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第八章 刘伟怒掴郭老根

　　等他们走进陈家庄，回到自己的家，天已经擦黑了，郭强妈正站在院门口，往外张望着，看到他们爷俩回来了，高高兴兴地开了门，打了水让他爷俩洗脸，郭老根显然是酒劲还没下去，他跌跌撞撞地进了屋，脸也没洗和衣躺到床上便打起了呼噜。郭强洗了洗脸，用毛巾掸掸身上的土，简要地向妈妈讲述了两个人的生意，便回到自己房里去了。
　　约莫过了一个多钟头，郭强听得妈妈叫他起来吃晚饭，才磨磨蹭蹭地走进橱房。郭老根也从堂屋走出来，到小拉井边洗了脸，走进厨房坐到饭桌旁，一家三口人坐下来吃饭。郭强妈忙着盛饭，郭老根伸了伸脖子，打了个响嗝说：“刚吃过，也不甚饿，喝点汤便行了。”郭强也附和着端起了饭碗，等他们父子两人都喝起汤来，郭强妈才对郭强说：“刚才刘倩来过了，见你还没回来，放下一本什么书就走了。”“什么书？唉！妈，你怎么不早说。”郭强放下手中的饭碗，急切地说。“我就放在堂屋的条几上了，看着刚才你们那个懒样，没顾上说。”听妈妈说罢，郭强急促地喝完汤，站起身，到堂屋去了，拿了书，跟妈妈打了个招呼回到自己房里去了。
　　雪亮的灯光下，郭强仔细地端详着这本书，《二十一世纪的赢家》想到刘倩向自己交待的事，心中又反腾起来，他不知道该怎样向刘倩开口，天都这么晚了，只有明天见面再说了，无奈之下，郭强只好收拾收拾，郁郁不乐地上了床。
　　第二天，郭强还在迷迷糊糊地做着梦，梦中正和刘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幸福地亲吻着，连喘气都有些困难了，使劲一歪头，一下子醒过来了，睁眼一看，原来是刘倩正坐在床边捏着自己的鼻子呢，“还不醒，昨天我给你的书看了吗？”刘倩看郭强醒来，劈头就问。“昨晚回来晚了，还没顾上。”郭强揉着眼睛答道。“还有脸说哩，大娘那边都把锅涮好了，你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哩，那好,等你吃过饭，第一件事就先把这书看了。”刘倩一连串地说道。“我还真的做梦来着，好舒服的春秋大梦，偏偏让你给弄醒了。”郭强兴奋地说。“好啦，你赶紧穿上衣服吃饭去吧，一会到我家找我，我先走了啊！”没等郭强再说什么，刘倩一转身，出门走了。
　　郭强慢吞吞地起了床，出来洗了一把脸，拿起那本斩新的书，走向厨房，郭老根夫妇早已吃了饭，各自忙各自的活计去了。饭菜在小餐桌上放着，郭强一边慢吞吞地吃，一边翻着那本书《二十一世纪的赢家》。到底是年轻人，很快就被书中的内容吸引住了。看着看着，郭强把饭碗一丢，饭没吃完就去找刘倩去了。
　　从郭强家回来，刘倩就在一直盘算着如何说动郭老根，让郭强他们一块外出打工的事，这个老倔头，到底弯在哪儿呢？刘倩努力地想着，倚在门口对着天空发呆。正在刘倩出神之际，郭强急促促地赶来了，只见他手里掂着书，兴冲冲地对刘倩说：“这回我算想通了，反正我爹的工作我是作不通了，要不咱们干脆偷偷地开溜。”“开溜？你有这个胆吗？”刘倩反问道。“那有什么不敢哩，你看书上说的，成大事者，不冒点风险能成吗？”郭强显然是被书中的内容鼓动起来了。“你可是你家中的独苗，你要想好了呀！”刘倩要郭强看这本书的目的就是要达到这个效果，现在眼看目的达到了，刘倩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继续刺激着郭强。“独苗算什么呀！往后家家都是独苗了，难道都要守在家里吗？”郭强振振有词地反驳道。“那好，你说怎么个溜法？”刘倩高兴地望着郭强，脸上露出期盼的喜悦。“我正是来和你商量这个事的，看你有什么好主意？”郭强缓缓地说。“那好，走，进屋说。”刘倩转身就走，郭强紧紧地跟在后面。
　　二人进了屋，经过一番经心策划，一个大胆的出走计划便形成了。天近中午，郭强兴冲冲地从刘家出来，哼着小调回到家中，一个快乐旅程就要开始了。
　　初冬，没有了地里的活计，村民们大都睡起了长觉，只有家有上学孩子的炊烟才飘起得早些。郭强和刘倩两家没有上学的孩子，自然两家的院子都静稍稍得，等到太阳升起老高了，两家的院落才陆续地冒起炊烟，但是，等到两家的妈妈走到孩子的门前，催促她们的孩子起来吃饭时，一样的情况发生了，刘家没有了女儿，郭家没有了儿子。
　　这下两家都慌了手脚，刘伟妈不见了女儿，心里顿时泛起一阵阵不祥来，大早晨的，孩子会到哪去呢？自家院子的各个角落都找了一遍，连个人影也没有，看看自家院子的大门，锁已被打开了，刘伟妈才明白，女儿是一大早出去了，问问刘伟是否知道妹妹去哪儿了，刘伟也说不知道，这下刘伟妈就更慌了。丈夫刚走，女儿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该怎么向死去的丈夫交待，她赶紧叫起刘伟，娘俩一起打开了刘倩的房门。床上的被子叠得好好得，桌子上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看起来走的还挺从容，好像早就欲谋好了似的，看到桌子上还有本新书，刘伟信手掂了起来，正是那本《二十一世纪的赢家》，里面鼓鼓的，刘伟翻开一看，原来是刘倩写给出妈妈和哥哥的一封短信。刘伟急忙展开，妹妹隽永的字体映入眼帘。
