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记得你的生日，只是故意选择忘记

　　依蓝的导师有些私事请了几天假，那几天又恰逢有一堂要给本科生上的课程，导师便让依蓝代她上一下。
　　其实导师总共带了三个学生，但是依蓝的综合表现是最让她满意的，这也就是她放心让依蓝给她代课的原因。她简单交代了一下上课的进度之后就放心地回家了。不过，虽然导师对自己是那般的信任，可是对于依蓝而言，头一回给学生上课，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为了能够上好课，她特地提前两天做了准备，只是希望到时候能表现得好一些。
　　上第一堂课的那一天，对她来说还有另外一个不寻常的意义，那一天是她的生日。
　　其实她原本是不记得的，只是素青打来了电话说要过来陪她一起过生日，她这才想了起来。她代的这门课是门选修课，是安排在周六上的，所以素青也才能够有空过来。
　　素青的打算是等依蓝上午上完课之后，晚上就在寝室里给她庆祝。研究生的公寓楼在这个学校里还算是不错的了，每间寝室住的有四人，各种配套设施都还算不错。
　　但是依蓝并不同意，她只是不想打扰到同寝室的人，也不想让自己的生日过分热闹。但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原本就不打算过这个生日的，只是素青太过于坚持。依蓝感激这种好姐妹间的情感，终究是拗不过素青的倔强，最后打算是出去吃一顿，就她们两个人，安静地过完这个生日。
　　可是，到了周六的时候，她发现一切发生的事情都让她始料未及。她刚走进教室就看见投影仪上写着“依蓝生日快乐”六个字。她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然后很快便看到一帮学生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大喊着：“依蓝师姐生日快乐！”此后便又是一阵躁动的喧闹了。
　　“怎么，怎么回事？依蓝愣在那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很快她就知道是谁在做这些事情了，她看到了混在学生中的严竹。他今天穿了套西装，还打着个领结，显得很正式的样子。
　　“依蓝。”他抱着一个大大的礼品盒朝依蓝走来，“生日快乐。”
　　紧接着，现场又再次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有一个学生便偷偷溜到讲台边，按响了生日歌，整个教室便都是“祝你生日快乐”的调子了。而学生们又开始起哄起来。
　　只是面对着这一切，依蓝并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喜悦的神色，对于严竹递上来的礼物她也拒不接受。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她怒斥严竹道，你这样是在浪费这些学生的时间的知道吗？”周围的生日歌依旧还在响动，可与那时那刻的画面相比，却早已显得格格不入了。
　　“师、师姐……”一个女生拉住了她的胳膊劝道，“师兄也是好意，我们也都乐意的。”
　　“对啊，师姐，不要生师兄的气嘛。”
　　“师姐，我们没关系，就一堂课，没关系的。”
　　“师姐，师兄也是好意，不要怪他啊！”
　　……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几乎全是劝慰她的。可她还是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你走吧，我不会接受的。”她继续冷冰冰地说道。
　　严竹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也许依蓝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当她讲完那句话之后，严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临走时那落寞的背影也昭示了他内心的无奈。
　　对于依蓝，他是真心的喜爱。也因为这，他在四年之后依旧还有勇气来追求她。只是，如今，他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再不可能赢得依蓝的喜爱了。他也开始觉得累了，他想，自己也许该要放弃了。
　　这样当着所有学生的面那样呵斥严竹，依蓝也感到很抱歉。可这一次，她真的是别无他法。她生气，一半是因为严竹的行为真真是占用了学生的时间，一半则是因为想尽快让严竹离开自己。已经四年多的时间了，她不希望严竹继续在自己的身上消耗这些青春。在这一方面，她跟周程的想法总是一样的，总是不希望爱自己的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可结果却往往是以一种伤害的方式去结束另一种伤害。
