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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47、48)

作品名称:桑干赤子李玉堂      作者:许世礼      发布时间:2015-03-08 16:54:58      字数:9507

  (47)叔侄情深
  
  日本侵略者不断蚕食八路军抗日根据地,而根据地人民在雁北支队的带领下,不断袭扰敌人据点,使敌人处于极度不安之中,日寇对雁北支队极端仇恨。
  七月一日前,日寇密探把应县县委及雁北支队准备庆祝党的生日的情报报告了日寇驻大同师团部。日寇经过秘密策划,调集了繁峙、浑源及应县各据点日伪军共一千多兵力,奔袭应县南山根据地。
  应县县委及雁北支队得到情报后,决定分头转移。雁北支队政委兼应县县委书记王纯一,带领一连、特务连、直属队和县级机关两百多人,由柴洼出发,向一区根据地转移。当走到穆家庄村南时,王政委总觉得周围静悄悄的,连个干活的老百姓都没有,有点儿不大对劲。这时,从村道上走来一个“老百姓”,王政委询问了村中情况,那人说:“日伪军都开走了。”于是王政委决定继续往前走。 
  走过一个山头时,突然,四面响起了枪声。
  一连走在队伍最前面,听到枪声,李玉堂转身向后面喊道:“赶快卧倒,我们中了敌人的埋伏了!”
  这时,敌人的机枪、掷弹筒、步枪都向雁北支队及县委机关的队伍射来,有的同志已经中弹牺牲。李玉堂命战士们占据有利地形,保护县委机关的同志们。
  王政委见敌人在不断缩小包围圈,漫山遍野到处是日伪军,枪声越来越激烈,当机立断,命令各连赶快突围。
  李玉堂听到命令,带领着一连向北面的敌人迎了上去,他高喊着:“同志们,冲啊!”
  一连每次战斗总是冲在最前面,而一连往往能冲垮敌人,即使最严峻的时候,也往往能变被动为主动。
  在李玉堂的带领下,一连战士冲入敌群,和敌人打起了肉搏战,敌人退缩了。一连杀开一条血路,率先冲出包围圈,后面的直属队和县委机关的同志们跟着向外冲。敌人集中火力反击,把县委机关和直属队的一部分同志截了回去,又有几位同志中弹倒了下去。
  敌人越来越多,包围圈越缩越小。
  特务连奋力冲开一条路突了出去,而直属队和县委机关剩下的同志们则被紧紧地包围起来。
  李玉堂带着队伍向敌人发起反冲锋,直属队和县委机关的同志乘机突围,一部分同志突出来了,这时敌人调集火力向一连压来。
  王政委看到不少战士又倒下去了,高声喊道:“一连快撤,不要管我们!”
  李玉堂不甘心撤退,大声呼唤着:“政委!”
  王政委以命令的口气喊:“服从命令,快撤!”
  敌人的火力越来越猛烈,李玉堂他们边打边退,直退到李家小村,敌人才停止了追逼。
  王政委等二十一位干部战士被敌扣押起来。敌人审问王政委和县委副书记李龙、公安局局长何悦明,这三位领导人怒骂敌人,坚贞不屈,被敌人当场打死,其余同志被敌人押走了。
  突围出来的同志等敌人离开,返回刚刚激战过的地方,掩埋了牺牲的战友们的尸体。又有三十六位同志为革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被押走的十八位同志也生死难卜。李玉堂悲痛欲绝,脸色非常难看,他站在死难烈士的坟前,默默地祝祷着:“同志们,安息吧,我们一定为你们报仇!”