　　哥哥：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踏上了南下的列车，登上全新的征程了。请你代我向妈妈辞行，做好妈妈的思想工作，不要让她为我担心牵挂，我不会有什么麻烦事的，哥哥你也是出过远门的人，应该相信妹妹不会有事的吧，本来是准备跟你和妈妈商量好再走的，但是，害怕被妈妈知道了，再走就会有麻烦的，所以，就只好这样给你详细汇报了，请恕妹妹先斩后奏。
　　我是跟强子商量后一块走的，请你和妈妈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我们又都不是小孩子啦。我们是想先到南方看看，看看能否找到什么好的项目，等赚了钱回来咱们自己干，我就不相信，我们闯荡不出一片新的天地来。
　　哥，我知道你是和爸一样传统的人，让你到南方打工肯定是说不成事的，你是不会离开家的，这样也好，咱妈我就交给你了，你与何静好好地经营咱这个家吧，让我和强子到外面见见世面，经经风雨。我们有强子自己铺子挣的钱，估计生存一段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其它的事等我们安顿下来以后再跟你详细地说。总之，你和妈不要太为我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我的好消息吧！
　　再见，哥！
　　你的小妹：倩倩
　　信很短，意思也很明了，刘伟知道妹妹的脾气，认准了的事，非做到底不可。别说是先斩后奏，就是她当面跟你说，你一样拿她没办法。反正已经这样了，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刘伟反而感到挺坦然，到底还是妹妹自己有主见，不再是几年前要哥哥背着的小姑娘了。他平和地对母亲说：“小倩和郭强俩人一块去南方闯荡了，看来是他俩早就商量好的，就让他们去闯荡闯荡吧。”刘伟妈愣了愣神，叹道：“这孩子，都是我惯的，唉，由她去吧。”说着刘伟妈无奈地抽身走向厨房，一边招呼刘伟道：“等吃了饭，到郭强家看看，问问他们家里知道这事不。”母子二人匆匆地吃过饭，刘伟便朝郭强家走去。
　　再说老郭家这边，郭强妈喊了几声不见应声，便回去对老伴说：“该吃饭了还不起床，你去叫叫，”郭老根打着哈欠道：“毕竟还是孩子嘛，不愿起就让他多睡会吧，反正起来也没多少事。”“上梁不正下梁歪，孩子都让你给惯坏了。”郭强妈嘟嘟嚷嚷地发着牢骚，极不情愿地揭开锅，准备开饭。
　　就在这时，刘伟敲起门来。郭强妈重新盖上锅，转身去开院门，见是刘伟一大早叫门，一面赶紧往院子里让人，一面说道：“是大侄子来了，我们正准备吃饭呢，走，到厨房去，一块吃点。”刘伟吱唔着随郭强妈到了厨房，看到郭老根轻声问道：“大伯，起来了，”郭老根见是刘伟，也客气地说道：“是小伟呀，快，坐下，吃饭了吗？来，一块吃点。”刘伟找个凳子坐下，一面说道：“我已吃过饭了，你们赶紧吃吧。”郭强妈一面把饭菜放到饭桌上，一面说道：“小伟，一大早的有啥事，你看我们家强子还没起床呢。”刘伟看他们还不知道这事，便轻声说道：“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大娘，强子和我妹妹一块到南方去了，你们也不知道吧！”听刘伟这么一说，郭强妈一下子僵住了，眼巴巴地望着郭老根，仿佛想从他那里找到答案。郭老根也傻脸了，拿到手的馍又放到筐子里。“这个王八羔子,不吭气就偷偷地跑啦，敢情是长了本事，爹娘也不要啦！”郭老根愣了一下，愤恨地骂道。刘伟见郭老根出口便骂，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郭强妈也呆呆地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三个人就这样尴尬地僵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刘伟才缓过神来，轻声说道：“既然你们事先也不知道消息，那你们先吃饭吧，有啥事以后再说，我先走啦。”刘伟一面说着，站起身便往外走。郭老根被这突如其来的事给弄懵了，也不答话，只有郭强妈小声答讪道：“大侄子，你不再坐会了。”一面说着，把刘伟送出门外。
　　刘伟回到家里，看见母亲正在对着爸爸的相片流泪，就轻轻地走过去，默默地站在母亲身边。刘伟妈见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擦了擦眼睛，拢了拢头发，向儿子道：“你郭大爷、大娘知道这事吗？”“好像也不知道，他们正准备吃饭呢，一听这事，饭也不吃了，我就回来了。”刘伟不紧不慢地说，他没有把郭家老两口了的态度说出来，怕伤了自己母亲的心，自己在心里埋怨妹妹，傻妹妹呀，咋能这么做呢，爸爸走了，你叫妈妈哥哥怎么做人，怎么往村口站呢！尽管现在已经很开放了，但一个没有结过婚的黄花闺女跟人家跑出去了，也总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他们就没再说啥？”