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相见第七十四章　新生

　　第七十三章相见
　　彩凤的话月月只当是个传说――大海已经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那天，她看着大海在自己的面前，热情地追求李红，心甘情愿做了李红的仆人――甚至都不愿意认识自己。大海的眼神告诉月月，他们已经成了陌路。多少年过去了，可这一瞬间铭刻在月月的心上，她再不会想大海了。
　　一天，月月为找工作来到县上，晚上和彩凤住在一起，魏勇胜离去了，彩凤一个人很孤单。窗外有一棵大树，两个女孩子看着窗外的绿色，各自想着心事。法桐秀逸的枝条在春风中欢欣起舞，仿佛每片叶子都在讲述一个生命的故事。她们看着看着入了迷，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片叶子。忽然门被推开了，大海走了进来。
　　月月回过头，惊讶地看着大海这个她熟悉又陌生的人！他怎么还会来？他……，她看着他，说不上话来，站在原地呆呆地不动。大海好像只是久别重逢，高高兴兴地走过来，说：“怎么到现在才来了呢？”彩凤也吃惊地看着大海，不知道怎么办？大海像个没事人一样――或者是以前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你只要看看他高兴的样子，就会觉得他还是昨天的大海――昨天他刚刚送走了月月，今天他们在这里相见了！月月觉得冷，时候已是春季，她的心分外地冷。她走到炉火前坐下，这个炉子，彩凤每天用来烧饭。
　　大海兴致勃勃地扫视着屋子，好像一切对他都是新鲜的。彩凤悄悄走了出去。月月坐在炉火前，一言不发。大海告诉月月，自己找了个对象，已经要结婚了。月月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月月听清了，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好！”大海一听这话马上握住了月月的手，坚定地说：“说好了，国庆结婚！”月月着急地抽出手，慌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面前的大海，两年不见，他胡子很长，面色铁黑，衣着也不修边幅――她已经不认识他了。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想知道。只当一句玩笑。往事被风吹走了，稀稀落落的，什么也找不见。
　　大海不敢抬头看月月，他一直注视着炉火，不做一句解释。他们恍隔两世，之间有着昨天和今天的距离。在他为了李红和月月分手后，月月家中有着重病的母亲，她自己又中度贫血，生活曾一度陷入艰难。寒冷的冬天，月月没有棉袜棉鞋穿，脚上冻了很多坚硬的疙瘩，这些，她都不说。炉火跳荡着，像舞蹈的精灵。大海看着火苗，月月的沉默让他停下了思绪。这时彩凤进来了，大海高兴地对彩凤说：“我和月月刚才说好了，我们就要结婚了。”“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月月急得百口莫辩。她被大海弄糊涂了，说：“这不是开玩笑的！”“我是认真的。”大海板直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月月看着他直摇头，她不认识他！“我跟你早已经不联系了，你喜欢李红，你跟我早就分手了！我并没有干涉你们的事情，你提出我就退出了，……这些年，我们没有联系！”月月很认真地说。对此，大海不做任何解释，现在，一切语言对他都是多余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结婚！
　　“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呀！”月月说，“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我们没有什么？”大海缓缓开了口，“从初中到现在，8年了，8年都没有一点感情？”他是想说在月月上高中期间，他们经常有联系，他还常回来看她，那时她和彩凤住在一个宿舍里。每次他回来，她都会有多么地高兴！他喜欢看她脸上幸福的笑容。可是，后来，后来他不愿意提起。“你跟李红，是要负责任的。”月月说，“我以为你们已经结婚了。”可是大海根本不提李红的事――这件事好像就没有发生过。月月一提他就很烦，很讨厌。月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当真。她想起了强建军，对大海说：“我认识了一个男同学，还去过他的家。”听到这里，大海的脸色马上变了。
　　可是月月不在意，因为这些跟大海没有关系。故事就这么多，他们谈不和分手了，走的时候是他送的她，现在他在西安，已经不联系了。她讲完故事只想让大海知道，自己跟他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跟李红，你有你的世界，我也有我的生活。我们早没有了共同的语言，现在你不能再来找我了。生活在变，世界在变，还是这样的两个人，年轻的时候，指着月亮对天盟誓，说这辈子都要在一起，岁月不断修改着这句话，把它改得面目全非。他们互相已经不认识了。听了月月的话，大海感到一种浸入心肺的寒冷，慢慢地袭遍全身，他慢慢地站起来，走到床边揭起被子，坐上去把自己围得严严的，似乎这样能让他温暖一些。
