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四十八）
　　清晨的阳光射进了宾馆的房间，慵懒的林伊娜起床洗漱。还是一个好天气，好的不能再好。林伊娜的心情也好的不能再好。
　　莫言揽着林伊娜的腰在亲朋好友的目送中即将登上去海南的飞机，开始他们的蜜月之旅。
　　秦岭走到莫言面前和他拥抱了一下，附在耳边轻声地说了一句“莫言，你是个混蛋。”然后又笑着看莫言。
　　莫言愣了一下，知道他是在为若淼抱不平。想到若淼，莫言的神情开始落寞。莫言觉得自己有没有帮助到伊娜不知道。但很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种无法解脱的境遇之中。难过的是不知道若淼在自己的这种放弃中受到了怎样的伤害，真的是个混蛋！
　　清晨的阳光射在一处正在施工中的工地上，清醒过来的夏若淼看着自己凌乱不堪的衣衫，昨夜的一切在脑里闪现，泪水扑簌簌地滑过面颊。她费力地站起来，抱紧了双臂缓缓地挪动着步子，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路已经走不下去了，真的走不下去了。
　　夏若淼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在卫生间里拼命地冲洗着自己的身体。泪水随着水流滚滚而下，失神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莫言，我要走了。莫言，永别了。莫言，你还会想起我吗？夏若淼紧紧地闭上眼睛。
　　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淡紫色两件套衫，这颜色也是莫言喜欢的。洁白的牛仔裤，洁白的休闲鞋，再束起高高的马尾辫，涂了最喜欢的那种颜色的唇膏。夏若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一切都该结束了。
　　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夏若淼在最后感受人世间的繁华。这个城市曾经是她幸福的向往，现在将是她痛苦的终结。莫言，恨他吗！不知道，心里塞满了他的名字，挤满了他的笑容。真想见他最后一面！真想！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夏若淼重重地摔在地上，额上、腿上都在渗出鲜红的血，被这身干净清爽的衣服映得分外刺眼。
　　黑色轿车里的司机一下打开车门冲了出来，立刻有人跑上来围观。这司机跑上去抱起夏若淼放进车里，然后开了车绝尘而去。人们还在议论纷纷，黑色轿车已经到了市中心医院。
　　“医生，快救人。”司机抱着夏若淼一溜跑着冲进了抢救室。
　　一场忙乱过后，夏若淼被推进了病房。这是个双人病房，屋里整洁干净。夏若淼经过检查后确定并无大碍，大多是皮肉伤，拍了CT，颅内有轻微渗血，需要住院观察。
　　司机听了医院的检查结果，长长地松了口气。他开始坐下来审视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车子前面的女子。她身上什么都没有，钱、电话……，这个女子很显然是想……
　　这么年轻漂亮，怎么会……司机不错眼珠地看着夏若淼，被她清秀的模样深深地吸引住。他笑了笑，走出病房去找主治医生。
　　阳光、沙滩、海浪、椰林……旖旎迷人的风光，让林伊娜开心地欢笑着，莫言紧跟着她的脚步走得沉稳。看到伊娜的笑容，莫言似乎觉得心里有了些许的欣慰。在和莫言相处的那一个月里，伊娜每天都会头疼头晕一两次。结婚后的这几天，这种现象明显的减少了。也许快乐的心情真的帮助了她。奇迹或许会降临在这个年轻女孩子的身上也说不定。如果她的病能够……莫言觉得自己的放弃或许真的还能说……再一次想起了若淼。
　　病房里，夏若淼睁开了双眼。迎着看到的是一个男人的目光，夏若淼本能地叫了一声，有些惊恐地打量着这个男人。
　　“你别怕，还在点滴，注意。”那男人温和地说着话，眼神里也满是温柔。
　　夏若淼看了看四周，终于镇定下来。面前的这个男人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很儒雅。