正在刘伟呆呆地不知道怎么安慰母亲时，刘伟妈问道。“没有，他们事先也不知道，听我一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刘伟轻轻地答道。“这个死妮子，真是活生生地要把人气死，屋漏偏遇连阴雨，我这是哪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不孝的闺女，唉！”刘伟妈长叹一声，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刘伟用手扶了妈妈一把，又顺手拉过一个小凳子坐在母亲身边，半安慰自己半安慰妈妈道：“天要下雨，有什么法子呢，事在人为，生死由命，由它去吧。”正在他们母子俩无奈地默默相劝之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忿恨的叫骂声。
　　“王八羔子,还反了他了，老刘家，你们还我儿子！”是郭老根的声音，母子俩个都听出来了。真是怕什么偏偏有什么，正在母子俩为这件使他们蒙羞的事不知所措时，郭老根居然找上门来了。母子俩面面相觑，惘然不知所措，沉默片刻，刘伟定了定神，镇定地站起来，气呼呼地对母亲说：“妈，你先坐着，我去开门。”
　　刘伟怒冲冲地打开门，郭老根一个趔趄闪了进来。“郭老根，你嚷嚷什么，我还没找你要妹子呢，你倒找上门来，不看到几十年邻居的份上，看我不扒了你的老皮。”还没等郭老根站稳，刘伟便破口大骂。郭老根一个趔趄进来，险些摔倒，被刘伟劈头盖脸一骂，竟然一时语塞，他愣愣地僵在那里，没了声息，他想不到一向温顺谦恭的刘伟居然对他放出如此重的话来。刘伟话已出口，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怎么也会说出如此份量的话来，可能是那接连不断的窝囊事逼迫的缘故吧，几个月来沉默的压抑一下子迸发了出来。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两个人在门口僵持了一会，郭老根缓过神来，看看在刘伟面前占不了上风，嘴里嘟囔道：“我不跟你小孩子说话，我找你妈说去。”说着便往里闯，声音又恢复到原来的高度。“他婶子，强子是我的心头肉，我要他给我养老送终呢，让你家倩妮把他拐跑了，你得还我儿子。”郭老根对着刘伟妈大叫道。
　　听到郭老根的搅闹，刘伟妈早已气得说不出话来，自家女儿跟人私奔，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窝囊事，老刘家不找你郭家的事已是便宜了你家，你居然倒打一扒，太不尽人情了。她理了理头发，对着郭老根说：“他大伯，你小点声，两个孩子的事，咱们慢慢商量着来，有话坐下来慢慢地说，你嚷嚷个啥哩。”郭老根把脖子一拧，瞪着忿眼的眼睛说：“我就是要大声地嚷，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你养的闺女拐走了我家强子。”
　　刘伟一直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紧紧跟在郭老根身后，看到郭老根在母亲面前如此嚣张，大声喝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老东西，再敢胡言乱语，小心你的老脸！”郭老根见刘伟火了，也不示弱，他转身躲到刘伟妈身后，继续高声叫骂：“要我小心自己的老脸，乖乖，你妹妹骗走了我家强子，还说什么要脸不要脸的，这句话该我说。”郭老根话已出口，刘伟妈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低声对郭老根说：“他大伯，你，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刘伟妈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看到自己的母亲被气成这样，刘伟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对着郭老根的嘴巴，一个巴掌搧了过去。郭老根正在得意的高声叫骂，冷不防被刘伟搧了个正着，左半边脸立刻显出五个红紫的指印，嘴角还渗出了鲜红的血。这个精明的生意人，他知道真得动起手来，自己根本不是刘伟的对手，占不了便宜，只有大声叫嚷，吸引更多的人来，自己才好收场。于是，他也不去擦拭嘴角的血，继续高声大嚷起来：“我活了五十多岁了，这张老脸也不算什么，你们家闺女勾引我家儿子，还有理了，哼，还说什么脸不脸的……”。
　　果然，刘家院子里一会便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本来冬天村民们便没有多少事情做，刚刚吃过早饭就听到刘家院子里吵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争相跑了过来，听到郭老根高一声低一句的叫骂声，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