　　彩凤示意月月不要再说下去。月月看着大海，不明白他怎么了？大海所有的希望都落了空，他想起那些个日子，他一个人坐在巷道口的商店前喝啤酒，夕阳照在他的身上――他用这种方法打发着日子，计算着月月归来的时间。那年暑假他去看了她，没说一句话，他希望她能明白他。他错了，她根本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来做什么。那天他送走了她，没说一句话，她走后就再也没来过。他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想有一个自己的家，每当他看着别人一家三口幸福地走过，都会想起月月……这些他都无法对别人说，他一个人默默地走过。寒来暑往，月月回来了，他没有勇气没有胆量去找她，这时，单位一个叫子兰的女同事代话给他，说她在路上遇见了月月，月月叫他去找她！听了这句话，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当时就答应了，……
　　这么久他的努力，是这个结果。他想让她安静，给她时间思考，她却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她告诉他，自己跟他是不可能的。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结婚！拖得太久了，累！她不想结婚，没有感情！况且，你跟李红？两个人一时间僵在那里，这时，振中突然推门进来，彩凤抬头看见月月的哥哥，很吃惊；月月看见了哥哥，也不知说什么；大海见了振中，也大吃一惊。振中先是看到彩凤，这是个本分的姑娘，后又看到了大海――出乎意料地看到大海，这个早已断了联系的人。有段时间他还常见大海去找单位的张洁――他怎么又跟月月联系上了呢？
　　矛盾，纠结在每个人的心里，振中一言不发走了出去。月月看到哥哥走了，心里悲痛万分，都怪大海，让哥哥以为她说了谎。她希望大海早点走，以后再也不要看到他了！大海不想难为两个女人，下床走了，走的时候没有人送他，他随手带上了门。屋子安静下来。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容不得月月多思考，她的脑子里一片纷乱，理不清头绪。夜深了，窗外又响起了树叶声，这次，她觉得摇得好乱好乱……
　　此后，振中忙着叫人给月月介绍对象，他感觉这是件迫在眉睫的事。这边，大海不停地来，搅乱了月月正常的生活。“你怎么又来了呢？”月月百思不得其解，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打扰他，可他……。大海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想陪着她，生怕一眼不见她又走丢了，这次，他再也找不到。世界好大，他不敢松开她的手，茫茫人海，到哪里去找一个人？他拉紧她的手，什么也不说。月月害怕极了，她怕李红来找她来骂她，她感觉自己已经不认识大海了。大海告诉月月：“那件事已经结束了！”月月想起彩凤告诉过自己，大海已经不理李红了。可是，月月不这么想。“那是因为她不要你了，你没办法，如果她要你的话，你就不会来找我了。”月月想起大海当初在自己面前苦苦追求李红的样子，那时，月月想，大海已经得到自己了，她对他已经没有吸引力了――放弃了吧！180度的转弯是痛苦的，她没有心理准备。“你能不能不再找我了？”“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痛苦，才刚刚开始。
　　第七十四章新生
　　春燕看着丈夫四下托人给月月介绍对象，找的都是某局长、某副局长的儿子。说了好几家，振中都不满意－－纨绔子弟少伟男，老子英雄儿子却非好汉！局长的儿子都没有文化，初中毕业就在社会上混迹，有的甚至没有工作。介绍人提出让月月跟对方见个面，振中迟疑了。不管说哪家，人家都说可以――婚姻就是这样，男方是不大挑剔的，别人养大的孩子给他当儿女过日子，以后养他的老，他有什么不愿意的呢？可女方就不同了，挑来捡去总觉得不合适。振中难住了！
　　一天晚上，他叫来了彩凤和月月，倒给彩凤一杯水，和她拉着家长，说话间不时怔一下，像有什么心事。“彩凤，你过来一下！”彩凤跟振中进屋去了，月月的心在打鼓，她猜想哥哥在问彩凤自己和大海的事……她不知道怎样对哥哥解释，也不做任何解释。时间过得好慢好慢，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她倾听着，关闭着的门里不发出任何的声响――彩凤终于走了出来，她想问，可哥哥紧跟着走出来。他送走了彩凤，留下月月和嫂子在家里。
　　春燕一边看电视，一边编织着手里的毛线，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看了看旁边坐着的月月。她正低着头，电视上任何的热闹搞笑都与她无关。“月月，你哥可是为了你。他不想让你受苦。这几天，你哥叫人给你说了好几个对象，……”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想找个好人真的很难。那不是想找着就能找着！他们有个好妹妹，却不能给她找个好人家。月月知道嫂子的意思，她心里委屈，说不出口。她也不想害他们，可为什么处处行路不通？大海，他们之间有很多磨擦，可当她看到他的时候，感觉还是那么亲切，甚至觉得他就是自己的丈夫，只是多年未见！大海与哥哥，水火不容，为什么两个爱自己的男人不能和睦相处？神哪，你让我做出如何的选择？大海到底对不对？她在痛苦里浮沉，春燕在一旁不再说话，月月是聪明的，谁比她都不及。振中回来，跟妻子回屋去了，又留下月月一个人。屋子好大啊！窗外飘来大街上的歌声，热烈的节奏下谁在跳舞欢笑？
　　这以后，大海成了彩凤的常客，他不提起以前的事，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他在这里等月月。月月在县上人不熟，没事了喜欢找彩凤聊天。两个人上学时即是同窗，现在仍有很多话说。月月和大海在彩凤这里不期而遇。有一天，月月看着大海，想起一个人――采智，她早自己一年毕业，在县上一所学校教书。当她还在西安上学的时候，采智跟大海就在一处工作了，这些年，采智为什么不找大海呢？他们为什么不发展呢？那个人，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追求过大海，大海不喜欢她。自己以前在西安上学的时候，采智还来过学校，在她与月月的谈话里，明显表示出对月月的不满，好像嫌月月破坏了自己与大海的关系。她说没有月月，她和大海就不会是这样！……想起那段往事，月月随便问道：“采智在中学教化学了？”大海一言不发，只当没听见。她想，她对他挺好的，男人为什么不愿找一个对自己好的女人呢？自己？要说对他好，怕也不是。她有母亲，妈妈的病无疑是个沉重的负担，她没这个能力。她不报怨，也无所谓。大海他爱跟谁结婚跟谁结婚去！