  李玉堂带着一连驻进穆庄旺,见到了多时未曾见面的三叔李生瑞。
  安排好工作,李玉堂来到李生瑞住的地方。在连队里他是干部,在战斗中,他是一条敢打敢冲的汉子,可在亲人面前,他还是个孩子啊。
  李生瑞的脸有些消瘦,稀疏的胡子长得很长了也没有顾上刮,长发虽然梳理得很顺溜,但却长得苫住了耳朵。李玉堂看着眼睛深陷的三叔,觉得三叔老多了。
  李玉堂关切地说:“三叔,你要保重身体,你瘦多了,也老多了。”
  李生瑞微笑着说:“你还说三叔呢,你看不见你自己。”
  李玉堂的确也很消瘦。战争年代一是没有安定的环境,二是没有可口的食物,最要紧的是东跑西颠,担惊冒险,吃饭有一顿没一顿,怎能不消瘦呢。
  李玉堂沉痛地告诉李生瑞:“今天我们又失去了五十多位同志,王政委、李副书记、何局长都牺牲了,我们中了敌人的埋伏。”
  看着李玉堂痛苦的样子,李生瑞劝慰道:“玉堂,要革命就会有牺牲,王政委他们的血不会白流,一切革命者的鲜血都不能白流,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一定要记住他们,为他们讨回血债。”
  李玉堂轻轻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阵,李玉堂问李生瑞:“三叔,你下山活动,有没有回家看看?三婶和奶奶他们都好吗?”
  李生瑞摇摇头说:“没顾上回去,不知道家里人都怎样了。咱们那一带,现在还是敌占区,我想,情况不会乐观,一家出了两个八路军的干部,敌人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李玉堂说:“三叔,我真想抽时间回去看看。今天看到王政委他们牺牲,我就更想回去。我们常常和敌人打交道,说不定啥时候死在敌人的枪下……”
  李生瑞惊异地问:“玉堂,按说你是咱们支队最优秀的干部,你不是有了悲观思想吧?”
  “三叔,你放心,我不会悲观。可人非草木,岂能无情,我太想太想家里人了,爷爷死后,我和你都出来参加了革命,家里不知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尤其是奶奶,一下子失去了爷爷,又看不到咱们,再坚强的人也受不了啊,我们对不起奶奶。”
  “是啊,我们实在对不起她老人家,也实在该回去看看,但支队现在正处于多变时期,不少同志牺牲了,有人叛变投敌了,我们哪能先顾上回家呢?”
  叔侄俩谈着谈着又谈到了工作上。
  李玉堂高兴地说:“三叔,在上次的全支队工作评比中,你又被评为优秀政治指导员,祝贺你!”
  李生瑞笑笑说:“三叔自觉已经落后于你了,你才是真正的模范,三叔这个指导员的称号其实接受得很不安,还不如没有的好,在我这个优秀政治指导员的身边,就出现过一个可耻的叛徒。”
  李玉堂知道,三叔指的是贺熙臣。贺熙臣原是二连连长,在本连三排长的煽动下,带着一个排的战士叛变投了敌。那个三排长原是阎锡山军队里的连长,在八路军的雁北支队潜伏那么久,竟没被发现,而且秘密做连长的策反工作,还被他成功了。
  李玉堂说:“三叔,那不是你的责任。荆瑞林连长同样是你的搭档,在战斗中光荣牺牲,被支队评为‘英雄连长’,同样也不能说成是你指导员政治思想工作做得好。”
  李生瑞说:“不管咋说,我始终觉得脸上无光,经常有一种歉疚的感觉。”
  李玉堂说:“你大可不必,环境这样险恶,革命队伍出现叛徒那是难以避免的。即使我们工作做得再好,也挡不住一些贪生怕死、贪图安逸的软骨头变质,也避免不了一些人卖国求荣。”
  李生瑞点着头说:“玉堂,不管局势变得多么险恶,你我叔侄俩一定要挺住!”
