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离开，却不知前路何方

　　离开以后，生活的节奏慌乱了一阵，但总归是渐渐地回复了正常。他们彼此已经不再联系了。而周程，如今也只是一门心思想要找回他的父母亲。别的事情，也不想去管了。
　　但是，现在找到他的父母却已经是难上加难了。此番他们回到以远，周程没能碰上，就是小镇上的人，都没有多少人知道。春节之后，他们又跟着阿木走了，去了一个离家更加遥远的地方。
　　阿木在那边是留了个小店给他们夫妻俩照看，而在同一座城的另外一处地方，阿木则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家汽修店。已经开了好几年了，收入还算可观。
　　不过，阿木可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他不仅是开了汽修店、还有给程原照看的百货小店。他零零星星地还在其他地方经营着另外一些的业务。总之，有什么能够赚钱的门道，他就去努力发掘。
　　交给程原的那家小店他平常是不怎么去的。一来时间不充裕，二来本来就是熟人，也不担心。现在的店长是当地人，他有意愿等过段时间程原熟悉了店里的情况之后就把店长给辞了，但是又不好开口，毕竟也在这里已经干了有三四年的时间了。
　　不过，店长那一天突然给他打电话，说是朋友介绍了更好的工作，想要辞职。阿木心想这正好，也不用自己纠结到底要不要把他辞了，那样还伤和气。可是，程原才到店里没多久，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于是阿木和店长商量着能不能再等一段时间，等程原夫妻俩各方面业务都弄懂的时候再正式辞职。店长见阿木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就没好意思拒绝，当即爽快地答应了。
　　阿木还给他们租了个屋子，有空的时候会买些东西过去看看。夫妻两个实在过意不去，但是阿木从来就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只是说自己小时候他们对自己很是照顾，现在自己有能力，那么帮一点小忙也是应该的。
　　可是，在夫妻俩的心中，这可不是个小忙，这甚至都已经解决了他们的生计问题了。想起前些年居无定所地漂流，吃了这顿也不知道下一顿能够在哪里，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好的太多了。
　　夫妻两个对阿木有着满满的谢意，只是如今却已无力报答。阿木每到这时，就一直地安慰他们：“哎呀，就芝麻粒大的事儿，你们不要放在心里了。我请谁不是请啊？请你们来我还不用担心小店东西会被人东拿一些西拿一些的了，你们看多省心。”
　　话虽这样说，可是夫妻俩心里还是时常感恩。他们也晓得阿木确实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后来他们怕阿木听的烦了也提的少，只是更加用心地照看着他的小店，并把阿木给的两人份的工资还给他一份，夫妻俩只领一份的工资。
　　他们知道，阿木只是变着法地要接济自己，还要时时顾虑到自己的感受，只为了使这种接济看起来更像是寻常的劳务关系。阿木确实是比他们富裕，可是他的钱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自己没有理由这样白白承受。
　　对于他们的这个做法，阿木也接受了。他只是怕，如果自己再不接受的话，倔强的程原可能就要走了。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看到他们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安安稳稳地生活。况且，如今，他们在自己的店里，有什么事多少自己还能照应些，总比在外面居无定所好多了。
　　阿木是个坐不住的人，有时候上汽修店，人手不够了，他也会换身衣服钻到车底下去修理，然后出来的时候就全身脏兮兮的了。他早年的时候就是在汽修店做的修理工，后来因为工资的问题和老板闹僵了，这才拉上几个朋友合伙开了自己的汽修店。几年的时间，生意越做越红火，他赚的钱也越来越多了。
　　那一天，忙的比较晚，回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了。但是太太还没有睡觉，他感觉有些奇怪。平常这个点她都已经是睡了的，她早上还要早起给儿子准备早饭。
　　“怎么还没睡啊？”他一边脱外套一边问道。
　　“你看，”太太只丢给他一份报纸，“你看看上面的寻人启事。”
　　“是程叔和冯婶？”他抬眼问太太道。
　　“是啊，我今天看到这个就睡不着了。要不我们打电话去告诉他？”