　　大海的脸铁青着，彩凤回头看了一眼，不敢插嘴。有时候，大海心里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心思多的月月对此很奇怪。她常猜测着他在想什么，最后发现是什么也没有想。我到底是了解他还是不了解他呢？大海不愿多说，他大概是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就这样，月月跟着大海回到了大海的住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那挂在打管上的风铃不见了――那是李红和大海两个人一起编的，上面流淌着幸福的笑声，她看着它，曾一度听到了看到了往日的欢闹。房间里还是那么简单，他在这里生活很久了。屋子很宁静，那扇门，曾经不停地有人敲响，她看着它，它在这时间竟安静了下来。一切多么奇怪啊！
　　他关上窗户，夜深了，一阵阵凉风吹进来，丝丝地冷。大树还像以前婆娑着枝叶，划过窗前，窗帘把它们隔在了外面。灯光柔和而迷人，他在她的面前附下身，她看着他，不知道认识不认识。她很久没有跟他联系过，这个人？她沉思着，他更近地附近她，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像一望无际的原野，没有沙子和石头。他把自己贴近她，希望能唤起她的记忆。她努力地回想，什么也想不起来，茫然地看着他，无动于衷。他等不及，轻轻地贴在她的唇上，月月陶醉了。幸福让她忘记了过去，世界移远了，静静的山林，只有泉水叮咚地响。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他问。这个问题难住了她，她不想结婚，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她有老母，别人，是不愿承担这沉重的责任的。以后她不敢想。他用体温温暖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心总是冰凉。她不想说，人是自私的，如果她母亲没有病，也能像别的母亲那样照看孙子，照管家，那他俩也会结婚，现在，母亲病得一塌糊涂，……她叹了口气，不说话。“我累了，睡吧！”她说。他触摸到了她脸上的泪水，轻轻地擦干它。她好像总有什么事瞒着他，可她什么也不说。这让他很恼火。他打开灯，坐起来，听着她低低的抽泣。妈妈病了，她却无能为力，至今也没有听说，哪里能看好这病。况且，家里也没有这么多的钱。她看着母亲每日受疾病的折磨，心如刀绞。
　　大海觉得，我们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心里想什么？他只想看着她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他猜想可能是其他什么事。夜轻轻地走过，没有留下脚步声。大海决定国庆结婚――这个主意不能再改变了。月月已经参加工作了，他们也该有一个家。
　　第二天，大海把月月的户口上到自己名下。月月看到后很惊讶，她还没同意结婚。她丢不下老母亲，她想她走了，母亲怎么办？谁来照顾，自己给母亲看病，大海会不会反对说难听的话？她矛盾又纠结。大海理解不了干脆什么也不想了，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不管她想什么，不管……就是国庆结婚。他把这一消息告诉给亲朋。大海的住处马上多了很多人，三朋四友都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一下子蹿到了月月的眼前。月月不知道这个抉择是对还是错。她无数次站在窗前祈祷，问神自己的明天。万物都沉默，她已经踏上了一条船，走上了人生的旅途。
　　大红的结婚证，大海如获至宝，月月却视而不见。他们明天会不会又离婚呢？这很难说。几天后，院子就有了传言，说月月以前跟别的男同学在一起，影响很不好。有人把话带到了大海的耳朵里，大海想，难怪，她老是愁眉苦脸的。她现在还在想着他？他想是不是那个叫杨康的？院子里的人说，月月上学时住在这里，天天跟一群男生来了去了，也不管这儿是机关单位！有一天晚上，她跟一个男生钻在屋里，她妈来了，敲了半天都敲不开门……气得她妈要把她的东西拉走，温阿姨出来劝说，她妈才回去……。（她说的是崔春和杨飞的事，她把崔春当成了月月。）大海的心被搅乱了，杨康，这个看似君子的人，做出这样的事――他是自己目前最大的仇人。他接受不了这残酷的现实，也不愿对妻子提起。月月发现丈夫忽然沉默了，他一向是个乐观的人，……她没有多想，照样每天上班，做饭，看书，过着宁静的生活。大海看着月月，不知道容貌清秀的她，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他，她一开口就显得很简单，那样子都是装出来的！“难道我还不能满足你？”他问她。她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跟人这样乱七八糟的？外面人说得多难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气愤地甩门而去。
　　月月仰头长叹！屋子空荡荡的。难道没有举行婚礼，就又要离婚了？上天，你要结婚，然后又变成这样？她摇摇头。命运的不可琢磨、瞬息万变，岂是人能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