  李玉堂坚定地说:“三叔你尽管放心,南山哪怕就剩下你我二人,我们也要和鬼子汉奸斗到底,决不屈服,决不退缩。”
  李生瑞关心地说:“玉堂,你的个性,三叔知道,现在环境变得越来越坏,敌人的‘铁壁合围’越来越猖狂,遇事你一定要多动脑筋,用智慧战胜敌人,不能有半点疏忽。要经常想到,咱们手里,还握着不少战友的生命,牺牲自己事小,革命队伍受损事大。”
  李玉堂诚恳地说:“三叔,我记着你的话。你也一定要保重。 
  我希望我们叔侄能在革命胜利的那天,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地谈话,更希望在胜利那天,我们全家能够团圆。”
  李生瑞说:“我们会等到那一天的。”
  
  (48)家的温暖
  
  夏末秋初,李玉堂下山执行任务,请假顺便回了趟三门城。
  他黄昏时从山里起身,回到三门城已经半夜了。
  李玉堂推推自家院门,门从里插着门闩。他翻墙跳了进去,推开奶奶住的屋门,进屋轻轻叫了两声:“奶奶!”“奶奶!”没有人回答。
  李玉堂静静地听听,屋里有三个人的呼吸声,其中一个是奶奶的,她老人家的呼吸声李玉堂太熟悉了。
  李玉堂摸索着找到火柴,划火点着了油灯,然后坐在炕边,看着熟睡中的奶奶。
  奶奶老多了,原来的一头黑发,几年不见已经变成灰色;满脸的皱纹很深很深,那些皱纹里嵌着奶奶几十年来的艰辛和痛楚;两腮和嘴明显地陷了下去,显然,奶奶的牙齿也剩得不多了。想起奶奶几年中忍受着失去爷爷,思念三叔和自己的种种愁绪,李玉堂不禁鼻腔发酸。
  “奶奶!奶奶!”他摇醒了奶奶。
  奶奶睁开眼睛,惊异地看着日思夜想的孙子:“二贵文,是你?奶奶这是不是在做梦?”
  “奶奶,不是梦,我是李清,是您的孙子二贵文,我专门回来看您来了。奶奶,您受苦了。”李玉堂淌着眼泪,抓住奶奶伸过的枯瘦的手,深情地握着、摇着。
  老人家用力拧拧自己的腿,感觉生疼,明白不是做梦,才慢慢坐起身来,认真在二孙子脸上端详着,端详着,那深邃的眼里突然溢出两汪泪水,鼻音重重的,嘴唇颤抖着:“果真是你,我的好孙子,想死你奶奶了!”老人一把拉过李玉堂,像怕别人抢去似的,把他搂在怀里,喉咙里发出了欲忍却忍不回去的孩子似的哭声。
  偎在奶奶怀里,李玉堂任由奶奶抚摸着他的脸,他的头发,他的背。他深深地感受到了奶奶的憔悴。和原来的奶奶相比,现在她老人家瘦得多了,小得多了,精神状态也差得多了。这都是日寇害的,没有日寇入侵,他和三叔在家侍奉着奶奶,奶奶是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奶奶抱着孙子的肩膀,本来有千言万语要和孙子说,可这阵儿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低声地呜咽着。
  “奶奶,奶奶,您不要哭了,看哭坏了身子。”李玉堂摇着奶奶,为老人揩去眼泪。老人已经有些迟钝了,孙子的劝慰,根本不能使她的情绪平静下来。
  她是一位坚强的老人,老伴去世时,她看着十几个儿孙,默默地忍受着悲痛,不让一滴眼泪流出来。她知道,老伴活时,他是一家的主心骨,老伴一去,一家大小就都看着自己了。她坚强地度过了最难过的时候。三儿子和二孙子出去以后,她思念得厉害,但她尽量不在大家面前提说这件事,她怕引起大儿子两口儿和三儿媳的痛苦。像开了闸的大水,日久积聚在心头的思念今天一旦爆发,真是难以抑制。
  李玉堂摇着奶奶的手,终于使奶奶平静下来了,但老人马上又盯着孙子的眼睛问:“二贵文,你三叔好吗?” 李玉堂怕奶奶担心,笑着说:“奶奶,三叔挺好,我回来前还专门见了三叔,三叔让我代他向您问个好。三叔说,这些日子他太忙,过几天就回来看您。”
  老人听了,高兴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二贵文,看你瘦成这样,你三叔大概更瘦了吧?”
  李玉堂说:“奶奶,您老放心,我和三叔虽然瘦点,但是,我们都挺结实,从来不生病。”。
  老人又点着头说:“那好,没病就好。”突然,老人看着孙子说:“二贵文,你把衣服脱了。”
  李玉堂疑惑地问:“奶奶,脱衣服干啥?”
