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结婚（43）

我和张扬一起去医院的树林散步，张扬说：“舒膂，我有话想对你说。”
“那你就说啊。”
他双手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们结婚吧！”
我们结婚吧，这是我多少岁应该完成的终身大事啊？现在我多少岁了，我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他还想着和我结婚。
我把手抽了出来，转了一个弯。“我不想结婚。”
“不想结婚，为什么啊？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你怎么不想结婚啊，是我不好吗？”
“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我都快死了，还去凑什么热闹啊？”
“我不是凑热闹，我是真的爱你。”
“如果真的爱我现在就不要提结婚的事。”
“那什么时候提？”
“出院以后再说，我不想待在医院。”
出院那天和张扬回到家里，本来以为只有笑笑一个人在，没想到我的爸妈弟妹都在那里。我看了看张扬，他小声对我说：“我把你的病情告诉他们了，他们应该知道。”
“爸，妈，你们来了啊。”
“你还好吧。”我爸问我。
“我还好。”
弟弟妹妹走到了我的面前。
“大姐。”
“大姐。”
“嗯，”我看了看我爸，“我没想过你们都会来。”
“你出院了，我们应该来看看你的。女儿，这么多年爸爸都对不起你，没有好好照顾你。”
“爸，没事的。我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的。”
我看到爸爸哭了，我也想哭，但是我不能哭，我应该坚强，不应该在他们面前落泪。他们看到我哭一定会更加伤心，更加内疚。我们不得不承认是他们的错误婚姻才使我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因为他们，所以我遇到什么事都不是那么理智，只想逃避。
寂然说：“大姐，再过几天我们就要上学了。”
是啊，快上学了，笑笑也快到大学报到了。“那就好好念书，多吃一点饭，不要像我一样。”怎么没看到笑笑啊，“笑笑呢？”
我妈说：“笑笑回乐山去了。”
“回乐山去干什么，她一个人怎么就回去了？怎么她不跟我说一声呢？”
“放心吧，笑笑已经长大了，她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她回去只是收拾东西去了，还要拿大学录取通知书。过几天要上学了嘛，所以就提前收拾好，把东西带到这里来，以后上学方便一点。”
“妈，你怎么不陪她一起去呢，我不放心，她从来没有一个人去坐那么久的车，没一个走过那么远的咱。”
“做妈妈的谁都不放心，可是总有一天你们会分开的，让她一个人慢慢适应这个环境吧。”
我想问既然不放心，那为什么又要让我一个人生活那么多年，但终究怕她伤心没有说出来。我现在只会令身边的人伤心。
“叔叔，阿姨，既然你们都在这里，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件事。”张扬说。
“有什么事就说吧。”我爸说。
“我想和舒膂结婚。”
听到张扬这句话我很生气。“张扬你疯啦！”
“我没有疯，我很正常。我一直都想和你结婚，你也是。为什么不呢？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要珍惜。”
我妈看了看我对张扬说：“结婚是件大事，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舒膂的病……”
“阿姨，不管她的病有多严重我都要娶她，我不在乎，我只想和她有一段美好的婚姻，她对婚姻不放心，我不想让她想要又不敢要。她想要的我能给的，我都能办到。
“张扬，你不要说了，我是不可能和你结婚的。爸，妈，你们不要听他的疯话，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结婚的。我早已对婚姻死了心。”我一激动胃又疼了起来，我捂着胃慢慢蹲到了地上。寂然眼尖看到了我的不适，“大姐，你是不是胃又疼了？”
张扬听到寂然的话赶紧把我拉起来，扶到了床上去休息。然后又叫寂然接水，他去找药。吃了药还是没效果，还是疼，还吐。吐完后我又用水嗽了一下口。此时我早已经眼泪汪汪的。“张扬，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还结什么婚，我不会同意的。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痛苦。”
“我知道，我知道有多痛苦。”
我忍着病痛说道：“我说的不是身体而是心里。你不是我你永远不会明白我想的是什么，我不能害了你，不能拖累你，你知道吗？我知道你爱我，可是你就不能听我的话不要结婚吗？结婚是每个女孩子都向往的，可是我现在都那么老了还结什么婚。或许就算我现在答应你了恐怕我都等不到婚礼那一天了。”
“只要你想我就一定能让你有那一天，你一定要相信我。”
“不，我不能，我不能那么自私。”
“听我说，你不跟我结婚才是一种自私，你怎么能为了自己而不成全我们两个人呢？”
“张扬，如果你再这样说还不如叫我马上去死。”
“傻瓜，不要说死不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要听话，不要再丢下我了，我和笑笑都离不开你。”
“离不开那就请你放开，我不想用婚姻绑住我的自由。我还不至于太丑，没有结婚说不定走到路上还会有人追我，好多年没有人追过我了，好多年没有人送过我玫瑰花了，我……”