　　“哎……”阿木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你也不是不知道，程叔和冯婶跟我们来之前就说过了不敢认啊。是，我们都盼望他们一家团聚，可是他们也有他们的顾虑。这……这还是先等等吧，反正现在他们在咱们店里帮忙，日子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苦了。”
　　“可是，可是我们让他们相认，我们可以继续让程叔还有冯婶在我们家工作啊，这样又不会给他们儿子造成额外的负担。”
　　“但是，他们的儿子既然要来找他们，你说我……我们现在愿意咱爸咱妈在外面辛苦工作吗？所以人如果到时候寻到他们了，还会忍心让他们在外辛苦吗？那肯定是要他们在家享清福的，那不还得他们儿子一人在外辛劳，这不就又回到最开始的那个顾虑了吗？”
　　“可万一他们儿子现在是个小富翁了呢？”妻子不甘心。
　　“那也不成，程叔他们还有个担忧是怕破坏他儿子现在的家庭，怕被说和他养父养母抢周程的孝顺。而且当初也说好了这辈子都不再见的，你说如果这样，那他们不是会被说成出尔反尔的吗？哎呀，反正这没那么简单……”
　　“这有什么可复杂的啊？”太太忽然绷起脸来，“就一个想找亲生父母，一个也想认儿子，这不就结了吗？哪有那么多的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你别冲我凶啊，”阿木看着太太，一脸的无辜，“我说的都是程叔和冯婶的顾虑，我哪晓得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顾虑？况且咱也不是他们，咱也不晓得他们的顾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太太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可是，明明知道他们的儿子在找他们，也有两方的联系方式，却不去告诉他们，我，我憋着难受。”
　　“难受也得憋着！”
　　阿木狠狠甩下一句话就进了浴室去洗澡。他的心里也是五味陈杂，可是既然程叔他们之前就已经和自己打了招呼了，那么自己至少短时间内还不会去告诉周程。也许，对于老两口而言，看着儿子好，远比自己辛苦来的幸福。
　　洗完澡之后，他喊太太道：“媳妇儿，把报纸收一下，兴许以后能用得着。”
　　但是太太坐在沙发上，噘着嘴，就是一句话也不答。
　　“哎哟，都老夫老妻了，还赌气真是。”阿木过去直接在太太脸上亲了一口。
　　“那你也不能冲我凶！”太太脸上稍显喜色。
　　“知道了，老婆大人，以后不敢了。”
　　这下太太满意了，也不生气了。阿木无奈地笑了笑，只感叹太太这么多年性子还是跟个孩子一样。
　　他决定了，先把报纸收着，等以后时机恰当的时候，就去告诉周程。可是，什么又是恰当的时机，他也不清楚。
　　那一天，周程仍旧还在以远。他不知道下一站要去哪里寻觅，发出的寻人启事这会儿也是静悄悄的毫无音信。他一下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没有方向，胡乱地在天际游荡。
　　晓娅只能是劝他不要着急。她和哥哥也在尽可能地帮他寻找，只是依然收效甚微。
　　“总会找到的，你心急也没有用的。哥哥已经在托人四处打听了。”
　　“算了，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他冲晓娅摆了摆手。
　　他说话的态度并不好，只是因为这些天以来心里就一直没能好过。寻亲人的事，依蓝的事，所有的事情都让他变得烦躁，以至于他无法控制又把这种态度扔到了爱她的人的面前。
　　晓娅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第一次见，先是迟疑了一下，但是那时那地，听到那样的话，她依旧觉得有些伤心。她不是一个敏感的人，可是对周程的每一句话，她却变得莫名敏感。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不是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变得这样？她从来就没经历过一场恋爱，她不知道。
　　“对不起，”周程大概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话重了，“对不起……”
　　晓娅只是侧着头，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她这会儿又突然想起周程春节完第一次回来找她的时候，那时她看到有一个女孩儿跟在他的身后，然而后来却又跑走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又突然想起了这些事情来，只是一句话而已，自己不应该一直抓着不放的啊。况且，她理解现在周程的心情，她不怨他。
　　周程打算第二天就离开以远。他不知道下一站要去哪里，他只是知道，一直呆在以远，不可能找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