　　那男人看着夏若淼笑了，“你倒在我的车前，我是肇事者。不过，我的这个肇事是不是有点儿冤？”
　　夏若淼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时间悲痛从心中涌出，显露在面部神情。
　　“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不过，我想说的是你没有权力处置你的生命，因为它不仅属于你，也属于你的亲人。你能明白吗？”这个男人依然温和地笑看着她。
　　亲人？夏若淼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想过，心里只有……。她闭上了眼睛，品味着这个男人说的话。泪水涌出了眼眶，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妈妈会有多痛！若是自己真的……妈妈该怎么活下去！
　　那男人注视着夏若淼，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不禁露出了一丝安心的微笑。
　　“你安心养着，一切费用我来负责。我帮你请了护工，晚上她会来陪你，白天我处理了事情也会过来。你必须配合我治好，否则我可能要吃官司的哦。”这个男人依然是温和地笑。
　　“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我叫夏若淼。”夏若淼看着这个男人的一片真诚只好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哦，小夏。我叫刘时俊，不用客气。有些时候呢，这是命，是缘。”刘时俊笑了笑。似乎他只会笑。
　　“什么事情都不要多想。人生中有很多不愉快，那不过是书中脏了的一页，翻过去一切还会是新的。我知道你能懂，休息吧。”刘时俊继续笑着，走出了病房门。
　　夏若淼呆呆地看着四周的一切，是命吗？
　　（四十九）
　　莫言和林伊娜在海南玩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莫言决定返程，林伊娜似乎没有玩够的样子。莫言发现她在海南的日子头疼几乎就没犯过。莫言要不是工作的原因倒也想陪她再多玩两天。完全是工作的原因吗？莫言知道不完全是。这几天心里就是那种忐忑的感觉，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终于回到了这座城市，没有都市的繁华，可是正如若淼说过的，小家碧玉的静美。若淼！这个名字将永远在莫言的心里，每次想起都如一把刀子刺得他生疼。
　　“老公，我打算在市中心地段买房子了。我们不能住这里啊。”林伊娜在卫生间冲澡，声音传到客厅里。
　　“哦，随你。”莫言看着电视也不争执，反正一切都依了她就是，怎么让她开心怎么来。
　　“我明天就去看，你陪我吧。一会儿出去吃饭吧，好累的，不做了。”林伊娜继续说。
　　“哦，随你。哦，我明天没有时间了。你自己看就行，你定。”莫言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
　　“好吧，老公，这些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来决定，你就等着搬新家吧。”林伊娜从卫生间里出来一下坐在莫言的腿上。
　　“好，我去冲澡。”莫言说着话轻轻地推开伊娜。
　　水浇在身上，莫言看到了自己的那个刷牙杯子，拿起来仔细地看着，这是若淼来了后给买的。若淼，你怎么样了？很想你！莫言紧紧地闭上眼睛，知道自己不该，可是办不到！
　　一切的表现只是在给伊娜一个快乐的氛围，而独自的时候莫言从来都是不快乐的。
　　两个人收拾得光鲜亮丽的出去吃饭，伊娜紧紧地挽着莫言的手臂，幸福骄傲。这老公是拿得出去的，是到哪里都有回头率的。
　　“老公，你吃点儿什么？”伊娜问道。
　　“随你。”莫言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
　　林伊娜不管那个，自顾地点了菜，还要了红酒。最近的心情是一天比一天好，没什么可以影响到她的心情。莫言的样子她只道他是太累了！
　　碰杯干杯，两个人似乎喝得有滋有味儿的。莫言觉得红酒不够劲儿了，要了白酒继续喝。林伊娜也不阻止，心里高兴。莫言也不停止，心里堵着。