“你不要说了，我送你，你要什么我都送你。”
“我想要自由，我想到彻底的自由，你，能给吗？”
“舒膂，你要怎么样才能同意结婚呢？”
“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一定不会离你而去。”
“我等不了了，我等不下去了，求求你不要再一次折磨我了。”
“张扬，是我在求你，是我求你好不好？不要逼我了。”
“我没有逼你，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不想让你有任何遗憾。”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不能那样。”我的声音渐渐小的连自己都听不到了，我要死了，下辈子再见。
“舒膂，舒膂。你不要睡，不要睡，快醒醒。”
爸妈弟妹听到张扬大声叫我的名字，以为我已经死了，我也再一次以为我死了。爸爸摸了摸放到了我的手脉上，过了一会儿他说：“张扬，她只是晕过去了，过一会儿就好了，估计是止痛药没有起到作用，她忍不下去才晕过去的。”
“叔叔，你还会中医啊？”
“以前学过一点。”
我做梦了，梦到了很多东西，可是却很模糊，任何东西都看不清。我揉了柔眼睛，还是看不清。我的眼睛怎么看什么都看不清啊？我是近视眼，我的眼镜，我的眼镜哪里去了，隐形眼镜什么时候不见了。你们在哪里，没有你们我怎么看的见，快出来吧！我不能没有你们。我梦到了火车，我听到了它的声音。我看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可是他叫什么姓什么我都记不起来了，我只是感觉和他很好很好。他背着我，我看不清他的面容。火车开走的那一刹那，他扔下我一个人去追火车了。
我醒过来了，没有一个人在身边。我想坐起来，却发现使不出力气，我这是怎么啦？梦里太累了吗？我叫张扬的名字却喊不出来，只能看见我的嘴巴在张，没有任何声音。我哪里也去不了了。
过了不知有多久我又醒了，难道我做了一个梦中梦。我的全身都湿透了，流了好多汗。张扬睡在我的旁边，衣服都没有脱。我想坐起来，却动不了。和梦里一样没力气动。我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使尽全身力气能感觉到有一点点疼，只有一点点疼。疼就说明我醒了，我真的醒了。我高兴我终于醒了的时候却发现我的胃还在疼，怎么疼了那么久。
“张扬，扶我起来，我动不了了。”
“你怎么啦？”
“我也不知道，我没力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呢？”
“他们都回去了，你昏迷一天了，笑笑回来了。”
“哦。”过了一天了，我睡了一天了。
扶我起来之后我又叫张扬把药给我。他以为我又痛了，其实我是一直都在痛，又痛了一天了。
“张扬，我们不结婚，去拍张结婚照吧，这是我最后想跟你一起做的事。”
张扬答应了，“好，我们早上就去。”
“现在不行吗？”我怕我的生命快到尽头了。
“傻瓜，你看看现在几点。”
“几点？”
“凌晨四点。
“怎么那么早啊，那你扶我起来，我想去洗澡，我感觉全身脏死了。”
“那我去帮你放水。”
“好。”
放好水后他把我抱到浴室，“需不需要我帮你洗？”
我笑了一下说：“你滚吧！”
“还能说笑话，那你自己洗吧，洗好了叫我。”
他出去之后我开始脱衣服，脱了半天也没有脱下来，没力气。我扶着墙，使出全身力气敲了敲门。“张扬。”
张扬进来了，“怎么啦？现在都还没脱衣服？”
“我没力气，还是你帮我洗澡吧！”
“好。”
他帮我脱衣服，给我洗澡，我看到他在哭。这一段时间我们流了太多的眼泪，流泪的人也太多了。是我害了大家。我帮他擦眼泪，“乖，不要哭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呢？”
“看着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难过。”
“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难过，可是我不哭，我们都要坚强。”
“嗯，我们都要坚强。”他用毛巾擦了一下眼泪，很快洗澡水又喷到了他的脸上。
“洗好了我们就出去吧！”
他把我的身子仔细擦干净后又去拿干衣服给我换上，然后把我抱到了床上，我的头发还没干，水不停的往下滴。
张扬说：“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吧！”
我说：“不行，笑笑还在睡觉，会吵醒她的。你去拿一张干毛巾给我擦干吧，顺便也把头发给我梳一下。早上笑笑看到我的时候就会觉得我很漂亮。”
“嗯。”
“张扬，你真不听话。”
“我哪里不听话了？”
“不是说过要坚强，不流泪的吗？你看你，又哭了。”我又帮他擦了眼泪。
“对，我答应过你的，要坚强。”他一边点头，一边说，“要坚强，我没忘，我们都不哭。”
“我们就这样一直等到待天亮吧，一起迎接美好的明天。”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去拍婚纱照的时候把紫怡也叫去吧！”
“都听你的。”
“那你给她打个电话。”
“你怎么知道我有她的电话？”
“我就是知道啊。”有些事情我看的很清楚。
天还没亮把紫怡吵醒后她也睡不着了，她不知道她的舒膂姐在想什么，两个人拍婚姻照干嘛还要找个外人一起去。但是她心里高兴，比她自己当初结婚的时候还高兴。她起床洗脸刷牙，接着就化妆，她要早早的去见她的舒膂姐，陪她一起去选婚纱。
笑笑起床后看到我们早已经起来了，感到很意外。“妈，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
“我们决定今天去照婚纱照。”
