却又开始怪责自己了。如果是这样，那他又把晓娅置于何地？他和晓娅之间的这段感情，至少晓娅已经完全是认同，自己也已经是默认的了。可如今，此时此地此景中，他心里想的却依旧是依蓝。他原以为自己能够走出，结果却依旧是困于其中，动弹不得。
　　卖花姑娘已经走远了，就在他恍恍惚惚的时候。卖花姑娘试图叫他几声，但是他总是像丢了魂灵似的，半句话也听不进。
　　晓娅给他打电话了，想问他在哪，想要怎么找。他也想找晓娅谈谈了。也许，这样彼此耗着时间，终归不是个好的选择。
　　一旦打算这样做的时候，他忽然的又不再担心这样做可能产生的伤害了。他好像开始渐渐地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总好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制着，但那并不是他自己真实的意愿。
　　可是，他又乐得这样。就好像自己彻底从中解脱出来了一样，一旦产生了伤害了，他又可以冠冕堂皇地说那并不是自己的行为。算是一种借口，也或许只是他想要逃避责任。但是，他真的是想和晓娅把事情都讲清楚了。在一起，却无法真心相待，那不叫爱情。
　　“你出来吧，我有话和你说。”
　　“干嘛非得出去，你回来以后再说不行吗？”
　　“你出来吧。”
　　他很坚决，晓娅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一次相见他约在了咖啡厅。也许他只是喜欢这里的宁静，也许只是希望给彼此最后一次相见留下一个雅致的背景，那样不会太痛。
　　他本来可以把那些话都在电话里头讲了的。可是，这一次，他想当着晓娅的面，他想她有什么怨恨都朝自己发出来，那样也许她心里能够好受一些。他更希望，在自己说完话之后，她能够打自己一顿，那样，他的心里也会获得一丝的救赎。
　　“怎么了？”晓娅在一个多小时之后赶到了咖啡厅。
　　“先喝吧。”他只是盯着晓娅的衣服看，眼神不敢胡乱移动，仿佛一接触到依蓝的眼神，就会让自己慌乱起来。
　　一刻钟过去，周程的咖啡也早已见底，可却依旧没有打算说些什么。
　　“你说吧，你找我出来不可能没事的，”晓娅咖啡一口没动，随着说话的震动反而轻微地漾荡起了一圈波纹，“有什么你就说。”
　　“晓娅，”周围很安静，他吞咽口水的声音都听得真切，“我……”
　　但是，他又犹豫了。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晓娅确实有些生气了。
　　周程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再拖下去了。一个多小时之前的那种果敢这会儿又全都开始退缩。他憎恶自己，他好像有着多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格，然后时常在里面穿梭，最后成的那个人，自己有时候都会感觉陌生。他不知道怎样去阻止，他只是感到悲伤，他竟然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他决意要说了。
　　“晓娅，我……我们不合适。”
　　“你说什么？”晓娅愣了一下。
　　她知道周程找她出来一定是有急事，她也做过很多猜测，可没想到最终竟然会是这个。
　　“你知道上次我回以远的时候，其实没想回去的，你也看到那个时候有个女孩跟着我。我只是为了让她可以对我死心才回来，然后去了饭馆见你。我谢谢你的爱，可是我不配。你能找到一个真的爱你的男孩，但那却不是我。”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一直在欺骗我对吗？”晓娅说话的语气仍然平静，只是鼻头有些发酸。
　　“对不起……”此刻周程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只能一个劲儿的道歉。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道歉，只是显得自己有多么的懦弱，还有可憎。
　　“你觉得对不起就行了是吗？”晓娅冷冷地笑着，却走出了咖啡厅。
　　她不想在里面谈论这些，那被周围的人看着只会是个笑话。她只是一个劲儿的朝前走去，直到走到一个深巷的尽头。
　　她仔仔细细地听着追上来的周程给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从他和依蓝两小无猜开始，到现在长大成人，她几乎知道了他们全部的过往。她在这个时候选择倾听而不是大吵大闹，不是因为她还对周程抱有希望。她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自己成为这样尴尬的一个存在。
　　“所以了，为了不伤害她，你情愿来欺骗我。青梅竹马的感情算作感情，我们不过几个月的情分就值当这样被当做垃圾糟践是吗？”晓娅直视着周程的眼睛，最终没让自己落下泪来。
　　“不是，我不是故意……你知道的……那时……我本来想向你解释的……可是，可是……“
　　他实在说不下去了。他不愿再解释，该说的他都已经说清楚了，至少，他自己以为都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可是，他总觉得还是有继续解释下去的必要。他不能让自己成为一个那样不负责的人。
　　“我知道你对我好，你的家人待我也很好。所以，那天你误会了之后我就一直不敢解释，我怕解释了又会让你难过。时间一长，事情变得越发不可收拾。我也想过就这样下去，我会学着去爱你。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如今我的脑子里还是满满当当的她。我可以骗自己，也可以继续骗着你，可是，如果不爱，即便相守，也不会幸福。我希望你幸福，不希望看到你落泪，此生我已经辜负了一个人，我不希望，因为害怕辜负你，却让你一辈子不开心……”
　　他真的是已经词穷了。
　　“你走吧，别再说了。”此刻的晓娅仍旧是超乎寻常的镇定，没有哭，没有闹，一切只是那样令人恐惧的静寂。
　　“我……晓娅，我……”他开始有些结巴了。
　　其实，他最怕的就是现在这样的晓娅，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恰恰只是因为她把一切都憋在了心里。他更愿意看到她哭出来，打自己、骂自己，怎样都行。只是现在她这样什么都不说，他知道，她是真的受伤了。
　　“你走吧，”晓娅重复了一遍，依旧是冰冷的声音，“以后别再见面了。”
　　晓娅没有留给他更多的时间，“走啊！”她忽然大声吼道。
　　他最终是一步一回头地走向了远方，但是，他并未曾真正离去，只是悄悄地又折了回来，在一个她未发觉的地方，悄悄地看着她。
　　他以为，他走后，她会毫无顾忌地大声哭出来，释放心里的痛苦。但那只是他以为。
　　晓娅比想象中的更加坚强，周程走后，她并没有哭出来，只是靠着墙壁慢慢地坐了下去。渐渐地她闭上了双眼，似沉思，又似回忆那段苦痛。
　　早春的风还是有点冷，顺着衣领吹的人瑟瑟发抖。天气阴沉却间或有几缕阳光洒下，更显得讽刺。晓娅只是慢慢地仰起头，让阳光洒在自己的脸上。也许，她只是想要这样，能够让内心平静一些。
　　于是，一个静静地坐在深巷之中，一个静静地在远处守候。她说好了今后不再见，他也不敢轻易再见。如今，他望着她，只是希望她能够好起来。
　　他给卫和辉打了电话，告诉他地址，叫他过来带她回去。
　　“那你干嘛不能送她回来？你们吵架了？喂喂喂？”
　　他甚至已经无法再有勇气面对卫和辉，只是告诉他地址之后就慌忙挂断了电话。一直等到卫和辉找到了晓娅，他才敢离开。自然，自始至终，他都是静静地躲在一处，没有人曾发现了他。
　　“小妹，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这样了？是不是周程那混蛋欺负你了？”
　　“晓娅啊，你说说话啊，你不能这样啊？”
　　“晓娅，我是哥啊，你怎么了，怎么了？”
　　晓娅忽然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