  老人说:“你脱了,让奶奶看看。”
  李玉堂听话地脱去那件补了又补,缝了又缝的破夹袄,夹袄的布缝里活动着单个儿的和成团成伙的小生命,但奶奶顾不得看这些,即使看,昏暗的油灯下也看不见,老人让孙子把坎肩也脱了,前后摸着,贴近身子仔细端详着。老人是在寻找孙子有没有伤疤。 
  李玉堂笑着说:“奶奶,您放心吧,我没受过伤。”实际上,他受过几次轻伤,但老眼昏花的奶奶根本看不到疤痕。
  老人问:“你三叔受过伤没?”
  李玉堂说:“三叔也没受过。”
  老人说:“这就好,这就好,菩萨保佑我儿孙平安,谢谢菩萨。”
  李玉堂正和奶奶说着话,屋门“吱”的一声响,李玉堂警觉地往墙边一贴,随即从腰里把手枪拔了出来,只见从门缝走进一个人,回身把门又紧紧地关上了,原来是个女人。等她转过身抬起头,李玉堂压低声惊喜地叫道:“三婶!”
  “李清,三婶听得是你嘛。你们可真狠心,扔下这个家,一走好几年,谁也懂不得回来看看。”三婶也压低声嗔怪地说。
  李玉堂又坐回到炕边,笑着说:“三婶,您别生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三叔也很快要回来看你们了。”
  “哼,看?他还知道有这个家。我不稀罕他看,你奶奶这么大年纪了,他扔下就不管了。还有俏仙儿,人家的孩子都有个爹,她连爹的样儿都想不起来了。”
  三婶用手顺顺蓬乱的头发说:“你回去告诉他,别回来了,我们娘儿们照样过日子。”
  李玉堂笑笑说:“三婶,您说的是气话,我知道,奶奶、三婶和俏仙儿妹妹都想三叔哩,三叔也想你们哩。可是,不赶走日本鬼子,谁也过不上安宁日子,我们现在不回家,就是为了将来永远和家人在一起。”
  三婶被李玉堂说服了。
  “三婶,咱们这一带还平静吗?日本鬼子和汉奸来不来捣乱?咱家受没受过糟害?”
  三婶说:“看你看你,有话慢慢说,问这么多,你叫我先回答啥呢?我一件一件告诉你。”
  三婶坐在炕边理了理鬓发说:“天下还不是一样的天下,遍地是日本鬼子,咱村还能没有?前几天还来过一大群呢。鬼子也有,汉奸也有,这些人走到哪就杀人放火抢东西,糟蹋女人。来咱村也一样,只是那一回他们没占上便宜,正抢上东西要走,来了你们八路军游击队,打死两个伪军,别的都跑了。咱家还没遭过大祸,自从你三叔回村一遭,把个张礼善吓住了,再不敢帮着日本鬼子害人了。小灾小难那是常事,叫人家抢走过鸡和羊。咱家的老牛死了,又买了头驴,一有风声,你爹就牵着藏了,驴才没让抢去。”
  李玉堂听了,激动地说:“三婶,我和三叔不在,你们辛苦了。”
  三婶说:“李清,三婶刚才说的是气话。你告诉你三叔,要好好保护身子,就说我和你奶奶,还有俏仙儿,家里的大大小小,天天都惦记着你们。俺们啥也不希望,只希望你们打走日本鬼子,平平安安地回来。”说着,三婶哽咽了,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李玉堂安慰道:“我知道三婶的心情,三婶,您尽管放心,我和三叔都不会有事的。”
  三婶点了点头,“李清,我给你三叔做了件棉袄,你走时给他带上,你们在外边不比在家里。”
  李玉堂听三婶说着,看着三婶的脸。没有几年,三婶也老多了,原先清澈明亮的双眸,如今失去精神,显得呆滞了;原先圆润青春的脸庞也憔悴得失去了光泽,细密的皱纹爬上了眼角和唇边。
  “李清,你老实告诉我,你三叔受没受伤,现在还好好的吧?”