　　她也知道严竹是个优秀的男生，可他始终不是自己要等候的那个人。她也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严竹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可是她不知道严竹竟会有那般的毅力，一直坚持到如今。也许，她当初就该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而不只是一个“喜欢的人”，那样或许很早以前就会让他对自己死心了。如今，对于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只是想说声抱歉。
　　那一天的事情完全打乱了她的思绪，整堂课也是上得浑浑噩噩的。可她也知道，那堂课上，学生们的注意力也大都不在她讲课的内容上。她知道那堂课，学生们一直在交头接耳地讨论，至于聊天的内容，她已经大概知道了八九不离十。也许是惋叹，也许是不解，也或许是嗤之以鼻……无论是什么，她只是不想去管了。
　　晚上的时候，素青准时到学校来找她。见到素青，她的眼泪就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那一晚，本是赶来给她庆生的素青，最终又变成是来安慰她。
　　她去了学校对面的一家KTV，只是将音乐开到最大声，然后，在里面默默地哭泣。
　　相较之家人朋友的祝福，其实生日这一天，依蓝更希望收到来自周程的祝福。但是，让她感到失望的，即便是到现在，周程便是一条信息都不曾发过，就更别提电话了。
　　可是，他们间的误会只是缘于彼此的爱。从杂货铺回来已经是十点多的时间，周程浑身上下酸痛得不行，晚饭也没有吃。虽然杂货铺那边有提供一日三餐，但是周程实在是没有胃口。现在他又累又饿，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是记得依蓝的生日的。以前依蓝的每一个生日他几乎都会陪她一起过。如果逢上依蓝在学校的时候，他也会等着，等依蓝回家的时候再给她补过一次。那些年的时光，是他们之间最美好的时候。可是，现在的他们，只能是慢慢地重放着这些回忆。想要挽留，却又不敢挽留。
　　空闲的时候，周程还会经常的想起依蓝。他也常想起上次在家中同依蓝说的那些话，也想起了依蓝泪满脸颊的忧伤。他试图过去给依蓝打个电话，祝她生日快乐。可是，每一次拿起电话，他又实在是不敢拨打出去。他以为自己的绝决就是对依蓝的好，可是，他从不曾知道，当有一天自己当真坚定决心要同依蓝彻底不再联系的时候，自己的内心竟会是那样的痛苦。
　　可是，他又实在没有办法。实在扛不住的时候，他从来是这样来为自己找寻借口，只是推脱自己已经尽力了，那样至少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当零点的钟声响起的时候，他始终是没有给依蓝去一个电话。那一晚，他失眠了。他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想了很多的事情。他想起了和依蓝春天放风筝时候的无拘无束，也想起了夏天捕知了的欢乐，还有秋天捡枫叶、冬天雪地漫步的天真浪漫。那一晚，他满脑子里有的全都是依蓝的音容笑貌。他也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思念依蓝了。
　　但那不仅仅只是一种遥远的思念，他知道，更多的是愧疚，这是他永远也回避不了的现实。他伤她太深，甚而已经不知道究竟自己还能否挽回了。可是，他原本打算这样做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再不回头，那才是真正的对依蓝好，至少是他这样觉得。
　　那一夜，依蓝在KTV里一直没回寝室，她给室友发了信息说自己去朋友家玩晚上不回去，之后就将手机关机，试图同这个世界断绝联系。关机之前，她仍旧没有等到周程的声音，最终只能把自己埋在素青的怀中，埋在震颤着的悲伤音乐中。素青也什么话也不说，她知道，此刻依蓝缺的是安全感与慰藉，有自己陪在她的身旁，至少她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熟睡中的她做梦了。她梦见周程带着自己奔到了郊外，他们一起放着风筝，快乐地奔跑着。梦中的周程是那样的爱笑，还背着自己跑到远处的薰衣草的海洋中去遨游。那段梦境，仿佛又让她看到了希望，仿佛是那一瞬间，对于周程所有的绝望又全都一扫而空，他们间的爱恋，还是一如既往的甜蜜。
　　于是，那一晚，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一个彻夜未眠，在痛心中翻动着曾经的点滴记忆。而另外一个，却在假装甜美的梦境中，感受着早已失去的梦幻，只是在梦里，她不用去感受现实的残酷。在她的梦里，花儿是微笑的，鸟儿是歌唱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素青呆呆地看着依蓝，心里百感交集，她希望依蓝幸福，但她也不知道周程是否就是依蓝命中的那个人。可是，今夜，沉睡中的依蓝微微地笑了，她只是希望，今夜，能够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