她高兴的跳了起来，“妈，你要结婚啦！难怪今天看起来那么漂亮。”
“我不结婚，只是去照婚纱照，待会儿紫怡阿姨也和我们一起去。”
张扬说：“她去干什么啊？”
“有她帮忙的地方啊。”
不一会儿紫怡就来了，怎么今天都起的这么早，我担心去婚纱店的时候人家都还没有开张。大家聊了很久天才大亮。我们准备去婚纱店了。
紫怡和笑笑坐一辆车，我和张扬坐一辆车。我几乎走不动了，所以下楼的时候都是张扬背我下去的。趴在他的背上，我说：“张扬，我重吗？”
他说：“不重，比以前轻多了。”
“那好，不重就多背一会儿吧，我现在不想下地了，你就一直背着我吧！”
紫怡给我们推荐了一家婚纱店，她说那是她的一个朋友开的，里面的婚纱很漂亮，而且处理的效果也好。我和张扬决定就去那里。开车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停了车张扬先下去，然后再将我抱出来。
“进去吧！”
老板是个男人，看到紫怡来了之后感到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他们要来照婚纱照。”
老板把他店里的像册拿给我们看了一下，我们随便选了一套婚纱，我没有多少时间去选了。在换婚纱的时候我看到了还有一套淡紫色的婚纱，淡淡的忧伤，淡淡的美。我看了它很久，然后对张扬说：“我想要那套婚纱。我喜欢淡紫色的婚纱。”
“好，你喜欢就好。”于是我就换上了淡紫色的婚纱。老板问我们在室内拍还是去外面拍，我说拍外景。由于我没有多少时间，老板是紫怡的朋友，所以我们化好妆之后立即就出去拍外景。
小河，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我想在河边跟张扬一起拍婚纱照，老板带我们去的地方正好有一条河，我们就一起站在河边照了几张。接着又去花丛中，草坪上照。“张扬，我累了，我们坐着拍一张吧！”
“好。”于是我们又和摄像师说了一声，坐在地上拍。我们依偎在一起照了之后我把笑笑和紫怡也一起叫了过来，我们一起拍婚纱照。紫怡觉得不好不想过来，我说没什么不好的啊，挺好的。照完之后我把紫怡的手拿过来，放在了张扬的左手。再把笑笑的手拿过来放在了张扬的右手。“张扬，以后我不在了，你就替我好好照顾她们。”
“舒膂姐。”紫怡飞快的手把手收了回去，站了起来，“不要那样。”
“舒膂，你在干什么啊？”
“以后我走了，没人照顾你啊，乖，以后笑笑会长大，会有自己的家庭，到时候你又要一个人过了，紫怡和你挺合适的。别的人我不放心。”
“妈，你不要这样说，我不会离开爸爸的。”
我和张扬都看着笑笑，这是笑笑看到张扬之后第一次亲口在他的面前称他为爸爸。我们都挺高兴了，我们三个人抱在一起，笑笑不停的哭。紫怡渐渐走远了，她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忽然之间觉得她对我一点都不了解，好陌生。
我该交待的事都交待了，我这一生就这么过完了，张扬，我希望你幸福，我希望看到你幸福，可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对不起，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了。对不起，当初我不该一个人带着笑笑走的，不管怎么样湘瑶都是希望我幸福的，她希望我们能好好的在一起，只是怕余天林不好好照顾笑笑，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对不起，我现在才明白了当初她的意思。
我想到她死之前躲在病床上对我说的话。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喜欢你的，可是也一直都恨你，恨你为什么总是要和我喜欢同一个人，第一个恋人是同一个人，最后一个也是。我不希望你幸福，但又渴望你能幸福。我真的是很矛盾。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早结婚吗？因为我只想早点把自己嫁掉。把自己的嫁掉以后我就会喜欢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我就不会去想你和张扬。我曾经趁张扬喝酒之后和他发生过关系，后来我们承诺过谁也不说出去。可是我知道张扬向你坦白了。如今我也向你坦白了。舒膂，你真伟大，我们都向你坦白。那次看似无意，其实是我故意的。我怀孕了，所以才急着结婚。我真的好恨你，可是因为我爱你更多所以又恨不起来。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你我都恨不起来。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我、你和张扬的。
是的，她的故意的。我明白了。湘瑶，我们，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湘瑶，我对得起你，没有辜负你，我把笑笑带大了，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湘瑶，我们下辈子再做一对好姐妹吧！下辈子你有什么心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下辈子，下辈子谁也不准先离开。
张扬，你不知道我的胃一直都在痛，好痛好痛，痛的我没有力气站起来。
张扬，我们下辈子再见了！
我想再摸摸他真实的脸，可是还没触摸到，无力的手便从空中掉了下来。亲爱的，我走了。亲爱的，我永远的走了，记得好好爱自己，好好爱笑笑，还有那个她……
（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