  李玉堂和蔼地说:“三婶,我刚才说了,我和三叔都好好的,我们受过苦,受过罪,就是没受过伤。三叔近日可能就要回来,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他们都压低了声音说话,怕把声音传出去引来不测。李玉堂的父亲李生元起来给驴添夜草,看见母亲屋里亮着灯,听听屋里有说话声,推门进去,见是二儿子回来了,高兴地说:“二贵文,你回来了?”
  李玉堂高兴地叫了一声:“爹!”
  李生元转身出去不一会儿,继母、二妹都跑了进来,哥哥娶过了嫂嫂住到别院去了,不然,他们也会被爹叫起来。二妹一进屋就喊:“二哥!”李玉堂“嘘”了一声,示意二妹低声说话,二妹很聪明,立即低下声来说,“想死我了!”
  李玉堂说:“二白,哥也想你们哪。”
  二白见三哥还睡着,把他弄醒了。李湘一看见李玉堂,揉着惺忪的眼睛傻笑着说:“是二哥,你回来咋不叫醒我?”
  李玉堂说:“二哥顾和奶奶、三婶说话,还没顾上叫你。”
  李玉堂看着走进屋的继母问:“妈,您还好吧?”
  继母说:“二贵文,我们都还好,你一走就是好几年,叫我们好不放心。”
  “妈,是我不好,以后我会常回来看你们。”李玉堂诚恳地说。
  “你甭自己责怪自己,妈知道你出门在外身不由己,只是把我们想坏了。”说着背过身去,她在掩饰自己的眼泪。
  小妹守在二哥身边,摇着他的胳膊说:“二哥,我好想你哟,你为啥不回来看我们,你真坏哟!”说着眼里竟也盈满了泪水。
  李玉堂把二妹的手拉过来说:“二白,二哥也想你们哟,二哥工作忙,抽不出身子回来哟。二白,原谅二哥,等打走日本鬼子,二哥回来好好跟你玩几天。”李玉堂故意学二妹的说话口气,把“哟”字说得很特别。
  “二哥,你说话要算数!”二白撒着娇说。
  “算数,一定算数!”李玉堂摸着二白乱蓬蓬的发辫,感慨地说,“几年不见,二白长成大姑娘了,再迟几年我回来,恐怕你已经有了小女婿了。”
  “二哥你坏,你坏,我打你!”二白举着小拳头在二哥胸前轻轻捶了几下。
  李玉堂故意叫着:“哎呀,好疼,好疼,你刚才还说想二哥哩,看来你不是真想。”
  三弟李湘也长大了,但还改不了他那贪玩的性子,等大家静下来,他挤到李玉堂身边说:“二哥,把你的枪给我耍耍。”
  李玉堂从腰里拔出手枪,把子弹卸掉说:“看看就行了,等几年你长大了也去参军,那时,就每天有枪耍了。”
  李玉堂不见大哥李君和妹妹白女,问继母:“妈,我哥和白女怎么没过来?”
  妈说:“你走了以后,你哥就成亲了,他和你二叔一家住到北院去了。白女也出嫁了,明天叫李湘把他们叫回来。”
  李玉堂说:“大哥过来就行了,白女等以后再见吧!”他怕露出风声去,对家里、对自己都没有好处。
  灯里面的油干了,奶奶又续上,一家人你一句我一句,李玉堂确实感觉到了家庭里的温暖和亲情的真挚和谐。 自李生元他们进来,三婶一直插不进话去,等大家的话稀了,三婶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来,提醒婆母和大哥大嫂:“李清今年该有二十二了吧,是张罗亲事的时候了。大柳树白家挺着急,今年春天不是还来人催过吗?”
  奶奶说:“人家着急是着急,咱们没有二贵文的音讯,要是二贵文明天到大柳树走上一遭,啥事都没了。”
  李玉堂说:“我白天不能出去,免得给家里带来麻烦,明天晚上我得回去。大柳树那边,你们捎个话就行了,让她也出来参加抗日救亡工作。结婚的事,等打走日本鬼子再说。”
  继母说:“那哪行,要是打不走日本鬼子,你们就不结婚了?我看,你不如多住上两天,干脆家里张罗着给你们办了,你领上一块儿去工作。”
  李玉堂急了,说:“妈,现在不行,一来我任务在身,不能多住;二来我们每天打游击,转山头,今天在这儿,明天在那儿,哪能带着老婆打仗,还是以后再说吧!”