　　莫言是被林伊娜扶着进了家门的，莫言也不说话就看着林伊娜。心里明白，腿却软着。勉强坐到了沙发上，头一歪就睡着了。真睡着假睡着不知道，反正任凭伊娜怎么唤也是不睁眼了。林伊娜叹了口气，帮莫言脱了衣服，又拿了被子盖上，自己回到屋里睡去了。
　　屋里静了下来，莫言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不敢进屋去睡了，喝成这个样子会失控的。莫言觉得累，真的累。心口不一实在累。
　　工作似乎成了莫言唯一的解脱方式，只有在工作中莫言才找到了寄托，忘却了烦恼。所以，他以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工作，不苟言笑地工作。身边的人都觉得他变了，变得有些机器化，变得少了原来的阳光与洒脱。
　　临近要下班的时候，林伊娜打来电话。
　　“老公，我今天美容时碰到一个大学同学，也在这个城市工作。好多年没见面了，我要请她吃饭，你也过来吧。”
　　“伊娜，我还有事情，就不陪你们了。改天有时间我请客。”莫言倒希望有个人可以陪伊娜玩乐一番。
　　林伊娜最近在开始忙着置办新房子，每天都是那种全职太太的生活，父母给了足够她挥霍的钱在卡里。上学时林伊娜的成绩不错，也曾想过毕业后要好好地作为。两年的留学生活却没有激起她拼搏的欲望，倒让她倦怠了。而回国后的这一系列事情让她感觉到特疲惫，新婚生活刚刚开始，她觉得自己需要静养身心。
　　林伊娜的电话打断了莫言连续工作的兴致，看着下班后急匆匆地赶着回家的人们，莫言觉得心里很是孤寂。有很多很多的话没有地方倾诉。难免想起和若淼相处的日子，那个时候给她打个电话说要晚回去，然后她会说，你忙吧，饭做好了，我等你。那个时候，莫言回家的脚步像飞。沉浸在美好的往昔生活中，莫言笑了。
　　出了办公楼，莫言茫然地看着街上的一切，不知道该去哪里。家里留了太多若淼的气息，回去独处总会不断涌上心头。不是不想，是不再敢想！
　　看到公交车，想也没想就上去。一路上微风拂面，想起了夜送若淼的那些情景。稀里糊涂地下了车，发现居然是若淼宿舍这一站。也许这条路走过太多次了，不知不觉！
　　站在宿舍楼下，熟悉的窗子没有光亮。莫言的心跳的自己能听到咚咚的响声。偷着看一眼吧，那次看着她自己掴了嘴巴后就再也没见过了。莫言摇了摇头，想甩掉那最后的一幕情景。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莫言面前晃过去，定神发现是和若淼同住的刘璐。
　　“小璐”莫言轻轻地叫住她。
　　“莫言，是你。在这干嘛？不是结婚了吗？还惦着若淼？你是不是有病啊？”刘璐斜睨着莫言，很是不屑。
　　“我……”莫言被刘璐的话噎住，停顿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她还好吧。”
　　“好，可好了。出了车祸，住院呢。”刘璐似乎对于莫言抛弃若淼另结新欢感觉到特气愤。
　　莫言的脑子嗡的一下，他几乎站不稳身子。
　　“车祸？车祸？小璐……她……”
　　看到莫言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痛苦万分的神情，刘璐有些害怕了。
　　“莫言，没事儿了，这都住了十来天了。也快出院了，你别急。”
　　怎么可能不急！莫言拦了出租车到了市中心医院，按着刘璐告诉的找到了病房，站在门外，莫言的心跳得厉害。
　　轻轻地推开房门，屋里静静的。若淼似乎在睡着，长发瀑布般地泻在洁白的枕上，额头上有着一条不长的伤痕。莫言的眼前模糊了，还好，她看起来好像还好。
　　静静地看她，莫言心满意足。
　　夏若淼突然动了一下，这十多天了几乎是夜夜噩梦。
　　睁开眼，夏若淼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人。突然间她清醒过来。
　　“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夏若淼愤怒地吼道。
　　“我……”莫言说不出话来。
　　“请你马上离开。”夏若淼并不看他，声嘶力竭地下了逐客令。
　　“好，我走。你……你好好养着。”莫言怕刺激了夏若淼，逃似地出了病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