  三婶说:“要不,等天明了,找人去叫姑娘来,你们见见面,不要让人家说咱们订下媳妇不闻不问,啥也不管,太不像话啊。”
  李玉堂说:“不能去叫,现在局势这么紧张,日伪汉奸特务到处都有,露出风声,对谁也不好,等局势好点儿再见也不迟。”
  全家人一夜未睡,天亮后,李生元亲自去街上给儿子放哨,让李玉堂安心睡觉。李玉堂吩咐:“敌人来了不要慌忙,不要照直往家里跑,以免让敌人跟踪。”
  孩子们都被母亲关在屋里,不准到外面去玩儿,连三叔的独生女俏仙儿也被安排去和弟弟妹妹玩。三婶拿了针线和继母在自家院门外为李玉堂放哨。
  一天无事。
  太阳沉沉地坠进了西山沟里,夜色慢慢融化在屋里的角角落落,奶奶又点起了油灯。
  哥哥李君领着大嫂过来看弟弟,一进门,李玉堂亲切地说:“哥、嫂子,你们好!”
  哥哥的性格和父亲一样,言语少也不善表达,问声:“夜里回的?”就再没话了。倒是嫂子聪明,夸说:“果然二弟不一般,村里人常说起你,咱家里人也常惦记着你,连我这个没见过面的嫂嫂也常盼你回来。二弟,你可为咱李家露脸了,你和三叔都当了八路军里的大官,将来咱李家的门面全靠你们撑着了。”
  李玉堂说:“嫂子过奖了,八路军官兵是一样的,都是为尽快把日本鬼子赶走,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嫂子,听爹妈说你进了咱家,又勤快,又孝敬老人,二弟谢谢你了。”
  “哎,谢啥呢,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你们在外面受苦受罪,我们在家做点家常事还有啥说的。家里的事你放心,有俺们呢,只是有了空儿,就回来看看,免得家里人常牵挂着。”
  李玉堂说:“嫂子,你真好!”
  嫂子被夸得红了脸,又为丈夫解释了几句:“你哥人太老实,不爱说话,其实,他那心里可热了,在我面前常念叨你。”
  “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哥的性子我最了解了。”李玉堂说。
  三婶领着女儿俏仙儿过来了。
  三婶说:“俏仙儿,你二哥今天要回南山,二哥和你爹在一搭。你不是常说想你爹吗?你让二哥捎个话,想说啥,你对二哥说。”
  俏仙儿十四岁了,昨天夜里别人都到奶奶屋里,她睡得好沉好香,她妈没有叫她。白天李玉堂藏在奶奶屋里睡觉,她妈怕小孩子不懂事,出去走漏了风声,所以没让她看见二哥。现在李玉堂准备出发了,俏仙儿才被她妈领来。
  “俏仙儿长大了,要在外边,二哥就不敢认你了。”李玉堂拉着俏仙儿的手说。
  俏仙儿腼腆地笑笑说:“二哥,我爹没说想我不?”
  李玉堂说:“想啊,你爹好想你啊,他真想见到你。他说过些天就会回来看你们。”
  “二哥,叫我爹早点回来,就说我已经想不起他是啥样子了。我常梦见他,梦里总是看不清楚他的脸,人说他是我爹,我就是不敢认。”俏仙儿羞羞答答地讲述着梦境。
  吃过晚饭,三婶把给三叔捎的东西用包袱包了,李玉堂斜挎在背上。
  李玉堂捧着奶奶的手,站在奶奶面前,老人家眼泪涟涟地嘱咐说:“孩子,保重身子,常回来看看,奶奶今天保不住明天了,见你们一眼少一眼。”
  李玉堂摇着奶奶的手说:“奶奶,我一定常回来看您,您好好活着,等打走了日本鬼子,我们就会过上好日子。那时,我们全家就团圆了。”
  “奶奶盼着那一天呢!”奶奶说着揩了揩眼窝的泪水。
  李玉堂嘱咐爹妈要保重身体,嘱咐哥嫂等着他和三叔的好消息,还嘱咐继母和三婶让俏仙儿和二白上学。
  告别了家里人,李玉堂没入漆黑的夜色中。
  回到驻地,李玉堂来到三叔李生瑞的住处。李生瑞正伏在小木桌上写着什么,看到李玉堂进来,高兴地问:“玉堂,你回来了?快来,给三叔说说家里的情况。”
  李玉堂坐在一进门的炕边,面对着三叔说:“家里都挺好,只是奶奶老了许多,头发都花白了,三婶和俏仙儿都挺想你,希望你能抽时间回去看看。”
  李生瑞用握笔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心情沉重地说:“是啊,有三年没有回去了,真是对不起她们啊!奶奶没有生病吧?”
  李玉堂说:“奶奶身子骨还算硬朗,可我总觉得奶奶心情不怎么舒畅。爷爷不在了,您和我也不在跟前,我们三个人可是奶奶的精神支柱。我们把最沉重的担子压在了奶奶的思想上,奶奶好坚强啊!她虽然看到我后哭了一场,可是没在我面前流露一点阻止我们出来工作的意思,奶奶盼我们早日胜利,真是个明大义、识大体的好奶奶。”
  李生瑞也被感动了,唏嘘着说:“是啊,你奶奶是一个坚强的老人,我们那么大个家,家中三个有主见能撑摊子的人都离开了,她却无怨无悔,换成别人是不容易做到的。等革命胜利了,我们叔侄俩一定要好好补偿一下她老人家,让她老人家多享几年清福。”
  李玉堂说:“我也是这样想呢,奶奶对我们那个家付出的太多了。”
  李玉堂把三婶带给三叔的棉袄递过去,说:“这是三婶给你做的,早做好了就是没机会捎给你。”
  李生瑞接过棉袄,仔细看了,那熟悉的针脚,那熟悉的扣襻,使那熟悉的贤淑样子出现在他的脑际:油灯下,她细针密线地缝着,缝进了她的温情,缝进了她的思念,缝进了她的挚爱,缝进了她的希望和期待。她缝一阵,把针在发际鐾一鐾,嘴里轻轻哼着歌儿,俏仙儿就睡在她的身边,枕着她的腿,仰头看着她清秀的脸。他常想到她,梦到她,她真是一个坚强的女性啊!
  “三叔,俏仙儿好想你啊,她说把你的样子都忘了,还说夜里做梦看你的脸面也是模模糊糊的。”李玉堂看着三叔沉思的样子说。
  李生瑞从遐想中醒过神来,说:“是吗?俏仙儿长高了吧,上没上学?”
  李玉堂说:“个子快跟我差不多了,越长越像三婶。村里虽然有学堂,可你和我不在,家里没个做主的,日子又过得紧巴,俏仙儿、二白都没有上学。”
  李生瑞叹息了一声说:“将来上速成班吧,总不能一辈子不识字,没文化将来干什么都会有困难的。”
  叔侄俩尽情谈了两个多小时李玉堂才离去。
  李生瑞思念老母、妻子和女儿的心情,在叔侄俩的交谈中,得到少许的安慰。他送走李玉堂,在地上踱着步,心里默默呼唤着:“妈,您老人家受苦了,您的苦不会白受,将来,儿一定加倍地补偿您,让您过上最好的日子。我的亲爱的妻啊,我不能守在你身边,让你孤孤单单撑日月,你受委屈了,可是,不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守在你身边也没有好日子过啊!等革命胜利了,我会好好地爱你。俏仙儿,我的好女儿,爹对不起你了,爹离开你们,就是为了你们将来能过上幸福日子。”
  这天夜里,李生瑞久久不能入睡,思乡之情搅得他脑子里清清亮亮的,三门城的村庄、树木、风土人情,儿时的伙伴,长大后的朋友,乡亲邻里,一桩桩,一件件,全部在眼前过了一遍。故乡啊,永难忘怀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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